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附近有家琴行干着外租琴房的副业,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去练琴。鉴
于我极不端正的学习态度,闲暇时间出奇得多,甚至包括期末考试周。
大一时有一门特别奇葩的公共课,昵称毛概,全称毛泽东巴拉巴拉概论。这
门课是闭卷考试,虽然上了一学期课但依旧脸生的任课老师画了整整一本书的重
点,严格贯彻着只要肯努力就有好成绩的基本方针,再三以节操保证出题范围绝
不会超过这本书。虽然是文科生,但我的政治一直是最差的,而且高考一役让我
落下了无法集中注意力背书的绝症,所以我对这门课的复习态度基本是绝望的。
于是在一个万家挑灯背毛概的夜晚,我去了琴房。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我并不是唯一一个出现在那里的人。在我坐下没多久后,
有人进了隔壁的琴房。
这家琴行的琴房构造很奇特,琴房之间是由玻璃墙隔开的,四个琴房像糖葫
芦串一样串联在一起。最外侧的一号琴房有两扇门,外门是供人从外面进出的,
里门是通向二号琴房的,同理,二号琴房也有一扇通向三号琴房的门,三号琴房
也有通向四号琴房的门。总之,一号琴房是进入后面二、三、四号琴房的必经之
路,而我当时就在一号琴房练琴。
进门的是个男生,最初我并没有留意他,目光一直停留在眼前的谱面上。男
生走进了二号琴房,轻轻地关上门。然后,我就听到了迄今为止在现实生活中听
过的最好听的琴声。
一点也不夸张,我当下就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像定格了一样,很用心地听。
透过玻璃墙,我看到他的谱架上并没有琴谱,手指在黑白键上挥洒自如,错落有
致的琴声流畅地绵延开来,让人有种在看电影般的错觉。
我性格满内向的,但还是禁不住他琴声的诱惑,踌躇了很久后敲了敲琴房的
门。他开门的表情有些诧异,问我有什么事。
我局促地解释,「刚刚在隔壁听到你弹琴,觉得很好听,想想问一下
你弹的是什么曲子。」虽然我敲门的用意并不是这个,但还是没法直接说出口,
就编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曲子是他自己写的。
我想我当时一定是整个人呈现花痴状,两眼冒星光地望着他。
他爽快地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留下邮箱,头把谱子发给你。」我当
即就留下了邮箱,再三感谢后走了出来。
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后来通过邮件的往来,两个人也熟了一点。我知道了他是机械学院的,和我
同届,是当地人。不过我们的聊天一直仅限于音乐,他会陆续发给我一些已写完
的和还在修缮的谱子,我一遍一遍很认真地听,虽然很想提出建设性的意见,但
由于强烈的观情绪作祟,复基本都是通篇的溢美之词。
每次和他打电话时我都会超级紧张,虽然通话时长也就几分钟的样子,但总
会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更别提见面了,那时舍友总笑话我为了后一天的
见面,会提前一天试衣服照镜子考虑穿搭。在他旁边听他弹琴的时候,我甚至会
暗暗祈祷琴房突然停电什么的,不过扫兴的是琴房的设备总是不肯配。
那之后两个月,学校举办了一场校歌唱比赛,我是我们学院的钢琴伴奏。
不过校歌并没有官方公布的伴奏谱,指挥就拿了一份粗糙的伴奏谱给我,说让我
自己改一下。但是我并没有编曲的经验,所以谱子改得乱七八糟,最后实在没法
子只好去拜托在我心目中俨然是大触的他。
他看到谱子后很语重心长地跟我讲,这里的和弦用错了,那里的音符组形
式不恰当。我连连点头,但其实根本没有在听,只注意到他专注的眼神和微微低
着的侧脸,那些都足以让我心神不宁。没几天,他就给了我一份全新的伴奏谱,
当我练好后弹给指挥听时,指挥很惊讶,表示谱子写得真不错,问我是不是我写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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