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他们臣服于卓戈的威势,但仅止于此。卓戈死后,贾科、波诺及其他‘寇’便会
争夺他的地位,整个卡拉萨将自相残杀,而最后的胜者一定不会留下对手的活口。
你的孩子刚一出生就会被夺走,被他们拿去喂狗……”
丹妮的双手紧紧抱住胸口。“可这是为什么?”她哀怨地哭道,“为什么他们要
杀一个小婴儿?”
“因为他是卓戈的儿子,况且老妪们宣布他将成为骑着世界的骏马,他的成就
已被预言。与其冒让他长大成人后回来复仇的风险,不如趁他年纪还小时杀了他。”
此话仿佛给胎儿听到,他在她肚子里应声踢打起来。丹妮想起韦赛里斯说过的
故事,篡夺者的走狗是如何啃食雷加的孩儿。大哥的儿子当年也只是个襁褓里的婴
儿,但他们依旧将他从母亲的怀抱里硬生生夺走,一头撞死在墙上。这就是男人。
“他们绝不能伤害我儿子!”她叫道,“我将命令我的卡斯部众保护他的安全,卓戈的
血盟卫也会——”
乔拉爵士搂住她的肩膀。“孩子,血盟卫会陪卡奥殉死,这你是知道的。他们会
带你去维斯·多斯拉克,将你交付给老妪,那是他们在世间对他所付的最后职责
……在那之后,他们便会追随卓戈进入夜晚的国度。”
丹妮不愿意返回维斯·多斯拉克,去和那群恐怖的老妇共度余生,但她知道骑
士说的是实话。卓戈不仅是她的日和星,更是保护她的免遭危难的屏障。“我不能离
开他,”她固执而悲苦地说,再度执起他的手。“我绝不能。”
帷幕掀动,丹妮回身,只见弥丽·马兹·笃尔进来,深深低头。由于连日跟在卡拉
萨后长途跋涉,她跛了脚,形容憔悴,双腿皮破血流,眼窝凹陷。柯索和哈戈跟在她
后面,提着女祭司的药箱。血盟卫们一见到卓戈的伤势,哈戈手指一松,药箱滑落在
地,匡地一声巨响。柯索则骂了一句非常难听的话,语气之凶恶,仿佛能燃烧空气。
弥丽·马兹·笃尔脸如死灰地盯着卓戈。“伤口化脓了。”
“巫魔女,都是你干的好事!”柯索说。哈戈一拳挥去,正中弥丽脸颊,轰地一声
将她打倒在地,接着又扬腿踢她。
“住手!”丹妮尖叫。
柯索拉开哈戈,并对他说:“不要踢她,这对巫魔女太仁慈了,把她拖到外面去,
钉在地上,让每个经过的男人都骑上一回,结束之后,再让狗来骑她。让黄鼠狼扯出
她的内脏,让乌鸦啄食她的眼睛,河边的苍蝇将在她的zg里产卵,吸食她茹房溃
烂的脓汁……”他伸出铁一般刚硬的手指,抠进女祭司臂膀松软的肌r,一把将她
拉起来。
“住手!”丹妮说,“我不许你伤害她。”
柯索的嘴皮自他弯曲的黄板牙往上一翻,露出恐怖的嘲笑,“住手?你叫我住
手?你最好祈祷我们不要把你钉在这个巫魔女旁边,今天发生这种事,你要负一半
责任。”
乔拉爵士隔在他们之间,作势欲拔长剑。“血盟卫,你讲话小心一点,公主殿下
她仍然是你的卡丽熙。”
“除非吾血之血还能活下去,”柯索对骑士说,“在他死后,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丹妮只觉浑身一凛。“我不仅是卡丽熙,更是真龙传人。乔拉爵士,立刻召集我
的卡斯部众。”
“哼,”柯索道,“我们走,先不跟你计较……卡丽熙。”哈戈跟随他走出帐篷,双
眉深锁。
“公主殿下,那人恐怕会对您不利。”莫尔蒙道,“按多斯拉克习俗,卡奥与他的
血盟卫同生共死,柯索眼看自己寿命将近,才会这样放肆。死人是什么都不怕的。”
“什么人都没死哪,”丹妮说,“乔拉爵士,我需要借重你的剑术,请你去穿上盔甲。”她不敢承认自己有多害怕,即便在自己心里。
骑士一躬到底,“如您所愿。”他大步走出营帐。
丹妮转身面向弥丽·马兹·笃尔。妇人的眼神非常虚弱,“看来,您又救了我一命。”
“换你救他一命了,”丹妮说,“求求你……”
“跟奴隶说话不是用问的,”弥丽尖刻地回答,“你只要交代下去,让她照办就咸了。”她走到浑身发烫的卓戈席边,凝视他的伤口良久。“但眼下,无论你询问还是交代,结果都没有差别,已经没有任何医者可以救他。”卡奥双眼紧闭,她伸手拉开一边眼皮。“他是不是一直喝罂粟花奶麻痹痛觉?”
