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暴跳如雷只差几步,他却不知死活犯险,再走几步就要死要活叫苦:“不行,我走不动了。”
“坚持一下,出了医院就打车走。”
“我整条右腿都像灌了老陈醋,坐着更难受。郝所,能让我扶着您的肩膀吗?这样可以省点力气。”
他戏演得逼真,郝质华已被套牢,步步深入陷阱,被迫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贵和顺势靠住她,为维持平衡,她只得用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充当他的拐杖。
贵和如愿以偿,就算屁股被扎成莲蓬也值得,鼻尖凑近她的脸,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好像一小孩坐拥了一座糖厂。
郝质华承受着他将尽一半的体重,觉得这人和没腿的残废差不多,恼恨地瞪他:“我干脆背你回去吧。”
他傻笑:“不用不用,那多难为情啊。”
“你还知道难为情,我以为你的脸皮是铁做的呢。”
“铁也会发烫啊,您瞧我都羞得满脸通红了。”
他分明在指东说西调侃她,郝质华知道自己的脸比他还要红热,但坚决不肯露破绽,死死咬住上下两排牙,明面上与他对峙,内心里同猫搏斗。
走出医院,天空换了幕布,灰云仿佛千万只老鼠集体迁徙,几分钟后织起密集的雨线,街上的行人变戏法似的少了一半,剩下的都躲在五颜六色的伞盖下,没伞的二人到无人的公交站台避雨,不足一米的金属顶棚形同虚设,雨豆不费力气地砸向他们,落汤鸡的下场免不了,只是小火慢炖而已。
贵和心疼郝质华淋雨,抬头怨老天:“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啊。”
“五月天娃娃脸,本来就是半天太阳半天雨。”
郝质华也担心淋雨会让他病情复发,掏出手机叫车,忽听他问:“在西湖边上遇到大雨,真像《新白娘子传奇》里的情节啊,郝所,您看过那部剧吗?”
“这么经典的剧谁没看过,小时候我还看了好几遍呢。”
“我也是,可喜欢那首《渡情》了,小时候天天唱。”
“那你现在还会唱吗?”
她漫不经心问着,拇指即将按向联系司机的按钮,手机倏地被他抢走了。
“会啊,这就唱给您听。”
他喜悦的神情恍如少年,最多十六岁,雀跃地亮嗓开唱:“西湖美景,三月天呐~春雨如酒,柳如烟勒~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般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
温柔的歌声哄住急雨,雨势转入缠绵,烟波浩渺的西湖贴心地为他打着拍子,似乎回忆起千百年来见证的浪漫邂逅。水汽、雨幕、烟岚将天地合并成一幅朦胧的水墨画,她的心渐渐空了,仿佛留声机记录着他的浅吟低唱,视线停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最后毫无防备地被他俘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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