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大红木雕花窗映着一轮侧影,伏于书案的背脊微微弯着,与他往日的挺拔略有不同,像张松了弦的弓,随着烛影摇红轻轻晃动,和着夜风拂动,竟有种凄凉孤独之意。
周平将茶碗放在桌案上,轻微的碰撞声惊醒了微阖的双目。
慕清沣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端起茶碗,拿盖子去拨水面的浮茶,酽茶入口,很有些苦。
周平道,“王爷,刚刚大理寺传来消息,慕流年被劫了。”
“嗯?”慕清沣放下茶碗,“宇亲王呢?”
“其余人等均无事,已被押解着继续上路了,此时恐怕已快到响阳驿了。”
禁卫营统领几日前就派了一队卫兵专门押解宇亲王一家,防的就是有同党来劫人,没想到,这伙歹徒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一出京陵就动手,劫走的竟然不是宇亲王,而是自己那位只见过两面的,养在深闺的只比自己大两天的堂兄。
“慕流年身子不行,本来皇帝有意将他圈禁在京城养病,但国舅王似道力谏法不容情,再加上他那些跟屁虫的附和,皇帝就是想留下慕流年,也无能为力了。”
慕清沣靠着椅背,叹了口气,“宇亲王虽罪大恶极,慕流年却是无辜的,如果真的死在半路上……”
周平道,“那就不用管了么?”
慕清沣哼笑一声,“那是国舅王似道的事儿,咱们只管看戏就行,禁卫营此次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统领也该换换人了。”
他微笑着阖上册子。
劫了慕流年的会是什么人?慕清沣暗自思虑着,这个堂兄身娇体弱,很少跨出房门,小风一吹都能倒了,劫这个病秧子能有什么用?突然,一个念头盘旋上来。
“周平,让冷东去查一查,有什么人与慕流年交好,或常去府上探望。”
周平转身要走,又停住,说道,“王爷,您让我去查‘乌头草’一事,奴才查过了,‘乌头草’与‘鹤辛草’长相酷似,别说普通人,就连大夫都很难分辨得出,‘鹤辛草’是调经补血的常见药材,‘乌头草’却是剧毒,服下立即毙命,但‘乌头草’长于山涧,极其难得。”
慕清沣听了这席话,紧紧锁了眉,极其难得?物以稀为贵,那就说明不是为了暴利,就是赤。裸。裸的陷害,针对肖家的陷害。有能力找到这么多“乌头草”的,除了肖家,还有----以药堂起家的“顾氏”!
“当时给李贵妃诊病太医呢?”
周平道,“太医方孝安被贵妃之死牵连受难,先下了大狱,后先皇仁德,下旨将其赶出了太医院,永不录用,后来,听说举家回了原籍。”
慕清沣挥了挥手,示意周平先退下。
墙角仙鹤铜壶滴漏之声,一滴一滴,在空旷的大殿里清脆分明。
旧事像潮汐般蜂拥而至,父王眼中最后流露的不舍,大漠银河下乍闻母妃噩耗的悲痛,在这暗夜一波一波地席卷而来,侵蚀着早已坚如磐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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