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那满心满眼要溢出来的苦涩,
哪里去承受?
咽下去!咽下去!
和三,只有咽下去吧———
“毛毛,咱这海报搞个啥格调咧,”
“我想过了,就弄个托尔金、黑客帝国、黑格尔、和东正教末世论的超级混合,”
“切,别听这疯子瞎款,她最近看上我们那俄罗斯外教了,现在整什么都俄罗斯口气,”
“俄罗斯怎么了,你们知道咱这混合有多super!反正就一个道理:光明和黑暗必须微妙并存,因为纯粹的行善会作为作恶的理由。”
“哧,这都什么,反正你别给我们整个r级出来就好,”
“嘿嘿,让各位福晋失望了,自小我就很r级,”
一阵调笑。现场他们都收拾好了,大家正围着照相机旁看照片,是在等我一块儿回去吧,
这时毛毛骄傲地微笑一抬头正好看见走过来的我,
“和三,什么首长会亲自接见————三儿,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首长勉励我们继续努力为社会主义做贡献呢,”我笑着微微侧头,想躲过她伸过来的手,可毛毛非常坚持地掰过了我的脸,
“不是,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不是那首长想——”
“被瞎说,没什么,可能刚才吹风有点受凉了,哎呀,别说了,快走吧,别紧给人家添麻烦了,”
我伸手把扎起的头发放了下来,这样,能稍微遮掩一下我的脸色,是呀,我真有些撑不下去了,我不想再笑,我笑不下去,可,一定要笑,不是说好了要咽下去吗,
“真的没什么?三儿——-”
“真的没什么,你还不快去谢谢人家王主任,咱们确实也得赶紧走了,今晚还要彩排,”我故做娇嗔地推着毛毛直往前走,旁边耗子小桃她们都还在担忧地问我,我只能又撑大笑容故着意和她们开着玩笑,手里也没闲着把收拾好的东西又拿这又拿那,好容易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
和王主任道过谢,我们刚准备上车,一辆smartruckiii在我们身边停了下来,完美无声的刹车,让毛毛吹了个口哨,
已经转身准备走的王主任见到车上下来的人又赶忙迎了上去,
“冯先生,”
冯予诺微笑着和他握握手,“王主任,”然后看向我们,“都拍完了吗,”
毛毛她们显然对他会在这儿很意外,毛毛上去也和他大方地握了握手,
“冯先生,这次非常感谢您,我们公演那天,欢迎您来赏光,”
冯予诺微笑着一点头,“不用谢我,要谢,谢谢王主任吧,”又看向王主任,“这次真要谢谢您了,辛苦您了,”
王主任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应该的,她们这也是为公益事业,我们应该配合的,”
大家客套寒暄了一会儿,王主任转身走后,冯予诺看了眼我们那车问,
“这是电视台的车吧,他们还要回去工作吗,不如你们坐我的车回学校吧,反正我也顺路,”
他这样说,其实也好,我们一起来的那车确实是摄像师他们电视台的,电视台和我们学校又不一方向,本来就麻烦人家,现在冯予诺这么一说,毛毛她们自然很高兴。我只觉得人懒洋洋的,头也好象突然晕沉沉,反正跟着她们走就是了。一众又和摄像师他们道过谢,终于都上了冯予诺的smartruckiii。
smartruckiii是目前世界上最顶级的越野车,给人的印象就像是轮子上的“机器战警”。据说,这种车上有各种最先进的装备,能够探测出化学和生物武器的威胁,能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锁定目标,在广告中被称作“恐怖分子的噩梦”。虽然,我们这些孩子见过的名车也不少,可这样极品的越野车型还真不多见,所以,大家坐车上都围绕着车的话题和冯予诺交谈着,冯予诺也非常平易,她们问什么回答什么,气氛很融洽,
我坐在后排靠窗户的位置,头一直靠在车窗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也没多说话,这时其实也不是心情好不好了,是也不知怎么搞的真有些不舒服了,刚才就有些头发晕,我还以为是心情不好气闷的,谁知这一上车,一开动,我人甚至一阵犯恶心,你说这smartruckiii绝对好车,平稳无声肯定不会有汽油味儿吧,可我就觉得怎么就闻地出油味儿,还让我真是一阵阵恶心直往喉头上翻滚,我手放在外套口袋里,稍微蜷缩了下身体,人努力地压下不适,这样,人更没心思去听她们都说些什么了,只是,旁边小桃拉着我笑闹,我强撑着笑脸笑笑说说,终于还是让她们看出我不对劲了,
“三儿,你脸色好白,怎么了,”
“是不是真吹病了,发烧吗,”墨娅伸过手来我的额头,我紧她,人却微微摇了摇头,“没事儿,可能就吹了风——-”
