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事议论评说一番。有时候俩人对坐着喝茶吸烟,夏天一人一把竹皮扇子,冬天
守一盆木炭火,冷先生话语不多,白嘉轩也不好弹舌,俩人就那么坐着甚至不说一
闲话。俩人心里都明白,其实只有真正信赖无虞的关系才能达到这种去伪情而存的
真实的境地。白嘉轩怀着平和愉悦的心态呷着雪水冲下的茶水,发现冷先生给他格
外殷切地添茶,稍微一点过分的客套反而引起不适和别扭;他留心瞄瞅着冷先生,
终于发觉那双平素总透着冷气的眼睛躲躲闪闪,浮泛着一缕虚光。他直言说:“冷
大哥你甭瞎张罗了“你坐下抽你的烟吧。茶我会倒,烟我会卷喀!你象是心里有事?
我在这儿不便我就走。”冷先生看到自己弄巧成拙,急忙拉住白嘉轩的手,就再也
转不过弯儿了:“兄弟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咱弟兄们说话,还这么拐弯抹角呀?”
“我听到一句闲话,——”
“……”
“虽则是一句闲话,可不是一般的闲话。”
“呃呀几天不见,你的直筒肠子扭成麻花了!算了你甭说了。我回去睡觉呀!”
“我怕你招不住这个闲话。兄弟你听到这闲话先不要生气。这闲话给你说行不
行,说了又怕你招架不住……”
“我的黄货白货给上匪打抢了,又砸断了我的腰,我不象人样儿象条狗,我连
一句气活也没骂还是踏我的轧花机;我不信世上还有啥‘闲话’能把我气死,能把
我扳倒?顶大不过是想算我的伙食帐(处死)罢咧!”
“嘉轩兄弟……我听人说孝文的闲话……”
“孝文?孝文能有啥闲话?”。
“说是跟村口烂窑那个货……”
“呃……”
冷先生看见白嘉轩泛红的脸s顿然变得如同一张黄表纸,佝偻的躯体猛烈地抖
颤了一下,反夹在指间的卷烟挤成了弯儿,在那一霎间眼睛睁大到失神的程度。这
一切都没有超过冷先生的预料,白嘉轩没有热血冲顶当下闭气已属万幸,他终于说
出了这个难以启齿的闲话,白嘉轩很快恢复过来,冷着脸问:“大哥依你看,这是
果有实事,还是有人给我脸上抹屎?”冷先生说:“我看都不是。闲话嘛你就只当
闲话听。”白嘉轩又问:“你听谁说的?这话是怎么嘈出来的?冷先生轻描淡写他
说:“俗话说‘露水没籽儿闲话没影儿’。白嘉轩摇摇头说:“凡是闲话都有影儿
!”
七月末尾一个褥热蒸闷的晚上,鹿子霖头上裹着一匝守孝的白布走进冷先生的
中医堂,腋下夹着一瓶太白酒。进屋后鹿子霖把酒瓶往桌上一蹲,顺手从头上扯下
孝布挂到土墙的木撅上,大声憨气地慨叹起来:“先生哥,你看邪不邪?老先生一
入土,我那个院子一下就空了!空得我一进街门就栖惶得坐不住。仿黑咱弟兄们喝
一盅。”冷先生很能体味鹿子霖的心情当即让相公尽快弄出三四样下酒菜来,一盘
凉黄瓜,一盘炒j蛋,一盘炒莴笋,一盘油炸花生米,冷先生喝酒就跟喝凉水的感
觉和效果一样,喝任何名酒尝不出香味,喝再多也从来不见脸红脸黄更不会见醉,
他看着旁人喝得那么有滋味醉得丑态百出往往觉得莫名其妙。鹿子霖嗜酒成x,高
兴时喝郁闷时喝冷甚了喝热过了喝,g好事要喝g坏事要喝,进小娥的窑d之前必
