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
唐逸咬住嘴唇,听见上头那人发出绵长的叹息。
他立即起身,抓过薄衾裹住自己。
好在童杰并不留恋,他很快转到屏风后去,吩咐侍人进来侍浴。
屋中伺候的都是面色白皙的少年。唐逸已经不年轻了,过了这个年,已然三十有一。可怜他尚无子息,半生多情,终究沦落到今番境地。
童杰不准人睡在自己身边,每到这时,他便该告辞出去。
但今晚,他还有话说,因此收拾自己的时候,耽搁一息,等童杰沐浴出来,就看见唐逸还在榻上坐着。童杰眉头微蹙:“季安何事?”
“侯爷。”唐逸尽量将声音放轻柔些,可以显得不那么急切惹人生厌,“不知侯爷如今,可有法子对付那木狗?”
当初他肯应承,他才肯委屈。转眼半载过去,木奕珩仍逍遥自在,半点未受影响。而他自己,已是藏污纳垢,狼狈不堪的一个人了。
上回被木奕珩打断鼻骨,平时打个喷嚏都痛许久,口中松脱的牙齿,亏得不是外面那几颗,否则容貌都要因此大打折扣。
“木奕珩啊……”童杰似乎在沉吟,声音和缓,“你不是,才挑唆那卫子谚,去动木奕珩的女人了么?”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像说件十分无足轻重的事。
可唐逸登时冷汗连连,抱拳躬身道:“唐逸轻举妄动,请侯爷原宥。”
原来他的一举一动,没一样瞒得过眼前这人。
童杰伸手,取下金钩勾住的帘帐,“季安,你到这个年岁了,何必与毛头小子一般见识?如今木奕珩搬离了木家,距他为木家厌弃,已不远。要彻底打倒一个人,困住他的身体,伤害他的皮肉有何用?”
“杀人诛心,推倒他的信仰,坍塌他的希望,这才能叫他乖乖的,在你面前,俯首称臣……”
唐逸耳中听得这话,只觉又讽刺又心酸。
童杰所说的,不正是他自己么?
信仰为何,希望为何?不过潦倒余生,混日子过罢。
最爱的已经不爱他,最怜惜的已经琵琶别抱,最憎恶的偏留在他身畔,犬彘一样的给人践踏,什么尊严,什么脸面,什么才名,已是过往云烟。
余生仅有恨。
若他注定在活在地狱,那就一起毁灭,把所有人都拖下地狱好了。
……………………
威武侯的府邸,黑甲重重,且灯火通明,说明主人正在此间。木奕珩的兵马,无资格擅闯他的府邸,唯有独行夜探。
唐逸正在温泉池中沐浴。
木奕珩摩了摩挲腰间佩剑,没有轻举妄动。
他一间一间屋子搜去,没有林云暖的影子。以他对威武侯的了解,这府中从来没有女人。唐逸再得宠,也未必能逆他之意,将林云暖藏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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