“是。”丹妮承认。
“我曾用火豆和勿螫我草为他调制药膏,并用羊皮绑上。”
“他说那灼热得厉害,所以把羊皮撕了。草药妇人帮他弄了一帖新的,湿湿的很舒服。”
“的确很灼热,但火具有强大的疗效,就连你们的无毛人都知道。”
“帮他再弄帖敷药罢,”丹妮哀求,“这次我保证让他戴好。”
“夫人,来不及了,”弥丽说,“如今我能做的,只是为他指引黑暗的道路,让他毫无痛苦地骑马进入夜晚的国度。明日清晨,他就会离去。”
她的这番话有如利刃刺进丹妮胸膛,她究竟造了什么孽,竟得到天上诸神如此残酷的对待?好不容易找到栖身之所,好不容易尝到爱情与希望的甜美,好不容易踏上归乡之路,到头来一切都是幻梦……“不,”她恳求,“只要你救他,我就放你自由,我对天发誓。你一定还知道其他的办法……某种魔法,或者……”
弥丽·马兹·笃尔跪坐下来,用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打量着丹妮。“的确还有一种魔法。”她的声音静得出奇,几与呓语无异。“但是,夫人,这个法术不但施行困难,而且非常黑暗,对某些人而言,死亡反而比较干脆。我在亚夏学会了这个法术,并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我的导师是来自阴影之地的血巫。”
丹妮只觉全身冰冷。“你真的是巫魔女……”
“是吗?”弥丽·马兹·笃尔微笑,“银夫人,眼下也只有巫魔女可以救您的勇士。”
“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
卓戈卡奥颤抖着喘了口气。
“动手吧,”丹妮脱口而出。她不能害怕,她是真龙传人。“快救救他。”
“您必须付出代价。”女祭司警告她。
“黄金、马匹……你要什么都可以。”
“这不是黄金或马匹的问题,夫人,这是血魔法,惟有死亡方能换取生命。”
“死亡?”丹妮防卫性地双手抱胸,前后摇晃。“我的死?”她告诉自己,如果情非得已,她愿意为他牺牲性命。她是真龙传人,她不怕,她大哥雷加不就为他深爱的女人而献身了么?
“不,”弥丽·马兹·笃尔向她保证。“不是您的死,卡丽熙。”
丹妮如释重负地颤抖开来。“那就动手吧。”
巫魔女神情肃穆地点点头。“如您所愿,我将完成这个仪式。先请您的仆人进来。”
当拉卡洛和魁洛把卓戈卡奥放进浴缸时,他虚弱地动了动。“不,”他喃喃道,“不,必须骑马。”但等他一进到水里,力量便仿佛尽数泄出。
“把他的马带进来。”弥丽·马兹·笃尔下达指令,他们随即照办。乔戈将那匹雄壮的红骏马牵进帐篷,它一闻到死亡的气息,立即翻开白眼,扬起前脚,嘶鸣不休,合三人之力才将它制服。
“你打算怎么做?”丹妮问她。
“我们需要鲜血,”弥丽回答,“这,就是血的来源。”
乔戈霍地退后,伸手按住亚拉克弯刀。他是个年方十六的青年,瘦得像根鞭子,沙场上无所畏惧,平时则笑口常开,上唇已开始留出长须。他在她面前跪下。“卡丽熙,”他恳求,“这事做不得,请让我杀了这巫魔女。”
“杀了她,你就是杀了卡奥。”丹妮说。
“可这是血魔法啊。”他说,“这是禁忌。”
“我是卡丽熙,我说不是禁忌就不是禁忌。在维斯·多斯拉克,卓戈卡奥不也杀了一匹骏马,让我吃下它的心脏,好让我们的儿子拥有勇气和力量。现在这个仪式也一样,完全一样。”
于是,拉卡洛、魁洛和阿戈三人把又跳又踢的骏马拉到浴缸旁,卡奥漂浮在水里,黑血和脓汁不断流出,仿佛已经死去。弥丽·马兹·笃尔开始用一种丹妮从没听过的语言喃喃念诵,手中陡然出现一把小刀。丹妮没看清刀是从哪里来的。这把刀看起来相当陈旧,红铜铸成,树叶形状,锋刃刻满古老符咒。巫魔女举刀划过骏马颈项,割开它高贵的头颅,马儿惨叫一声,猛烈颤抖,鲜血有如一股红泉,自伤口喷出。若非她的卡斯部众死命扶住,它早巳四脚一软,瘫倒在地。“坐骑之力,传予骑者。”马血涌进水中,弥丽跟着高唱,“野兽之力,传予人类。”
