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到他家,晚上九点半,屋子没开灯。
我还以为他没在家,结果路过厨房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声音,进去一看,一锅汤,已经溢了出来。
我赶紧关火收拾好厨房,然后出去喊唐泾川。
他匆匆忙忙地从卧室跑出来,看见我的时候还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什么似的,冲进厨房,看见我已经关了火,松了口气。
他说:“我怕你回来的时候饿,给你煮了汤,结果一回房间就忘了。”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担心得不行,半夜睡不着强撑着到了第二天,打电话给余医生求助。
余医生得知马上就是周晓云忌日的时候,叹了口气,劝我这段时间多关注他一点,他说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我有些急了,明明前一阵他状态已经好了不少,最近却开始反复,我的一颗心,重新悬了起来,就好像有一把刀,一直悬在头顶,我时时刻刻盯着,生怕它落下来。
周晓云忌日前一天的晚上,唐泾川在吃饭时突然问我:“水航,你说他们过得都好吗?”
我想起我爸,想起我妈说只要我能长大,他就一定在那边过得好。
我说:“其实我们都知道人死如灯灭,就像一缕烟,散了就散了,所有的他们好不好,都是我们活着的人在自我安慰,可是,我总觉得,他们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消失了,但在另一种意义上永恒存在着,他们和我们融为一体了,我们过得好,他们就过得好,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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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唐泾川,我学会了很多。
比如耐心,比如开导和安慰别人。
我说:“我爸刚去世那会儿我特别后悔,觉得这世界上大概不会有比我还不孝顺的儿子了。他活着的时候,我们俩一说话,不出三句,一准儿吵架。我想起他就烦,估摸着他想起我也是一样。那些年我躲在国外不肯回来,就是为了不听他那些絮絮叨叨废话。他总说我没出息,说他死了之后我肯定会饿死,我不服气,可那时候真的就是挺没出息的在混日子。后来他重病,癌症嘛,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我从来没想过以前能在院子里追着我打的男人竟然可以瘦得让我认不出来,有一次他说想晒太阳,但医生不让他出去,我就把他抱起来,坐到窗户前面。他以前特别胖,可是那段时候,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我觉得自己没怎么用力就把他给抱起来了。”
我从来没有仔细跟唐泾川说过自己家里的事,他知道我爸也是癌症去世,可关于这些话,我一个字都没说过,一来觉得,不是什么能让他开心的事儿,不说也罢,二来是,我也不敢轻易回头去看那段日子,因为无论过了多久,还是会难受。
已故的亲人是我们生命里一个再也无法填补的缺口,每一次的回忆都只能是叹息。
自从我们十月在那场火灾里重逢之后,三个多月了,要不是周晓云的忌日到了,我们一直都在对这些事尽可能避而不谈。
我想的是,既然是伤疤,就不要去揭,何必让伤口再疼一次呢。
可很显然,逃避对于唐泾川来说真的不是祛疤良药,那些他不说出口的事溃烂在他心里,让伤口无限蔓延,快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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