须喝酒以壮行;他喝酒不悦意独个品饮,必须得有一伙酒起码得有一个人陪着,一
边偏着笑着喊着,顶痛快的是猜拳行令吵得人仰马翻,渐渐进入苦不觉乐的飘飘摇
摇的轻松境界。“先生哥啊,我有一句为难的话……”鹿子霖眼睛里开始泛出酒的
气韵,“思来想去还是跟你说了好!”冷先生没有说话,从桌上捉住酒杯邀酒,鼓
励鹿子霖尽快说出他想说的话。鹿子霖仰脖灌下一盅酒,口腔里大声嘘叹着说:
“我听到一句闲话,说是孝文跟窑里那个货这这了那了……”冷先生不由一惊,原
想鹿子霖可能要谈及他们之间的事,鹿兆鹏拒不归家的抗婚行动早已掩盖不住,处
境最为尴尬的其实是这桩婚事双方的父亲,他和他。鹿子霖多次向他表示过深深的
歉意,一次又一次给他表示将要采取的制服儿子的举措……是不是又要采取新的手
段了?万万料想不到,却是孝文和黑娃女人间发生了什么纠葛。冷先生断然地说:
“兄弟你这话说给鬼鬼都不信。”鹿子霖大幅度地连连点着头:“对对对!我刚听
到这话不仅不信,顺手就煽了给我报告这件事人的一个嘴巴!我说‘孝文要跟她有
这号事,那庙里的泥神神也会跟她有这件事了。那人挨了嘴巴跑了,可接着又有俩
人来报告,说得有鼻子有眼,全说是他们亲眼撞见孝文进出那货的窑,一个说他晚
上寻猪撞见孝文进窑,一个说他半夜从亲戚家回来瞅见孝文溜出窑来,俩人不是一
天晚上见的。你说信下信不下?我还能再煽这俩人的嘴巴子吗?”冷先生说:“这
事若是属实,那比土匪砸断腰还要厉害,这是要嘉轩的命哩!”鹿子霖说:“我打
发那俩人报告的人出门时,一人还是给了一嘴巴先封住口:不准胡说!我想我给嘉
轩不好说这话,嘉轩哥心里头不见得我清白:可这事不告知嘉轩哥又不行,r后事
情烂包了嘉轩哥又怨我对他瞒瞒盖盖;我思来想去只有你来说这话,咱们谁都不想
看着白家出丑……他跟你是亲我跟你更早就是了,盼着大家都光光堂堂……”
冷先生第二天照旧去给嘉轩敷药,看着忍着痛仍然做出平静神态的亲家,又想
起前一晚自己的判断:嘉轩能挨得起土匪拦腰一击,绝对招架不住那个传言的打击。
冷先生心里十分难过十分痛苦,脸上依然着永不改易的冷s调,象往昔一样连安慰
的话也不说一句只顾精心治疗。过了难耐的三伏又过了y雨绵绵的秋天,当白嘉轩
腰伤治愈重新出现在白鹿村街巷里的时候,埋在他心底的那句可怕的传言等到了出
世的时r.他为如何把这句话传给嘉轩而伤透了脑子。似乎从来也没有过为说一句
话而如此费心的情况……
冷先生瞅着佝偻在椅子的上白嘉轩说:“兄弟,我看人到世上来没有享福的尽
是受苦的,穷汉有穷汉的苦楚,富汉有富汉的苦楚,皇帝贵人也是有难言的苦楚。
这是人出世时带来的。你看,个个人都是哇哇大哭着来这世上,没听说哪个人落地
头一声不是哭是笑。咋哩?人都不愿意到世上来,世上大苦情了,不及在天上清静
悠闲,天爷就一脚把人蹬下来……既是人到世上来注定要受苦,明白人不论遇见啥
样的灾苦都能想得开……”冷先生一次说下这么多连他自己也颇惊诧。白嘉轩说:
“得先把事情弄清白。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当闲话听。这是啥闲话?杀人的闲话
!”
