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博裕在临床呆了一辈子,又没有家人,可以说是将毕生心血都投入到诊治复杂先心上,手把手地带出了不少学生,其中几位也成功学会了这套手术。传道授业养成习惯,听闵玥这么一说,便打开了话匣子。
床头有一沓报纸,许博裕拿过来铺开,在上面写写画画,详细地讲解给她听。窄窄的病床化身临时讲台,闵玥听得认真,反应给得也很积极,时不时发出恍然大悟的感叹。
“哦哦,这里要这样做啊。”
“哇,是这样,我明白了。”
闵玥的爷爷和外公也是退休医生,读大学时没少抱着课本去骚扰他们,跟老一辈人打交道她最擅长了,左一句“外公世界第一棒”,右一句“好佩服爷爷”,把他们哄得眉开眼笑。
许博裕严肃苛刻,来之前闵玥还挺怕他的,但真见了面,反倒不拘束了,因为他跟许脉某些地方真的很相似。
清晰漂亮的手画解剖图,简洁但一语中的的讲解,与人保持距离的气质,鲜有情绪波动的表情,都让闵玥觉得熟悉。她跟许脉相处融洽,不必费什么力气,自然地就跟许博裕顺畅交谈。
比起桃李满园的退休教授,许博裕现在更是一位空巢老人。脸上无波无浪,心里却很高兴闵玥陪他说了这么多话。
他垂头看坐在床边的小姑娘,穿着条泡泡袖的裙子,腰身比较宽,空荡荡的,显得她十分娇小。扎着马尾,额发细碎蓬松,大眼睛圆圆的,盯着他画的图,表情纯真又专注。时不时会小声惊呼,还会拍着小手鼓掌,笑起来温温柔柔的,乖巧又懂事。
一口一声“爷爷”,语气自然亲昵,听得十分受用。理想中的孙女,大概就是她这样的吧。
不由得想到自己的亲孙女,许博裕停下笔,突然问:“你跟许脉是什么关系?”
闵玥忽闪着睫毛,紧张中无意识地握住背包的肩带,犹豫了下,小心地回答:“她是我的带教老师。”
许博裕合上笔帽,卡地一声轻响。“她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闵玥困难地咽了下口水,余光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看不出有没有生气,摸不准到底要不要说实话,没敢吱声。
许博裕等了会儿,见她不说话,便默认了,抛出第二个问题:“你父母同意吗?”
“我爸妈很喜欢师父。”心思一转,闵玥惴惴不安道:“爷爷您……不同意吗?”
“我没有尽到抚养责任,又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事。”许博裕语气低沉,仔细听,能听出他强装镇定之下的自责。
闵玥一愣,想起此行的另一个目的。那些过往只有两位当事人最清楚,但不知道许博裕是否愿意提及。于是她谨慎地措辞,问道:“当初爷爷为什么要跟师父分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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