乔戈挣扎着,竭力支撑沉重的骏马,脸上写满了惊恐,他害怕碰触死去的r体,却更害怕放手。不过是匹马,丹妮想,假如一匹马的死,就能换取卓戈的性命,那要她付出一千次这样的代价都没关系。
待得他们任马瘫倒,澡盆里已一片暗红,卓戈全身上下只有脸孔露在血水外。弥丽·马兹·笃尔不需要尸体,所以丹妮对他们说:“烧了它。”她知道这是多斯拉克人的习俗:每当有人死去,他的坐骑也会被杀,放在他的火葬柴堆下,与他一同焚烧,好载他进入夜晚的国度。她的卡斯部众遵令将马尸拖出帐篷,四处都是鲜红,连沙丝帐幕上也血迹斑斑,地毯更是被黑血彻底浸湿。
女仆燃起火盆,弥丽·马兹·笃尔在煤上洒了一种红粉末,顷刻间,冒出的烟便有了辛辣香气,虽然并不难闻,却令埃萝叶哭着逃了出去,丹妮自己也心生恐惧,然而走到这步田地,她已经无法回头,于是她把女仆全部遣开。“银夫人,您也得跟她们出去。”弥丽·马兹·笃尔告诉她。
“不,我要留下来,”丹妮说,“这个男人在星空之下与我结合,给了我体内胎儿的生命,我不要离开他。”
“你一定要离开。一旦我开始吟唱,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这座帐篷。我的咒语将唤醒古老而黑暗的力量,今晚亡灵将在此舞蹈,活人不能看到他们。”
丹妮无助地低下头。“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她走到澡盆边,弯下身子,看着浸在鲜血里的卓戈,轻轻吻了他的额头。“请为我把他带回来。”逃离帐篷前,她悄声对弥丽·马兹·笃尔说。
帐篷外,夕阳低垂,天空是一片瘀伤的红。卡拉萨已在此扎营,举目所及,尽是帐篷和睡席。热风吹起,乔戈和阿戈正在挖掘焚烧马尸的坑d。营帐前聚集了一群人,用严厉的黑眼睛瞪着丹妮,他们的脸则活像磨亮赤铜做成的面具。她看见了乔拉·莫尔蒙爵士,他已经穿起锁甲和皮衣,日渐光秃的宽额上布满豆大的汗珠。他推开多斯拉克人群,走到丹妮身边,当他看见她的鞋子在地上留下的猩红足印时,顿时脸色苍白。“你这小笨蛋,你到底做了什么?”他嘶哑地问。
“我非救他不可。”
“我们本来可以逃走,”他说,“公主殿下,我本来可以护送你安全抵达亚夏,实在没必要……”
“我真的是你的公主?”她问他。
“你很清楚你是。啊,诸神救救我们俩。”
“帮帮我。”
乔拉爵士皱眉:“我知道怎么帮就好了。”
弥丽·马兹·笃尔的声音转为高亢尖细的嚎啕,令丹妮背脊发麻,有些多斯拉克
人念念有词地向后退去,火盆的光将营帐照得通明,透过血迹斑斑的沙丝帷幕,她
瞥见帐内有无数影子在晃动。
弥丽·马兹·笃尔正在跳舞,但并非独自一人。
恐惧赤ll地呈现在多斯拉克人脸上。“这事不能继续。”柯索大喝。
她没注意血盟卫回来,哈戈和科霍罗也跟他一道,带着“无毛人”,亦即用尖刀、
'线和火焰为人治病疗伤的太监。
“这事必须继续。”丹妮回答。
“你这巫魔女1”哈戈咆哮。接着,老科霍罗——就是那个早在卓戈诞生之日,
将自己的性命与之紧紧结合的科霍罗,那个向来待她温和的科霍罗——朝她面
吐了口水。
围观的多斯拉克人大呼小叫,帐篷里弥丽·马兹·笃尔的嚎叫完全不是人的声
音。地上的魁洛哀求别人给他水喝,然后死去。丹妮则出声呼救,但无人在意。拉卡
洛正与哈戈搏斗,两柄亚拉克弯刀相互交击,直到乔戈的皮鞭喀啦一响,如爆雷般