白嘉轩佝偻着腰走过白鹿镇的街道,又转折上进入白鹿村的丁字路,脚下已经
积下一层厚厚的雪,嚓嚓嚓响着,背抄着腰上的手和脖子感到雪花融化的冰冷,天
上的雪还在下着。进入四合院的街门时,他对如何对待冷先生透露给他的闲话已经
纲目明晰,处置这事并不复杂,不需要向任何人打听讯问,要是没有结果可能更糟。
他相信只要若无其事而暗里留心观察一下孝文的举动就会一目了然。他做出什么事
也不曾发生的随意的样子问:“孝文睡了?”仙草也不在意他说:“给老六家说和
去了。”
白嘉轩胸膛里怦然心动,觉得有一股滚烫的东西冲上脑顶,得悉这件事非同小
可的闲话所激起的震惊和愤怒,现在才变得不可压仰,归来时想好了的处置这件事
的纲目和步骤全部作废了。他把解开的第一只裤脚带儿重新扎好,从门背后抓起仙
草由柴火棚子里拣回的拐杖,强烈地预知到拐杖的重要用场。出门时,他没有忘记
掩盖此时出门的真实目的:“老六的那几个后人难说话。老六让我去镇镇邪,我差
点忘了……”他跷出门坎就跨出通向又一次灾难的一步。
白嘉轩来到白老六家的门口就僵住了。老六家狭窄的庄基上撑立着一排四间破
旧的厦屋,没有围墙没有栅栏是个敞风院子,一切全都一目了然,四间厦屋安着的
四合门板全都关死了,不见灯火不见响动,白老六滚雪一样的鼾声从南边那间厦屋
冲出来,在敞风院子里起伏。白嘉轩在那一刻浑身有一种瘫软的感觉。他走出老六
家的敞风院子,似乎有一千双手推着他疾步走上村子东头的慢坡,瞅见了那孔平时
连正眼瞧一眼的兴致也没有的窑d:想到把他到这个龌龊角落来g捉j这种龌龊
事的儿子,胸膛里的愤怒和悲哀搅和得他痛苦不堪;他从慢道跨上窑院的平场,两
条腿失控地抖颤起来;他走到糊着一层黑麻纸的窑窗跟前,就听见了里头悄声低语
着的狎呢声息;白嘉轩在那一瞬间走到了生命的未r走到终点猛然狗似的朝前一纵,
一脚踏到窗d的门板上,咣当一声,自己同时也栽倒了。咣当的响声无异于一声雪
夜的雪鸣,把温暖的窑d里火炕上的柔情蜜意震荡殆尽。孝文完全瘫痪,躺在炕上
动弹不了,全身的筋骨裂碎断折,只剩一身撑不起杆子的皮r。那一声炸雪响过便
复归静寂。小娥从炕上溜下来,撅着光光的尻子贴着门缝往外瞧,朦胧的雪光里不
见异常,眼睛朝下一勾才瞅见门口雪地上倒卧着一团黑圪塔。她松了一口气折回头
扶住炕边,俯下身贴着孝文的耳朵说:“瓜蛋儿放心!一个要饭的冻硬栽倒到门口
咧!”孝文忽地一声跃起拨开被子,慌忙穿衣蹬裤,溜下炕来钩上棉窝窝,一把拉
开门闩,从那个倒卧门口的人身上跳过去;下了窑院的平声跷上慢道又进入村巷,
他的心似才重新跳荡起来。
小娥穿好衣裳走出窑门,看看倒在门口的那个倒霉鬼死了还是活着:她蹲下身
摸摸那人的鼻口,刚刚触到冷硬如铁的鼻梁,突然吓得倒吸一口气跌坐在地上;从
倒地者整齐的穿着和佝偻的身腰上,她辩认出族长来,哪里是那个可怜栖惶的要饭
老汉!小娥爬起来退回窑里才感到了恐惧,急得在窑里打转转。她听到窑院里的一
声咳嗽,立即跳出窑门奔过窑院挡住了从慢道上走下来的鹿子霖。小娥说:“糟了
糟了!族长气死……”鹿子霖朝着小娥手指的窑门口一瞅,折身跷上窑院,站在倒
地的白嘉轩身旁久久不语,象欣赏被自己s中落地的一只猎物。小娥急得在他腰里
戳了一下:“咋办哩咋办哩?死了人咋办呀?你还斯斯文文盯啥哩!”鹿子霖弯下
腰,伸手摸一下白嘉轩的鼻口,直起腰来对小娥说:“放心放心放你一百二十条心。
死不了,这人命长。”小娥急哮哮他说:“死不了也不得了!他倒在这儿咋办哩?”
