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更加难以梳理。
父王指着没有生机的田地,对着随行的郡吏们说道:“传我的命令,旱情没有解决之前,静阑郡喜事丧事皆不可大办,违重罚。”父王的无奈之举刺痛了贺兰这个衣食无忧的孩子的心。
中午,洛天泽特意挑选到一户贫困的农家吃午饭。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这家看来已经是捉襟见肘。
稀稀的野菜粥,洛天泽皱着眉头半天没有言语。贺兰望着她,然后提起筷子吃起来,难以下咽,但还是忍着一点点的将它吃下去。农家的妇女看着郡主吃着粥,痛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可就是这东西,对于百姓来说,也属不易。
云渊要阻止她,洛天泽摆摆手,眼泪则顺着面颊落到了粥里,悲伤随着燥热的空气向四处飘散。洛天泽这个出生帝王家,永远带着忧郁的男子,望天心叹!
临别时,留下了一些粮食给这户百姓,因为前面还有更多穷苦的百姓等着。一路上稀稀拉拉的庄稼有气无力的生长着,大旱之年,靠天吃饭的百姓应该怎么办?贺兰不知道,也理解不了这场沉重的灾难。
晚上,贺兰中暑了低烧,胃里不舒服,又把中午吃的食物都吐了出去。洛天泽打算露营,但云渊坚持安排在一户中等人家住下。洛天泽怜惜望着她,她明白她吃下野菜粥,都是为了他,为了在他的臣民面前显示皇族抵抗灾荒的决心。
低烧渐渐的退了,他坐在床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说:“贺兰,明天你就回城吧。”
贺兰睁开眼睛,无力的望着他说道:“不,父王,贺兰没事,明天贺兰就好了。父王何时回城,贺兰才回去。”她明白他是不想让她跟着他受苦,可她怎能一个人回去。
第二天,照原计划又出了。贺兰虽然身体还是有些不适,但还能坚持。云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些冰凉的井水为她解暑,她斜着眼睛看着他,他的眼睛突然冒出一缕寒光,吓的她立即把水都喝了下去。可云渊却不冷不热的训斥道:“我让你都喝了吗?”贺兰眨了眨眼睛,道:“可也吐不出来了!”云渊“扑哧”笑了出来,贺兰打心眼里觉得他很好看,可是一想到来静阑的路上,他打她的事情她就恨他,而且他还威胁她不许告诉别人。而此时不知为何他突然对她不再冷漠而且竟然还对她笑了,让她全身都不自在。
父王的车马走在前面,所有的地方依旧凄凉萧条。到处的旱灾,到处的饥荒。民风,民情,多少年后的贺兰都是如此的追随着他的身影,走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三天之后,到了静阑郡的西界,这里的庄稼郁郁葱葱。洛天泽站在高处,手中的马鞭指着万亩良田说道:“因为有红河水的浇灌,大旱之年,也能保收。全郡明年的口粮主要就要看这里了。”贺兰望着河滩地,红河是帝国母亲河天水河的支流,源于北凌郡与静阑郡的交汇处。同时也是两郡的边界线,河的那一边的就是北凌郡。河水出了两郡,流经红河郡,注入天水河。
北凌伯爷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到了边界,就派人过来邀请他们去北凌狩猎。洛天泽回绝了北凌伯爷,可他又三番五次派人来请,父王无奈,只得赴宴。
一行人坐船来到北凌界内。那是贺兰第一次坐船,兴奋的手舞足蹈,不时的想用手去撩河水。云渊见了直接将她拎起来,扔到洛天泽身边。贺兰气的大嚷着说:“父王,云渊欺负我。”洛天泽只是笑,然后抱起她,“谁让你调皮的。”惹得船上的人笑声不断。
北凌的红河岸边的亭子,洛明轩一直张望这对岸,不时的遥望,然后对着身后的老人问道:“爷爷,他们会来吗?”老人自斟了一杯茶,慢语道:“轩儿,他们一定会来的。”洛明轩还是不放心,一直望着河边,又很关切的问道:“爷爷,贺兰郡主也会来吗?”老人笑道:“应该会来。”这个十三岁的大男孩少见的不安静起来,白白胖胖的身体因为紧张竟然起汗来,老人又笑道:“轩儿,只是来个妹妹,你怎么这么紧张?”明轩低头轻语道:“爷爷,这么多年来我从来也没有见到一个和我一样姓洛的兄妹。”老人长叹了一声,“都怨你父亲死的早,连一个兄妹都没有给你留下。”洛明轩大大的眼睛不觉有一些湿润,老人拍拍他的肩膀,劝道:“轩儿,待静阑王来了,你可不要这样啊!”洛明轩听话的点点头。
就是在这时,贺兰认识了明轩。这个比她大三岁的宗兄,父王让她叫:哥哥。她听话的叫道:“明轩哥哥。”
在北凌伯爷的狩猎场里,大人们互相说着话,并没有狩猎的意思。洛明轩趁着大人们不理会,带着贺兰钻进了林子。林子里有很多的小动物,明轩只射了两箭,就打中一只兔子,和一只小鹿。
他心情愉悦的炫耀道:“贺兰妹妹,厉害吧!”
