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彻为自保,将剩余随从七十余人全数诛杀,编造了姬轩辕乘龙而去的谎言,霸占宛朐,揽权七载,寿尽而亡。
“余碌碌一生,得寿七百有余,吾等为神之后裔,然半神之体神通神力皆无,寿元亦短,实乃天道不公。望后人勉之。”
颤抖着手合上左彻的手札放回铁箱,我抽出了另外一卷。
“今尧为帝七十载有余,时八月,天狗蚀日,降堕火,乃金乌作乱。焚千里而不止息,生灵涂炭。羿出,以弓射金乌,驯天火以送返,大灾方歇。“
双手抖得不像话,甚至已看不清手札上的字迹,我强自定神,将卷状的手札慢慢展开。
“时十月,余于夸父山中得一神火。火呈明蓝之色,立巨石之巅,方圆数里寸草不生,近可闻婴孩啼哭之声,有仆欲往察查,触之则死,仅余皮囊包裹白骨,白焰高涨,生巨热,哭声止。遣下仆往来以试之,皆死。“
左家当时家主名为左鸣,在夸父山发现蓝色火焰,会发出婴儿哭声,以生机为燃料,可发出数十倍于凡火的高热。左鸣认为此火焰可用作炼丹,便将宝鼎宛朐移至夸父山中,囚丹焰于鼎中,以凶兽、猛禽及下仆喂饲以供炼丹之用,左家亦在夸父山中落户。
自得此丹火,左家迅速崛起,成为天下丹道第一家。数千年来以生灵饲丹火,凶兽越来越少,后来……便大多用凡人作燃料。火焰从一开始的蓝色,逐渐变成了漆黑之色,越发暴戾。
二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根本和白鹭一点关系都没有,乃是因为哲轩贪功,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古兽困入丹炉,以求早日丹成。古兽力大强横,挣扎之时令丹鼎翻倒,放出了丹焰。
被困数千年的丹焰对左家的一切恨之入骨,得了自由,便将左家赶尽杀绝……
自看过白鹭的记忆那日起,夜夜噩梦连连,记忆回归,方知道原来我便是那丹火,左家十五口,皆为我所杀。
我不知我因何而生,自有意识开始,已被困在丹鼎之内,镇日以活物生气为食。开头是各式兽类,后来是人,男女老少,甚至有婴儿孕妇。
我虽修得魂魄,然戾气横生,对左家恨极。于是苦苦修行,虽本体不得脱身,终以生魂之态脱出丹鼎,偶遇怀胎六月的左家夫人,便入其腹中,取胎儿之魂魄以代之。
而我却不知道,以婴儿之身降世,使我忘掉了作为丹火的一切。于是我的本体仍旧困在丹炉之中,我却成了左家长子。
生为左家子,本应像祖上一样浸淫丹道,然而我每次进入丹房都作呕昏厥、恶心不止。无法学习炼丹之道的我,虽是长子,在家中地位实和下仆并无二样。
我曾怨天道不公,为何让我生在左家,却要受如此冷落,直到我遇见白鹭。
我奉命送丹药到白清的住处,便在白清的住处初遇白鹭。她乃是父亲的友人白清之义妹,亦是白清道侣温离的师妹。
一身白纱裙的白鹭,总是笑意盈盈,没有半点架子,让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意。
闻说白鹭要来谷中观看长生丹出炉,我一早便到谷口相迎,只望能与她多相处一阵……
大火以后,我寻她不获,以为她取了丹药逃去,心中恨恨二十六年,如癫似丧,殊不知她早已在当夜为救哲轩,被我本体烧成灰烬,只剩下被哲轩咬断的一截指骨。而今想来,我心心念念寻她二十六年,是否真的仅是为了报仇?
不是。
丹火上身,乃是我元神与本体结合。我虽无丹房之中的那段记忆,但我心中却惶惶不安至极,潜意识之中要找到她,根本不是为了报仇,而是要确定她安好。
我愚笨至此,当真可恨又可笑,我将她的遗骨携在身边这么多年,居然还处处找她!
为何我无法抑制住对她的欲望?
为何这世上无可治愈后悔之药?当日在桃林城外,如果我肯好好看看她的状况,如果我肯多问两句,是不是就会知道她根本不记得?如果我没有强暴她,是不是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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