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云初的额角上竟磕破了一道口子,此刻他正一手用帕子按着伤口,殷红的血水已经将帕子染红了不少。
怎么回事?!
在这紫宸宫里头,不说别人,就说是惠明帝,恐怕都不敢如此对待堂堂长秋公。
陆幽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两三步跑上去迎接。
倒是戚云初,毕竟是真刀真枪见过沙场的人物。此刻虽然受伤流血,却依旧一脸淡定。
一群人走到丽藻堂前,他命令随行的宦官们止步,又示意陆幽接过医官手上的药匣子,单独跟着他进入堂内。
“帮我上药。”
戚云初脱了染血的外袍丢在地上,只着一件素白中单,仰躺在罗汉榻上。
陆幽打开药匣仔细查看,接着取出了药酒、镊子与药布等物出来。他先用药酒轻轻冲洗戚云初的伤处,以除去血污,再用药布擦拭伤口,垫上药绵,外侧用药带圈系在头上作为固定。固定妥当之后再收拾器物放到一旁。
戚云初也不睁开眼睛,低声问道:“猜猜,谁伤的我。”
陆幽心中算得飞快。
“按照往日的时辰推算,这个时候您应该跟着皇上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但如果是皇上下的手,刚才那些宦官恐怕就不会这么忠心耿耿地跟在您的身边。况且,您看上去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困扰,说明这个人肯定不是皇上本人,而皇上也不赞成他的这种行为。”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再者,御书房绝非闲杂人等能够随便出入的地方。更何况,以秋公您的身手,若是想要伤到您,除非是您自愿,否则实在很难……所以我猜想那伤了您的人,一定身份尊贵。”
戚云初依旧闭着眼睛,嘴角却慢慢露出笑意。
“是太子。”
他终于揭开谜底:“那个赵昀,居然抓起那方表章经史的宝玺就砸过来。皇上的病才刚好,转眼又要被他给气晕过去,真是冤孽。”
他嘴上虽然感叹,却又好像在转述一个与自己并无任何关系,甚至很有一些荒诞的笑话。
太子,原本是向惠明帝求情而来。
胡姬被打入掖庭狱之后,太子虽然没有受到牵连,却一直思念不止,牵肠挂肚。
如此硬生生忍耐了几日,他今天终于找上门来,请父皇看在他们鹣鲽情深,放胡姬一码。
惠明帝当然没有同意,姑且不论他的伤寒初愈,单说他一直看不惯太子专宠于胡姬一人,这事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没有得到父皇的恩允,反而又被催促要另娶太子妃——这双重的失落打击,彻底激发了太子心里那种桀骜的脾气。
见苦求无果,他竟然提出了一个大胆到几乎于疯狂的要求。
“他说,自己不要当这个太子了,愿意用将来的皇位,来换取所爱之人此刻的平安。”
说到这里,戚云初轻声一笑,仿佛说到了故事的最高潮。
“真是又痴又疯又癫狂,不愧是一脉相传。”
太子的这番丧气话如同火上浇油,完全起到了相反作用。惠明帝勃然大怒,可是火气还没有发泄出来,嘴唇就唰地一下,先变白了。
作为此时唯一在场的近侍,戚云初自然无法眼看着皇帝气急攻心。可他才说了一句劝解的话,太子突然就黑着脸色,抄起了手边上的宝玺。
“那个倒霉的女人,已经没有可能再重见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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