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队长每遇到俊媳妇,那一对“父子”眼,贼溜溜总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烂花感到浑身不舒服。她时常埋怨爹妈不该把她生得这么丑,又总是暗暗咒骂俊媳妇勾引男人。又屡屡责骂卜三“吃着碗里够着锅里”。她的怨气、酸气没处出。现在便借题发挥,一定使俊媳妇狼狈出丑,以解心头之怨。她仍然卖力地追,一双又宽又胖的脚丫噗噗哒哒踏着菠菜。卜三又以昔日的威风喝道:“别闹了!看把菜踩毁了。”
烂花停止了追逐,一手提喷壶,一手搯腰,故作惊讶地撇撇嘴:
“哟,还是大美人吃香,人人心疼。我还没挨着她,看你心疼的!”
俊媳妇翻她一眼:“去你的吧!队长心疼你是真,关心别人是假。别得到便宜又卖乖!”
卜队长像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庄严地看看十五元人民币从信托商店买的破表,镇着面孔,煞是威风地说:
“晌午了,回家做饭去吧。”
……
三个女人扔下工具,急急忙忙回家了。
第7章花子拾金
小王庄村北半里路,有一家新光陶瓷厂。钻天大烟囱,天天冒着滚滚浓烟。劲风吹,那烟便拉成一条又粗又长的黑线,越拉越粗,成为一片薄薄的灰云。轻风拂,烟柱扶摇上钻,时而又蜿蜒漫舞,渐渐化为天穹间淡淡的灰纱,扩散、消失。
陶瓷厂不远处有一片深坑。司炉工每天数次把炉渣扔在这里。灰渣上每天都有人捡煤渣。
今天捡煤渣者,又多了一个新成员。白净的面皮,微竖的眼睛,身穿土布衣裤,一个农村打扮的大姑娘。她的手灵敏得很,一手唰唰地扒着,一手飞快地捡着。大大小小的煤渣,嗖嗖地跳进筐子里,似魔术师作抛球表演。她全神贯注,目不旁视,两手不停。看样子,她捡的不是煤渣,而是黄金。
她的高速度引起了同行的嫉妒。一个干瘦的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她前面,压住了好大一块地盘。她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她知道,撵不得,也吵不得,她只能委屈地在找过的地方再翻二遍、三遍。
瘦老婆子的蛮横行为使她伤心。我不捡煤渣,就不能做饭。我们没钱买煤!家中三人,只有姐夫每月挣三十多块钱,买粮菜油盐还不够,哪有钱买煤。我们的火炉老封着。洗脸都舍不得使热水。一冬天不敢洗脚。她第一次感到省城人也这样小气,欺负人。她感到孤独无援,她觉得委屈难过。眼圈红了,汪满了泪水。
老太太老气横秋地坐在那里。两手拙笨地捡着。两个孩子边捡边闹,弄得灰尘飞扬,沾了云英一头一脸灰屑。云英又急又气:“你们是谁家的孩子,这么野!”
小家伙看准她是乡巴老,小胖子歪歪脑袋说:“你是谁家的野妮子,捡得比偷得还快”。
他伸手把她的筐搡翻,煤渣撒了一地。她气得想骂又想打。可她不敢。她赶紧捡撒在地上的煤渣。两个小家伙上前用脚乱搅和,她急得眼泪唰唰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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