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房放下碟子,少安取了干净衣物换下来,又去院子里打了盆水回房,锁好门关上窗,这才悠悠解开裹胸布,慢慢地,仔仔细细地洗脸,擦身,梳理头发……
待一切梳洗整理完毕,少安才舒服地长长叹气,躺上竹榻,先是伸个懒腰,而后伸出左臂往边上桌子上头一捞,抓到镜子,右手也伸出去,拖近了竹榻旁的凳子,翘起兰花指,捻了上头那碟子里的黄瓜片,美滋滋的,一片一片敷上脸来……
“诶!舒服!”
敷好黄瓜,少安放松了腰背躺下去,舒坦得直叹气,又使劲照了自己的脖颈好一会儿,才慢悠悠放下镜子,不很愉快的,怨念道:“又黑了一圈,都怪死胖妞害我晒那么久!唉!以后出门要记得戴竹笠了……”
不爽归不爽,袁少安还是很客观的,今日见着耿秋月焕然一新的面貌身姿,令她羡慕欣赏之余,一并生出丝丝的迷醉。此般情感,她只在彭春儿那里获得过,如今这情感也出现在见过变美的耿秋月之后,她无法否认。
这一次,少安没刻意去多想,只管当是自己天生对美丽人事物心存好感了。既是如此,也难怪她会如此看得上自己!
七月的午间天儿总是燥得不行,袁少安在自个儿房里锁门锁窗的不通风,自然闷热,放下镜子又去够桌边的蒲扇,给自己去去热气。
在这般的舒坦享受里,少安静下心来默默想起了心事,近来越发令她头疼的,从自己的身世,到终身大事。
听娘说,当年她还在娘亲肚子里时,一向身子骨不结实的她爹发了大病,且一度病入膏肓。当时祖父母都尚在世,一家子又急又悲又无奈,只以为这一关她爹是挺不过去了,幸而得当时的村长从肃州城请了神医前来,救回了她爹一条命,只自那以后,他的身子再难痊愈,需常年喝药吃补品维持,且不宜操劳,不能承受过大刺激。即便如此,那神医明言,此子的时日无多。
因着这个,一家人深知,娘亲腹中的孩儿八成是袁家今后的独苗儿了。为防那一身病躯的可怜人更加积郁于心早早归西,祖父祖母商量之下,一并劝说了娘亲,指定她腹中胎儿,不论如何,定是个男娃。
几月之后,瓜熟蒂落,险些就成为遗腹子的娃儿出世,遗憾的,是个女娃。
祖父祖母当真按原定计划,对少安她爹撒下大谎,瞒下少安的真实性别,无奈地想着能拖延他们可怜儿子的性命,多活一日是一日。等到那之后,再将娃儿的身份改回来便是。
然而天意难测,并未如那神医所说,少安她爹拖着病弱的身子,硬是熬过了十数载,身子较好时,还能干点粗重活儿。这当真是意外的喜事。只是也有更加天意难测的,这十几年间,少安的祖父祖母相继过世,留下病弱的儿子瘦弱的儿媳及年弱的孙儿。
生老病死天道轮回,谁也无法逆改,一家子只能接受。只一样,老天爷未让两个老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安慰,可安歇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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