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靠近。”她扯着缰,白马退了几步。
“荀桑……”喉头滑出这一声,竟有些哽咽。多少次,他在梦中喊着她的名字,多少次在虚虚实实的追逐中他暗念着她的名字,又有多少次,生死徘徊之间,他为着这个名字而硬生生挣扎着活过来。而今夜,这样出乎意料的,斯人就在眼前,而他的一声唤,她可以听得到。
“清尘,我本不该在这时来见你,但……但黎明之前的暗黑中,我想让你看见希望,很快,一切就会结束,而我们……”虽然隔着几丈远,可她的面容神情如此真切,一如十年前那般美得神圣而高傲,只是脸色如他一样苍白,衬在红衣上,越发扎得他心头生疼。
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摸样时,她是十五岁的红湖婢子,而他是小她三岁的二皇子,那样的青涩却将那一抹情窦初开攥得笃定。没有表明心迹的情话,却似乎早已心中暗许。十年不见,在这茫茫思量的十年中,他曾无数次想象过她的转变,一朝相见,才发现所有勾画都及不上眼前人的一丝一毫。她更加美丽却也更加的冰冷,仿佛周身都散发出一层冷色的光,慑得鸟兽勿近。
“我们,会怎样?”他第一次,将话说得如此艰涩,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过去的苦难,相逢时竟不是雀跃不是欢笑,而是身心都缩紧了的痛起来。
荀桑眼中泪光闪动,不再说下去,只是挑起红唇浅浅一笑:“你等我。”
像当初极乐塔之下,他对她许下的承诺----等我。
他们之间难道注定只是一场又一场的等待,而这一次会不会又等来一场大火一场空?
“荀桑。”他只是低低地,喑哑地喃喃着,心头搅起翻天覆地的浪,一转身已然跃下,落在白马背上,任性而执拗地从身后拢住她的手臂,替她握紧了手中的缰。
怀里的人忽而战栗,她那么冰,像赤雪的寒冬像装着满腔绝望的雕塑,可他不在乎,只更紧地抱紧了她,“不需要再等,我不会让你走,但你若非走不可,让我陪你。”
怀中的人一动不动僵立着,颊上却慢慢滑下泪来,“我是你父皇的妃子……”
“安杰王已入土,极乐塔中的红湖妃子也已香消玉殒,荀桑,你是不会理会这样无稽的悠悠众口,你从前怕的,此后都不需再怕,因为我什么都不在乎。”他揽缰策马,白马便掉了头,踢踏驰出小院,一路在中央大街上狂奔而去。
就这样离开商州吗?
就这样策马天涯,再不回头吗?
“清尘,有些事,我不得不在乎。”马蹄声中,她用手轻抚着他的脸颊,那纤柔的指在他的脸上寒冰一样掠过。
清尘从怀里掏出一只绸包,红色丝绸抖落在风中,指尖上捏着那滴承泪。他两手都松开了马缰,那么自信那么无所顾忌地任马儿狂野驰骋,颠簸中替她将那枚坠子戴上她的右耳,“送你的信物,不可以随随便便还我。”
她回眸,深深一笑,晨光微起,身体一丝一丝渐渐透明。清尘没有俯身去看,亦不曾停下马来。只是一路奔驰,好似前方便是更盛大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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