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上的雨水贴着他的脸颊滑落,拓跋玉低下头,声音混着落雨飘进李未央的耳朵:∓l;县主回去以后尽可安寝。∓r;
他的侧脸,在雨水中看起来别是一番清俊,李未央笑了笑,道:∓l;但愿如此吧。∓r;
李敏德正在马车前等,他出来足足有一个时辰了,却一直没有回去,李未央没有问他一句话,便上了马车。
拓跋玉向李敏德微笑致意,敏德却露出一个冷淡的笑容,随后快步上了马车。
马车向李府行驶,李未央透过车帘,看到那个高大的人影依旧在雨中,不知为什么,没有打伞,似乎遥望着马车的方向,正在出神。
李未央顿了顿,放下了车帘,身后的李敏德道:∓l;三姐∓;∓;∓r;
李未央回头,望着他:∓l;怎么了∓r;
∓l;你不问我刚才去了哪里∓r;
李未央抬手轻轻拂去他肩头薄薄的雨水,道:∓l;去见那个胭脂了∓r;
李敏德一下子镇住,几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未央笑了笑,道:∓l;刚才酒席上你什么也没有吃,我吩咐了人带了一些酒菜上车,白芷。∓r;
她叫了白芷的名字,白芷立刻会意,将紫檀木小食盒里的菜一一取了出来,李未央看了一眼李敏德苍白的面色道:∓l;晚上下雨,有点冷了,出去怎么也不披上一件衣服,算了,喝一口桂花酿吧,驱寒的。∓r;
李敏德愣住了,李未央望着他,这个少年拥有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五官混杂了绝色美人才有的柔美和属于男子的刚毅,明明是两种极不和谐的感觉,却十分养眼完美的展现在他的脸上。她的目光带了笑意:∓l;还不快过来∓r;
李敏德过去,却拿着筷子没有动。
∓l;在想什么∓r;她屈指弹了下,李敏德额头上一痛,捂住额头低呼。
∓l;又走神∓;∓;看样子,你是成心要和我对着干了∓r;
∓l;我没有∓;∓;∓r;他突然开口想要辩解。
李未央忽然一笑,笑容虽浅浅一闪而逝,却仍将他看傻了眼。
∓l;不要说什么抱歉不能对我说实话之类的,虽然我很讨厌故弄玄虚∓;∓;∓r;她叹气,∓l;总之,你只需知道一件事,我绝对不会怪你,哪怕你一直不告诉我真相∓;∓;∓r;
李敏德的瞳孔不经意的微微一缩,眸底有道感动的光芒闪过,然而接着又被郁色笼罩。
李未央看清了他眼底的神情,不由自主发觉自己心头在那一刻竟然涌起一阵心疼,但与此同时却也觉得陌生,她不禁悒郁。这个一心依赖她的少年终于逐渐长成了吗他现在给她的感觉,当真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然而下一刻,李敏德却突然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l;怎么了∓r;李未央讶异。
李敏德不说话,把头靠在她肩上蹭了蹭,眼睛里酸酸的,泪意上涌,一想到他最终要离她而去,他的心竟然痛得揪结起来。
∓l;你既然说自己长大了,自然会有秘密,我不问你,你该高兴才是,这说明我信任你。∓r;李未央将他拉起来,将筷子重新塞进他手里,还亲自夹了一块糖醋鲈鱼放到他嘴巴里,∓l;吃饭吧。∓r;
桂花酿的度数不高,又甜蜜蜜的,李未央很喜欢,刚才在席上有外人在,她不好多喝,现在和李敏德一起,她便倒了一杯,细细地品。这桂花酿喝下去,让她感觉整个身子暖融融的。
李未央看向窗外缠绵的雨丝,想到刚才拓跋真那种恼羞成怒的模样,不由冷笑了一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敏德停住,转头望着她。
∓l;三姐∓r;他从来不曾见过她喝酒的,还是用这样的表情,在这种时候。
李未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道:∓l;我不会醉的,你放心吧,只是喝一小杯。∓r;
李敏德看了一眼她的杯子:∓l;你不是已经喝了三杯了吗∓r;
李敏德拿过她手上的杯子,刚要放下,她却手快的抢了自己的那杯去,又是一饮而尽。
∓l;三姐∓r;
∓l;嗯∓r;李未央微笑,一缕黑色的发丝卷过她晶莹剔透的脸庞。马车上的烛光下,她眼如烟波,婉转清淡,表情带着一丝无奈,∓l;你怎么变得这样多嘴了,管家公∓r;
李敏德仓促的低头,看见她莹白的指尖持着酒杯,酒色莹如碎玉,却依旧明晃晃的刺着他的眼睛。