缠住哈戈的喉咙。他猛力一扯,血盟卫失去重心,踉跄地向后摔倒,弯刀从手中松
落。拉卡洛向前疾跃,双手紧握亚拉克弯刀,咆哮着从哈戈头顶捅下。刀尖卡在血盟
卫两眼之间,鲜红而颤抖。有人朝丹妮丢石头,她定神一看,自己的肩膀已经皮破流
血。“住手,”她哭喊,“住手,求求你们,快住手,太高了,这样的代价太高了。”更多石
块朝她飞来,她试图往帐篷爬去,却被科霍罗一把攫住头发,向后拉扯,冰冷的刀锋
架上她的喉咙。“我的宝宝!”她尖叫,或许天上诸神真的听见了,因为她莆一出声,
科霍罗便倒地身亡。阿戈的箭正中他胸膛,s穿肺部和心脏。
等丹妮莉丝终于找回力气抬头,群众已经渐渐散去,原本围观的多斯拉克人蹑
手蹑脚地返回自己的营帐和睡席。有的直接装上马鞍骑马离去。夕阳西沉,卡拉萨
营地里篝火熊熊,团团橙焰发出愤怒的哔啪声,将火星吐进夜空。她试着起身,却因
剧痛无法动弹,仿佛被巨人的拳头紧紧握住。她难以呼吸,只能拼命喘气。弥丽·马
兹·笃尔的吟唱有如葬仪上的挽歌。帐篷内,黑影盘旋。
一只手抱住她的腰,乔拉爵士把她扶了起来。他满脸是血,丹妮发现他还少了
半只耳朵。剧痛再度袭来,她在他怀里猛烈抽搐,只听见骑士大声呼唤她的女仆过
来帮忙。难道她们都这么怕我吗?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一阵剧痛袭来,丹妮咬紧
嘴唇,忍住尖叫。她的儿子仿佛双手都握着尖刀,正从她体内砍出一条路来。“多莉
亚,你该死,”乔拉爵士咆哮,“快过来,把接生婆找来!”
“她们不肯来。她们说她是被诅咒的人。”
“她们要么过来,要么我就把她们的头砍了。”
多莉亚哭了出来。“大人,她们都逃了。”
“巫魔女,”另一个人说。是阿戈吗?“带她去巫魔女那里。”
不,丹妮想开口,不,不,你们不可以。但当她张开嘴巴,却只能吐出长长的痛
苦呻吟,全身上下的皮肤不断冒汗。他们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们看不出来?帐篷内,
无数的形影正围绕火盆和血淋淋的澡缸盘旋跳舞,投s在沙丝上,显得格外阴暗,
有些形体根本不是人。她瞥见一头巨狼,还有一个如在烈焰中扭动的男子。
“羊女懂得染血产床的所有奥秘,”伊丽说,“她自己说的,我亲耳听见。”
“是的,”多莉亚也同意,“我也听见了。”
不,她高声尖叫,莫非这只是她脑中的想法?因为她的双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有人把她抬起来,她睁开眼睛,凝望着上方平板死寂的天空,漆黑而凄凉,无星之
夜。不,求求你们!弥丽·马兹·笃尔的吟唱越变越大,淹没了整个世界。那些可
怕的形体啊!她尖叫,那些骇人的舞者啊!
乔拉爵士抱着她走进帐篷。
艾莉亚
从面粉街沿路店铺传出的热面包气味,比艾莉亚闻过的任何一种香水都要诱人。她深吸一口气,朝鸽子又靠近一步。这是只肥鸽,身上长满褐斑,正忙着啄食地上鹅卵石缝隙间的面包屑。然而艾莉亚的影子一碰到它,它便拍翅飞起。
她的木剑咻地一声窜出,在离地两尺的半空中击中鸟儿,随后它便伴着一堆棕羽毛掉落地面。只一眨眼功夫,她便冲到鸽子旁边,抓住它一只翅膀。鸽子拼命振翅欲飞,还啄她的手。但她抓住它的脖子用力一扭,直到感觉骨头断裂。
与抓猫相比,捕鸽子实在简单。
一位路过的修士疑惑地看着她。“这里是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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