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可以啊,回头我给爸说一声,让他在老家种地时多想几个好听的名字。
凤凤满意了,冲我笑: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他了。
我含含糊糊:过段时间就回来,现在正农忙时节。
大冬天哪来的农忙?我这胡诌出来的借口漏洞百出,幸得凤凤不食五谷,不晓得冬天农村地里不忙。
凤凤嫁出去一个月之后,父亲病倒了。匆匆送到医院里。医生检查时告诉我说父亲颅内有肿瘤,不知良性还是恶性,需待进一步的确诊。
我震惊了。我们家是做制药的,也涉足体检大健康方向,如果父亲生了病,怎么可能迟迟没人知道?当天晚上,我把父亲之前的资料翻查了个遍,发现早在三年前父亲颅内就出现了病症,他只字没有告诉我们。
医人者却不能自医。
他病了,所以才衰老得那么快,所以他才会说“你们别老让我猜。我以前还能猜得到,但现在脑子时常混沌,猜不透你们的心思”,所以他不止一遍地向我叮嘱“将来如果我不在了”……
等待确诊结果的那两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我想尽快看到结果,但又怕结果令人绝望。我没有告诉凤凤,也不敢告诉母亲。父亲老了,母亲也老了,我怕她承受不住压力,对她只说是普通的病症,在医院里打几天点滴就能好。
整个家庭的重担落在我肩上,我方知这担子究竟有多沉,这些年父亲又里里外外撑的多么辛苦。
父亲的精神越来越不济,一度连我也不认识了,迷迷糊糊间叫我“宋总”,说了许多奇怪没有来由的话。我没有纠正他,只安静地倾听,听一个血色的浪漫故事。
但父亲记得凤凤,有时也会她叫媛媛。半夜醒来,他扯开手上吊瓶的针头,慌慌张张地向外走,见我拦他便道:“其琛,凤凤的腿今天还没有按摩。医生说了,不能中断的。”
我站在门框里,挡着路道:“爸,凤凤已经嫁人了,不用你按摩了。”
父亲失魂落魄地退回去:“嫁人了……”
我笑着道:“嫁给了霍安远,过得很幸福。”
父亲不说话了。
我扶他重新躺回病床上,叫来护士把点滴接上。我坐在床边,握住他因输液而变得冰冷的手,喉中发堵道:“爸,你已经老了,不是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的年纪了。有些事情该忘就忘了吧。”
父亲望向白惨惨的天花板,半晌,直愣愣地道了一句:“老来多忘事。”
唯不忘相思。
两天后,我等来了父亲病情的确诊----脑瘤,良性。手术切除可治愈。拿到病理诊断报告单时,我没能像个男子汉一样硬气,我当着一众医生和护士的面,毫无形象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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