“你什么!就那破首长——”
“毛毛!”我重声喊住了毛毛,车内一时无声,我自己又过意不去,又缓声说,“是没事儿,回去吃点儿感冒药就好了,”这话,说的我自己都心酸,可,又能怎么样呢,只觉得那硬咽下去的苦涩又在一点点一点点的往外渗————
“不行,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三儿,我们送你去医院——-”毛毛也放下声音担心地说,我只摇头,“不用不用,毛毛你再罗嗦——”我有些烦躁起来了,这时,听见前面开车的冯予诺说,
“你们学校也快到了,你们刚才不是说晚上还有个重要的彩排吗,不如我现在送她去医院看看,你们去排练场给她请个假,这样也不会太多人耽误排练,”
我本来想谢绝的,可看见毛毛她们各个担忧的眼睛,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下去了。算了,这样也好,我现在这样儿,能去好好排练吗,不如独自静静吧,静静也好,静静也好,————
好容易送毛毛她们下了车,车里就只剩下我和他。
“我没事儿,就在前面把我放下去吧,谢谢您了。”我裹紧了外套,衣领竖起,遮住了我半边脸,直起身体就准备下车,
他没有把车停下来,却明显开慢了些,从前视镜里他看了我一眼,
“你脸色确实很不好,是需要去医院看看,”
我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没那么娇贵,真没事儿,就前面停吧,”
他停下了车,回头看着我,“你现在肯定也不想回学校,想去哪儿,我送你去,”
“谢谢,”摇头,我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此刻,我已经没有多余心力去应付任何人了,只想安静,安静,————
一出车门,冷风灌进衣领,人又是一阵反胃,我使劲吞咽了下去,紧紧裹了外套,双手放进口袋里顶着风低头只往前走,
其实,要说我这时还有多大的伤感,也不尽然,毕竟和三一直非常清醒,我知道自己和这些男孩儿————怎么说,我不想看轻自己的感情,也不想看轻他们的感情,这不是游戏。可,毕竟,这是两个世界的感情,是我妄自菲薄吗,不,这是现实。和三一直有份自知之明,正因为这份自知之明,和三一直很快乐。
是啊,快乐。
我咬着衣领竟然笑了起来,尽管有苦涩。
和三呀,你告诉过自己,各人有各人理想的乐园,有自己所乐于安享的世界,如果你一直维持象孩子一样纯净的心灵,用乐观的心情做事,用善良的心肠待人,光明坦荡,未经你同意,谁能令你自卑?!
是的,你今天感觉难堪,是啊,难堪————我长舒了口气,把苦涩与难堪点点倾泄了出来,重新抬起了头,风吹乱着发丝迷乱着我的眼,心,却清明舒畅了许多,双手依然蜷缩在口袋了,却渐渐有了温度,我扒开头发,站住,眯眼看了看那渐渐被尘埃掩盖而灰蒙蒙的太阳,它多象和三,有蒙尘的时候,却总有冲破雾霭彻底绽放的时候,加油,和三!我咬着衣领小跑了起来,迎着那浮动的辰阳。
我知道自己这走去的方向是米旆的学校,我也知道自己想去看看什么,也许,是那曾经他抱着我飞跑的教学楼,也许,是他骑车载着我欢笑的林荫树下,
也许,无关米旆,只是去收拾一份心情,
我一直微笑着漫步着,脑海里越来越宁静,直到,能真正清新地吐出一口气———“和三,你自我疗治的板眼真是越来越强了咧”,我自嘲,笑地很无奈。这时,一颗足球从后面滚到了我脚后跟,我回头,
“美女,踢过来!!”
远远,男孩子们朝我挥着手,
我笑着大力踢了过去!
别了,郁闷!别了,苦涩!别了,难堪!
“没见过你这样的,穿高跟鞋还敢这么大力的踢球,”
“难道要脱了鞋再踢?”我笑着摇摇头。没有问他一直跟着我,为什么跟着我,其实,突然看见身边这样一张温暖的笑脸,是非常愉悦的。
“恩,你现在脸色好多了,看来运动确实是剂良药。你想踢球吗,我可以陪你,”
我摇摇头,却指着那边的沙坑,“踢球就算了,不过,现在你确实可以陪我做件事儿,”
接下来,就看见两个脱了鞋的年轻人象孩子一样拿着锹使劲地刨着沙坑,当刨成一个圆坑,他诧异地看着我丢下锹喜滋滋地坐了下去,
我仰头望着他傻笑,他无奈地看着我只摇头,“你刨个沙坑就想这样坐进去?”
我点点头,双手撑是下巴向往满足地叹了口气,“你肯定没看过‘胡萝卜小姐’,她就喜欢这样坐在沙坑里看夕阳,这样她所有的烦恼都烟沉土灭了,我一直想试试这种感觉,”
那个傍晚,象镀上一层红烟的夕阳染艳了半边天,他陪着一个沙坑里的女孩儿看尽了整个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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