贺兰蹙着眉头,不屑说道:“你家园子里饲养的动物可真的不少。”
明轩听了这话,不高兴的问道:“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兰耸耸肩,“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们碍着我走路了。”
明轩还是勉强的笑道:“妹妹真会说笑。”
贺兰也假意的笑道:“哥哥,贺兰没有说笑。”然后她望了望洛明轩,继续说道:“明轩哥哥,可否给妹妹抓只小白兔!血淋淋的妹妹可不喜欢。”
明轩听了这话,不知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了,乐呵呵的说道:“原来妹妹如此心地善良。”
贺兰冷眼陪笑道:“谈不上心地善良,只是不忍杀生。”贺兰并不是故意难为明轩,只是他不喜欢北凌伯爷,看见北凌伯爷的瞬间,她就不知觉得联想起了狐狸,让她在心里就抵制。
明轩马上命令手下去抓兔子,顿时山上鸡犬不宁。他们则悠闲的骑着马,看着热闹的林子。贺兰的嘴角不觉又露出一些不屑,就在这时,一个侍从提着只灰兔子怏怏而来,说道:“启禀公子,只抓到只灰兔。”
明轩皱起眉头骂道:“灰的,还有脸拿来。”
贺兰忙制止道:“哥哥,不要生气,灰兔也不错。”跳下马,接过灰兔,抱在怀里摸了摸,抬头说道:“哥哥,不用再抓兔子了,再抓就要烧山了。”
明轩胖乎乎的脸上又展开了笑容,优雅的说道:“妹妹,这是哪里的话。就是烧山,哥哥也愿意。”不管贺兰怎么任情,洛明轩依旧是一副和蔼的表情,同宗的妹妹,就是跟他要星星,他都会去摘。
贺兰摇摇头,“还是算了吧。”又摸了摸兔子长长的耳朵,道:“哥哥,我们出来很久了,父王该担心了。”贺兰将兔子轻轻放在了地上,看着它迅速的逃走了。
第六章却上心头
晚上,北凌伯爷在他华丽的庄园里,宴请来客。贺兰吃了两口,就偷偷的溜了出来。伯爷的庄园很大,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云渊不知何时已经跟在了身后。贺兰随手折了一支蔷薇花,将花瓣揪下来,撒在他的身上。
他却漫不经心的找了一处石椅坐下,若无其事的说道:“你知道皇族宗亲的联姻吗?”
贺兰不明白的眨眨眼睛,然后摇摇头,又将手中剩下的花瓣撒到他的头上,他的表情看不出生气也看不起不生气,还是如冰般清凉,轻叹道:“洛家皇族的女孩,除了不能继承皇位,有着和男孩一样的特权。父亲爵位在侯爵之上,如嫁于洛氏宗亲,爵位会直动带到夫家。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贺兰理解的点点头,然后抬头望上满天星斗,“陪我骑马,好吗?骑你的赤炭火龙驹。”
“好的。”他没有犹豫就同意了请求,父王还是饮酒,没有人注意他们牵出了赤炭火龙驹,它比春天时更加健壮了。
贺兰伸手抚摸着这匹让她羡慕许久的大马,问道:“它坐船来时,没有晕船吧?”云渊竟然笑着,他笑起来更加的漂亮了。他伸手拍了拍赤炭火龙驹,说道:“你看它这个样子像晕船的吗?”贺兰摇摇头,“又没吐怎么能晕船呢?”来时有一个侍卫晕船了,连吐再呕,脸色煞白,所以她小心的问问这马晕了没有?如果它也晕船了,再骑它,它又把她扔下去怎么办?
云渊扶她上去,然后自己也骑上去,抱住她。除了父王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抱住她,贺兰觉得有一些不自在,云渊没好气的说道:“你还想再掉下去吗?”贺兰吓得立即抓紧了缰绳,云渊柔和的大手抓在她的手上,贺兰竟然有一些紧张,云渊轻笑了一下,“害怕了?”贺兰摇摇头,她是不适应这样。赤炭火龙驹悠闲的在庄园里走来逛去,失了草原上的野性,贺兰不免埋怨的说道:“云渊,让它跑起来好不好?”
云渊呵呵的笑道:“这样就可以了,跑快了,你该害怕了。”
“求求你了,我想让他跑快一点吗?”她又央求起云渊,好不容易骑一次大马,怎么也要尽兴啊!
云渊勒了勒马的缰绳,马竟然停了下来,贺兰转头质问道:“怎么停下来了?”云渊脸上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然后又微微笑道:“没事,我们还是回去吧。”他带住马缰,就往回来。
“让它快跑几步吧!”贺兰又嚷道。云渊拍了拍马的后臀,赤炭火龙驹敞开四蹄跑了起来。
北凌之行,三分高兴,三分阴郁,四分可笑。辞别了北凌伯爷和明轩哥哥,在回来的路上,贺兰**裸的问父王:“北凌伯爷邀请我们出于什么目的?”