李未央似乎喝醉了,软软倒在座位上,正好依靠在他的身上。
桂花浓郁的花香、混合着她身上的清香,在车厢里氤成奇异的气味,从鼻翼一直痒到他的四肢,他的心底。
突然很想就这样一直依靠下去,可一个声音却在脑海中时刻提醒着他,不要贪图,不要沉沦这份温暖∓;∓;你的存在会连累她,甚至为她带来数不尽的危险,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彻底失去她的代价是你所承受不起的。
李敏德低头,他的面前也有一盏桂花酿,只是他却突然伸出手,取了李未央刚刚用过的琉璃杯,倒了一杯下肚,却不知道为何味道跟之前喝的完全不一样了。
赵月守在马车外头,而在马车内的白芷则专心地挑了一下灯芯,实际上她的心头却涌上一阵奇怪的感觉。三少爷,跟之前仿佛不一样了,原本他是个聪明伶俐,不失纯真的少年,可是现在他不出声的时候,自己都不敢和他搭话,总觉得他的骨子里慢慢透露出的强势和高贵,却是从前没有的。眉梢眼角浮动的,是一抹若隐若现,只有成年人才会有的淡然和冷厉。三夫人的死,真的会对他造成这样大的影响吗
∓l;敏德∓r;李未央仿佛真的喝醉了,歪着脑袋好像不认识他一样的叫了一声,手已经上来,捏住了他的双颊。
∓l;啊∓r;
∓l;要笑,我喜欢看到你笑∓r;她恢复成凶巴巴的模样。
看着他泛起红晕的双颊,春水样的眼睛,李未央忍不住用指头使劲捏使劲捏。
∓l;三姐,你真的喝醉了∓r;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李敏德无语,脸也被捏成包子样。
李未央喃喃道:∓l;酒能忘忧,亦能解愁,敏德你也该喝一点,否则小小年纪就变得老气横秋,长大真可怕啊∓r;
她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努力睁眼看去,却见李敏德的脸红的完全像是番茄一样。她松了手,动了动身子,在座位上找个更舒服的角度睡着。
李敏德看着她的睡颜,突然笑了起来,低声道:∓l;这样也好,只要你高兴,怎么都好。∓r;
今天晚上,他觉得李未央的心情特别糟糕,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可若是他能博她一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第二天一早,李未央就被老夫人请到了荷香院。
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事事顺心,即使李未央机关算尽游刃有余,也有数不尽的麻烦事找上门来。当看到大夫人强撑着病体也在堂上坐着的时候,李未央就笑得很恭顺:∓l;母亲也在,身体好些了吗∓r;
大夫人微笑道:∓l;吃了大夫的药,总也不见好,唉,我的身子骨向来就弱,这也是难免的。∓r;
李未央反倒有点奇怪,大夫人向来是不肯在人前示弱的,怎么会蜡黄着一张脸就跑出来了呢
事实上,昨儿个傍晚,蒋国公夫人就派人来请李萧然过去叙谈,本来也是,丈母娘让女婿过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到时候凭着国公夫人的面子,李长乐也就能回来了,可惜的是,李萧然竟然以事务繁忙为借口,一口回绝了,这下国公夫人莫可奈何,总不能让她一把老骨头眼巴巴地跑到李府来求情吧,那就太失体统了。这件事,让大夫人意识到,李萧然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在蒋家面前低了一等的男人了,也许更早,他的心里就埋下了对蒋家的不忿,这时候便逐渐爆发了出来。
这样一来,她必须另外想法子。所以,尽管她根本走路都要倒下,还是强撑着来了。
∓l;现在府里事情多,我心里烦,药是吃了不少,可都于事无补,∓r;大夫人开门见山,和老夫人说起了自己的病,∓l;恐怕要长期调养∓;∓;∓r;
二夫人听了,立刻来了劲儿:∓l;若是大嫂顾不上家里,弟妹倒是可以为你分担的∓;∓;∓r;
二夫人这是想要管家的权力,大夫人脸色不变,平静道:∓l;暂时倒是用不着,横竖我手底下还有用得上的人,只是老夫人这里尽孝的事情,还要弟妹一力照应∓;∓;∓r;
二夫人脸色不好看了,不想交出权力就算了,还指望着把孝顺婆婆的事情全丢给她,大夫人真是会偷奸耍滑。
