那人衣着褴褛,面容更是憔悴至极,这也是为什么我略有些犹豫。
“先生!”
何毕神情激动,“先生,你也在这啊!”
何毕是我在北平时的学生,遣词用句颇有自己独特的简介,思想也十分开阔,会是一个有着广阔视野的好作者。只是他而今这模样,面黄肌瘦,发丝干枯,眼角也有了些许皱纹,全然不像是意味弱冠之年的学生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
“北平沦陷之时,我未曾顺利逃出,被日军逮捕”,何毕低下眼,偏过头,声音带上了些许的颤抖,“先生是还要上课吗,不妨边走边说?”
我领着何毕向前走。
“被捕之后,我和其他的学生一并被关进了北京大学一院的地下室。日本人……日本人完全不把我们当人看!他们不许我们讲话,若是被发现了,便是要遭受毒打,扇耳光,或是棍棒。日本人说我们这些大学,应该对这场使日本蒙受重大损失的战争负责,所以隔三差五地要我们‘赎罪’。我侥幸逃了出来……但是……”
他的声音微微哽咽。
“好多同学,都……都死在那了。”
我一时无言,也无法出言安慰,只好带着他向着教室的方向走着,沿途社团活动正吹着竹笛的学生们神情专注。
“付小小……就……”他话至一半,竟失了声。
付小小是他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两情相悦媒妁之约,早就订下了婚约,准备着毕业就结为夫妻。
我敛下眼,推开教室门,里面早已坐好了人,我无话可说,只得拍了拍何毕的肩,看着他在后方找了座坐下,便开始讲今天的课。
下课之后,何毕对我说,先生的课讲得愈发精妙了,我摇摇头,只道是心有所感,才能话由心生罢了。
“先生,我们还会继续逃吗?”他问道,“从北平到长沙,再从长沙到昆明,何处才是终点呢?”
“北平”,我说道,“我相信,我们的终点,会是北平。”
他离开之前向我道了谢,面容沧桑却又挺直了腰杆,像是在背负着什么毅然前行,或许那是他的未婚女友的重量,或许那是他复归故乡的愿望,或许那是千千万万不屈意志的形状,砥砺前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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