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冬日已深,他总想起当年的章瑗,消瘦又消沉。见人眉峰不展,似是笑他无能,章颉心中便越发不平。
严清鹤被皇帝这一句话又弄得不知所措。皇帝的神情总是太认真了,认真得他几乎要相信这话是真的了。
章颉的心情似乎又好起来,仿佛刚刚的不愉快都不存在一般。他笑道:“朕说过,朕想见你多笑笑。”他又想起那日严清鹤握一枝白梅与人谈笑的身影,自有一股子清气:“你笑起来格外好看的。”
严清鹤听得耳根发热,忙喝了一口茶水。旁人夸他样貌的多了,他也乐得接受。但皇帝却是头一次----哪怕在床上,情浓时也不曾。
他向来知道自己是“另一个人”,皇帝看的不是自己,夸的自然也不会是自己。但皇帝这回却是真真切切地看着自己----严清鹤说不上到底哪处不同,却能觉出差异来,是身在局中的人才能觉出的差异。
严清鹤回到家中时,才觉出疲惫来。天威难测,今日皇帝又格外阴晴不定,他的心跟着一时悬起,一时坠下,实在是受不了。
他猜不透皇帝对他的索求还能维系多久,偏偏顾锦又提起一句他的亲事。严清鹤暗叹,这须看皇帝愿意什么时候放过他了。
这日晚饭时严沧鸿尚未归,回来时已很迟了。严清鹤帮忙收拾着热了饭菜,问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严沧鸿道:“没什么大事,今日查账时出了点纰漏,现在仍未弄清楚。”
“税上的?”
“不是,”严沧鸿道,“是工事上,坝上的款项。不知哪里出错了,原不该有问题的。”
严清鹤皱眉:“坝上?春日若有汛,怕要出大事情吧……”
严沧鸿点头道:“正是,所以纰漏虽小,却不可含糊了。现在已迟了,若还理不清,年后该叫人专程去一趟的。”
第十六章
到了腊月,日子便过得格外快起来。贵人们有贵人们的忙碌,百姓亦有百姓的忙碌,方来得及准备停当,便是除夕了。
皇帝不尚奢华,但宫中仍有歌舞宴会。章颉与宗亲们宴饮过,至深夜方才散了。
他带着一点酒意回了寝宫,喝过几盏茶,依然有些微醺。屋里炭火烧得正旺,更觉得有些不清醒的燥热。他坐在案前,握住那支深绿的笔,似乎想汲取一点冷意。
直到笔身也被攥得热了。
忘不了……外头爆竹响着。他忘不了那年除夕夜,惊雷般的爆竹声盖过了章瑗的抽泣声。
他铺开纸,想要写点什么。这么多年,他收过章瑗几封信,自己却未寄过只言片语。一个皇帝无缘无故总是写信给世子,这并不恰当。
但他依然蘸了墨,提笔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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