老夫人手里捻着佛珠,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大夫人也想起来问李未央,∓l;昨儿个灯会好看吗∓r;
∓l;自然是好看的,可惜母亲身体不佳不能同行。∓r;李未央的笑容很淡定。
大夫人就不免叹息,∓l;是啊,以前每年灯会的时候,我都要带着你们姐妹去看灯会的,你大姐最喜欢莲花灯,看到就舍不得放手,明明家中有巧匠做的精致玩意儿,她偏偏喜欢西桥下那一户做的,真是小孩子样儿∓;∓;∓r;
她看了老夫人一眼,对方连眼皮子都没掀起来。
大夫人立刻感到了几分孤立,不知什么时候,她在这个家里,说句话竟然都没人理睬了,或许,她们都是故意不理她。
这几个月李未央在李府风头很盛,大夫人躲在房间里却不得清闲,每次听到谁家又来请县主赴宴,便气的死去活来,不过短短三个月,累得鬓边多了几星白发,看起来倒是越发显得老相。
大夫人又从袖子里取出一本佛经,摊开来给老夫人看:∓l;那孩子傻气,听说血经虔诚,竟然真的戳破了手指头为老夫人抄写了一本法华经∓;∓;∓r;
老夫人看也不看,她今日起得早,眼皮已是闭个不停,不由自主打断道,∓l;你今儿过来到底什么事∓;∓;∓r;
大夫人脸色一白,咬牙道:∓l;老夫人,长乐来信说,她早已悔过了,求老夫人网开一面,放她回来吧,我身子也不好,身边正好需要人伺候,您忍心看我病恹恹的,床边上连个伺候药汤的人都没有吗∓r;说着,她一边低下头擦泪。
李未央看着大夫人的表现不由冷笑,福瑞院里面少说二三十个丫头,大夫人会没有端茶递水的人吗,还不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把李长乐弄回来。
老夫人就皱眉头:∓l;让她去是思过的,这才待了三个月,就坐不住了吗∓r;
大夫人苦口婆心:∓l;她从小娇身惯养的,哪里吃过这苦头,老夫人仁慈,让她回来吧,我身边也好多个人伺候。∓r;
二夫人冷冷道:∓l;大嫂说的哪里话,你又不是这一个女儿,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不都可以照顾你吗你口口声声说把庶出的也当亲生的,既然要找侍疾的人,何不让她们来∓r;
二夫人向来是喜欢给大夫人拆台的,提出这意见并不奇怪。
大夫人勉强笑了笑,道:∓l;恐怕委屈了这几个孩子。∓r;
四姨娘连忙道:∓l;不委屈不委屈,能到夫人屋子里尽孝,是她们的本分。∓r;说着,她看了一眼李未央,∓l;就是不知道县主如何∓;∓;∓r;
李未央当然不会拒绝,她每天去大夫人屋子里坐一坐,对方最起码少活十年,而且这也不是能够拒绝的事儿,嫡母生病,庶出的女儿去尽孝,并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虽然突然了点儿∓;∓;
大夫人的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嘴巴动了动,像是要开口拒绝,终究是道:∓l;老夫人的意思呢∓r;
合情合理的要求老夫人自然也会答应的,所以她点了点头,吆苍蝇一样地摆了摆手:∓l;好了,就这样吧。∓r;
回去的路上,李未央显得很沉默。回到自己的院子,她便捧了本书到摇椅上看。
白芷见她有心事,也不敢远离,就捧了花绷子,在旁边陪着。
许久,李未央都没有说一句话,书页也没有翻过一页。
一个时辰以后,她忽然放下书本,∓l;白芷,∓r;她的语调里,难得地现出了停顿。
∓l;大夫人为什么会同意我进她的屋子里侍疾呢∓r;李未央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对白芷说话,手指不自觉地摸索着书页,一点点卷着,又慢慢放下来,这说明,她的脑中也在快速地转动着。
∓l;大夫人恐怕是不乐意的,她不爱见着小姐呢,那天小姐去看她,奴婢听说回头她就砸了不少东西。∓r;白芷悄声道。
李未央应了一声嗯,就又没了声息。大夫人若是为了除掉她,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若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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