鹿子霖说:“按说我把他背上送回去就完了,这样一背反倒叫他叫我都转不过弯子
……好了,你去叫冷先生让他想办法,我应该装成不知道这码事。快去,小心时间
长了真的死了就麻烦了。”小娥转身跑出场院在去打冷先生,刚跑到慢坡下,鹿子
霖又喊住她:“算了算了,还是我顺路捎着背回去。”小娥又奔回窑院。鹿子霖咬
咬牙在心里说“就是要叫你转不开身躲不开脸,一丁点掩瞒的余地都不留。看你下
来怎么办?我非把你上‘辕门’不结。”他背起白嘉轩,告别小娥说:“还记着
我给你说的那句话吗?你g得在行。”小娥知道那句话指的什么:你能把孝文拉进
怀里,就是n到他爷脸上了。她现在达到报复的目的却没有产生报复后的欢悦,被
预料不及的严重后果吓住了。她瞅着鹿子霖背着白嘉轩移脚转身,走出窑院,跷进
窑去关死了窑门,突然扑倒在炕上。
鹿子霖背着白嘉轩走过白雪覆地的村巷,用脚踢响了白家的街门,对惊慌失措
的仙草说:“先甭问……我也不晓得咋回事。先救人!”仙草的一针扎进人中,白
嘉轩喉咙里咕咕响了一阵终于睁开眼睛,长叹一声又把眼睛问上了。鹿子霖装作啥
也不晓的憨相:“咋弄着哩嘉轩哥?咋着倒在黑娃的窑门口?”随之就告辞了。
白嘉轩被妻子仙草一针扎活过来长叹一声又闭上了眼睛。他固执地挥一挥手,
制止了家中老少一片乱纷纷的嘘寒问暖心诚意至关切,“你们都回去睡觉,让我歇
下。”说话时仍然闭着眼睛,屋里只剩下仙草一个清静下来,白嘉轩依然闭眼不睁
静静的躺着。一切既已无法补救,必须采取最果断最斩劲的手段,洗刷孝文给他和
祖宗以及整个家族所涂抹的耻辱。他相信家人围在炕前只能防碍他的决断只能乱中
添乱,因此毫不留情地挥手把他们赶开了。他就这么躺着想着一丝不动,听着公j
叫过一遍又叫过一遍,才咳嗽一声坐了起来,对仙草说:“你把三哥叫来。”
鹿三在马号里十分纳闷,嘉轩怎么会倒在那个窑院里?他咂着旱烟袋坐在炕
边,一只脚踏在地上另一只脚跷踏在炕边上,胳膊时支在膝头上吸着烟迷惑莫解。
孝文低头耷脑走进去,怯怯地靠在那面的槽帮上,他以为孝文和他一样替嘉轩担忧
却不知道孝文心里有鬼。他很诚恳地劝孝文说:“甭伤心。你爸缓歇缓歇就好了。
许是雪地里走迷了。”孝文靠在槽帮上低垂着头,他从小娥的窑d溜回家中时万分
庆幸自己不该倒霉,摸着黑钻进被窝,才觉得堵在喉咙眼上的心回到原处;当他听
到敲门声又看见鹿子霖背着父亲走进院里时,双膝一软就跌坐在地上;这一切全都
被父亲的病势暂掩盖着。他除了死再无路可走,已经没有力量活到天明,甚至连活
到再见父亲一面的时间也挨不下来。他觉得有必要向鹿三留下最后一句悔恨的话,
于是就走进马号来了。他抬起低垂到胸膛上的下巴说:“三叔,我要走呀!你r后
给他说一句话,就说我说了‘我不是人’……”鹿三猛乍转过头拨出嘴里的烟袋:
“你说啥?”孝文说:“我做下丢脸事没脸活人了!”鹿三于是就得到了嘉轩倒在
窑d门口的疑问的注释。他从炕边上挪下腿来,一步一步走到孝文跟前,铁青着脸
