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陈猎雪说,“上次你来见过他们。”
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上次”陈庭森不止见了他的朋友,还留下了那句模棱两可,让他猜也不敢猜的话。
陈庭森显然也在想那句话,他一个成年人,又以监护人的身份跟陈猎雪共处了这么久,让他把那些想法说出来还不如扒他一层脸皮来得痛快,他在来前日夜所预想的种种说辞,在见到真人的现在全都变得难以启齿。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目视前方,开口说:“上次在机场跟你说的话,还记得么?”
要来了。
陈猎雪的耳道里一鼓一鼓地躁动着,心跳声太大,他简直怀疑陈庭森都能听见,慌张地“嗯”了一声。
“我……”陈庭森刚要继续,一辆跑车呼啸着超越他们,滞留下尖锐的尾声,陈庭森紧绷的情绪被打断,索性蹙起眉,一鼓作气道:“你想要的我会给你。”
车外是寒冬的风声,车里是静到极致的心跳。
陈庭森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以为陈猎雪听到这话后会表现出的惊喜、雀跃、兴奋,一概没有出现,他侧首去看,只见陈猎雪的表情是十成十的匪夷所思,他张圆眼睛瞪着陈庭森,有点傻气,像什么茫然的动物,用自言自语的音量说:“……我不信。”
陈庭森:“……”
有些人为了某件事祈祷半生,心愿达成时,往往会忐忑地问上一句:真的么?
陈猎雪的反应则是斩钉截铁的“我不信”。
陈庭森无言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接句什么好,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当一个人说他不信,另一个人就该说些什么让他相信,可医生这个职业习惯于直接宣布结果:成功了或是尽力了,个中感受无从倾吐,也没心思多说。陈庭森早已过了情感至上的年纪,更别说他仍处在陈猎雪监护人的立场上,实在没法轻松地张开嘴,告诉他自己这半年来都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
一个听不进去,一个说不出口,汽车在架桥上无声且飞速地行驶,只有腊月的寒风在车窗上呜呜敲打,车内的氛围如同打断了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谁都捡不起一句合适的话,续上刚才的话题。
也不能指望陈猎雪,他现在一脑袋浆糊,整个人都乱套了。
不能否认,在陈庭森开口的前一秒,他除了害怕听到再婚的消息,也隐隐期待着陈庭森会说出他想都不敢想的那句话,现在陈庭森真的说了,他多年的渴望真的有了一个结果,他埋在沙子里的头却又像裹进了水里,嗡嗡的,一切都搅动着,怎么也觉不出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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