父王没有说话,贺兰又问了一遍,他沉默了一会说道:“以后会知道的。”
贺兰又望了望云渊,他没有说话。贺兰突然觉得她与云渊之间,有一种不明的约定。从她在京城望向他的第一眼开始,就开始牵扯不开。贺兰数了数手指,十岁,她只有十岁。贺兰又望了望云渊,他应该有二十多了吧!
回到静阑的第二天,天空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贺兰跑到王府的院子里,大声疾呼着:“父王,下雨了,小雨了!”父王用他细长的手指接住了几滴雨水,雨水又顺着他的指缝落到了地上。他紧蹙的眉头终于展开了一些,但这丝丝细雨在大旱面前还是显得是那么的娇弱无力。
小雨润物细无声,连绵的下了两天,静阑城里却不见一丝的积水。雨停的第二天上午,城外的小吏来报,旱情基本得到了控制。雨并不大,旱情能如此容易的就被控制吗?
父王并没有听小吏的解释,立即骑马赶往了南城外。晚上回来说:“城外的雨下的很大。对旱情有所缓解,但今年的粮食注定要减产七成。”
那之后,父王依旧忙碌的工作着。七月初淅淅沥沥的雨水,已经误了农时,父王想趁着离秋天还远,对成活的小苗进行移植,扩大种植密度,充分生长,希望可以多收获一些粮食。
炎热的夏天之后,总会有一些很奇怪的人,从京城而来,匆匆忙忙中流落出复杂的表情,然后就是父王和近臣耳语的声音。
当静阑王府络绎的人群散去之时,秋天的落叶已经零星吹进了王府偌大的庭院,没有了夏日的喧闹,只有秋收时带着喜悦的哀愁。站在即将收获的田地,洛天泽冰冷的脸还是与这个世界的金黄格格不入,冷若冰霜。
因为秋的没落,王府的秋千空闲了,先生的课却继续着。秋日的一个午后贺兰溜进久违的后花园,花园的深处传来女人的嬉笑,贺兰皱着眉头顺着声音而去,只见两个二十五六岁长相脱俗的女子在后花园的醉心亭里品茶,她们的穿戴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见有人来了,一个侍女小声说道:“两位夫人,还是回去吧,被王爷知道就麻烦了。”
贺兰听的真切,夫人?被王爷知道就麻烦了。贺兰望着她们离开,然后远远地跟住,她们出人意料的竟然进了北苑。听仆从说,北苑都是空房子,是没有人住的,这两个被称为夫人的女子,怎么住在北苑?她们到底是谁?贺兰迷惑了,可一个大胆的想法却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枉水帝国规定王爵可以娶五名女子,一位王妃,四位夫人。她们住在王府的北苑,被称为夫人。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可能?贺兰狠狠地咬着嘴唇,转身直奔承乾殿。
洛天泽正在书房看书,见她脸色难看,笑盈盈的问道:“贺兰,怎么了?生了什么事了?”
贺兰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凶光,让洛天泽觉得异常的熟悉,却也是如坐针毡,他放下书,走到她的近前问道:“贺兰,怎么了,和父王说。”
贺兰仰着头,一字一句的问道:“北苑里住着的那两个女子是谁?”
洛天泽的脸突然之间凝固住了,贺兰已经明白了,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一句话:“你和天下的男人一样,背叛了母亲,也背叛了我。”说完这句话,贺兰头都不回的走出书房。遥远的、纸醉金迷的艳粉街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眼泪不由自已的“啪嗒啪嗒”落下。从她进入王府的第一天起,洛天泽尽力的让自己没有一点的瑕疵,让她以为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最专一的男人,只爱母亲一个女子的男人。可他欺骗了她,欺骗了她,眼泪倾泻而出,怎么也阻止不了。她想把它拭干,可却越流越多。在心里她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要为这种男人流泪,可还是……泪流满面。
洛天泽的近侍送来了一封信,贺兰看都没看,撕了粉碎,甩到他的身上,大喊道:“滚……”这种男人他还想得到原谅?不要做梦了。他竟然欺骗了她,竟然把她们藏在北苑,“洛天泽……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谁都可以犯错误,但你这个错误太严重了,错的不可原谅。”
本来一个平静的一天,此时却是波涛汹涌。贺兰身边的侍女都战战兢兢,不敢上前,连服侍她的青竹、紫藤也不知所以,任由她大哭大闹,撕了信,骂了近侍,而他们的王爷却一声都不敢出。
当贺兰哭累睁开眼睛,没想到空荡荡的卧室里,总管爷爷竟然独自坐在厅中。贺兰抽泣着,冷冷的看着这位为洛天泽求情的老人。从那时起,贺兰就现自己是一个决绝的人,眼睛里揉不进一粒的沙子,不管他是谁,顺我昌逆我亡。
半响的沉漠之后,老管家终于开口了,“郡主,看在我这个老人的份上,听我一句话,你父王这些年不容易,他独自在边郡,也需要有人疼疼他,陪他说说话、聊聊天。而且他更是一个男人……”
洛贺兰突然冷笑了一下,说道:“赵爷爷,你觉得这些话适合对我说吗?府里还有事吧,你还是去忙吗?”贺兰竟然下了逐客令,撅了老头的面子,老头气的愤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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