瞅着孝文耷拉着的脑袋,猛然抡开胳膊抽了两只掌,哆嗦着嘴唇“羞了先人……啥
叫羞了先人?这就叫羞了先人了!黑娃羞了先人你也羞了先人……”这儿仙草走了
进来。鹿三盛怒未消跟仙草走进上房西屋,看见嘉轩就忍不住慨叹:“嘉轩哇你好
苦啊!”白嘉轩忍住了泛在眼眶里的泪珠,说:“你知道发生啥事了?知道了我就
不用再说了。你现在收拾一下就起身,进山叫孝武回来,叫他立马回来,就说我得
下急症要咽气……”
惩罚孝文的举动又一次震撼了白鹿原。惩罚的方式和格局如同前次,施刑之前
重温乡约族规的程序由孝文的弟弟孝武来执行。
白孝武的出现恰当其时。他穿一件青s棉袍,挺直的腰板和他爸腰折以前一样
笔挺,体魄雄壮魁伟,肩膀宽厚臀部丰满,比瘦削细俏的孝文气派得多沉稳多了。
白嘉轩仍然在台阶上安一把椅子坐着,孝武归来及时替代了不争气的孝文的位置,
也及时填充了他心中的虚空。孝武领涌完乡约和族规的有关条款,走到父亲跟前请
示开始执行族规。白嘉轩从椅子上下来,跷下台阶,从族人让出的夹道里走过去,
双手背抄在佝偻着的腰背上。白嘉轩谁也不瞅,端直走到槐树下,从地上抓起扎捆
成束的一把酸枣棵子刺刷,这当儿有三四个人在他面前扑通扑通跪倒了,白嘉轩知
道他们跪下想弄啥,毫不理睬,转过身就把刺刷扬起来抽过去。孝文一声惨叫接一
声惨叫,鲜血顿时漫染了脸颊。白嘉轩下手特狠,比上次抽打小娥和狗蛋还要狠过
几成。这个儿子丢了他的脸亏了他的心辜负了他对他的期望,他为他丧气败兴的程
度远远超过了被土匪打断腰杆的劫难,他用刺刷抽击这个孽种是泄恨是真打而不是
在族人面前摆摆架式。白嘉轩咬着牙再次扬起刺刷,忘记了每人只能打一下的戒律,
他的胳膊被人捉住了,一看竟是鹿子霖。
鹿子霖是那三四个下跪求情者中的一个。这个向族长跪谏的行动其实就是鹿子
霖策划的。他听到孝武给他传述的白嘉轩要惩罚孝文的决定以后,郑重其事地找到
白家,大声吵着要白嘉轩取消这次施刑的举动:“我敢说这根本不怪孝文!你也招
不住这个折腾喀!”白嘉轩冷着脸心决如铁:“锣都敲了你还说这话做啥!你后晌
能到祠堂来,就算给老哥赏光了。”鹿子霖后晌去祠堂里在村巷里痛心狠气地抱怨
几个老汉:“你几个老者难道都是石头心恨?嘉轩要整孝文你们能忍心叫他整?为
啥不劝他不阻挡他?这孝文比不得旁人咋能随便用刷子打?”那几个老汉被他热诚
的斥责弄得感动又愧悔,便策划了这出跪谏的c曲。
鹿子霖从白嘉轩手里夺下刺刷又扑通跪下了,说:“嘉轩哥!你不饶孝文我不
起来!”白嘉轩冷着脸说:“我不受你的跪拜。谁的跪拜我今r都不受。谁爱跪谁
就跪。孝武,往下行——”说罢,用手撩着袍杈儿走过人窝儿,重新在祠堂台阶的
椅子上坐下来。白孝武从执刑具者手里接过刺刷,照哥哥孝文赤l的胸脯抽击了一
下,血流顺着胸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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