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一片混沌中醒来,芯鄀只觉喉咙有着不适,身子骨冰冰凉凉的,额头泛着轻疼。
她死了吗?
或是……
还活着?
徐徐张开双开眸,还没来得及辨别身处之处,就瞧见一张焦急的俊脸遮蔽了所有的视线。
“你醒了?”握着芯鄀小手的雍轼开心的问。
“雍……轼?”
原来……她还活着。
水眸闭上,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吓坏了雍轼。
“怎么来了?哪儿不舒服?”
芯鄀轻轻摇了摇头,“是你救了我吗?”
跳河时所听到的呼唤原来不是假。
“我寻你而来,没想到却看到你掉入河中。”
忆及当时情况的惊险,雍轼仍会不由自主的全身窜过一阵寒颤。
幸好她平安无事的活下来了,幸好……
果然是他救了她!
为何要救她?
这污秽的躯体已不值得救啊……
倏地,水眸瞪大,她慌张失措的抚m身上的衣物,一时之间未注意到她的左手是被雍轼所握。
“我的衣服……”她费力撑着上身坐起,“是你帮我换的衣服?”
雍轼点点头,“你的衣服都湿了,所以……”
“那你都知道了?”芯鄀大惊失色,“知道我是……女儿身?”
见她张皇失措的模样,雍轼不觉莞尔。
“我早就知道了,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什么?”他早就知道了?
“你的脸容太过柔美秀丽,再加上……”chu指轻碰她的喉头,“你没有喉结,,我一眼便看穿你的x别!”
天啊!芯鄀红着小脸,用力抓紧了领口。
只有她自以为女扮男装的成功,却不知早就被看穿了。
“你把我当猴子耍?”真过分,明明知道她是女儿身,还带她去妓院玩!
“我瞧你对各项新鲜事物充满兴趣,故达成你的愿望,带你四处开眼界啊。”他可是个好心人哪!
芯鄀端凝着笑容毫不正经的他,水眸逐渐幽暗。
“怎么了?啥事心头不快,所以才会不慎掉落河中?”这是雍轼最想知道的答案。
“没……没什么……”她撇开头去,回避他的审视。
她怎么告诉他,她已遭不明人士所玷污!
“告诉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雍轼抓过她的手,用力握住。
原本活泼开朗的她突然变得y郁沉闷,一定是发生了重大的事情。
双手突然被一阵温暖所包围,让芯鄀都下了一跳。
他以前的亲昵行为是因为她女扮男装,现在她都坦承自己的x别了,怎么他的举止还是如此大胆?
或者,他对每个姑娘都是这个样?这么的轻佻、随意?
芯鄀抽回手来,摇了摇头。
见她执意不肯说出原委,雍轼轻轻叹了口气,“我不逼你,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芯鄀咬着唇,粉颈微垂,泪珠儿在眼眶打转。
“饿不饿?我差丫头热了粥,若呃的话,我请她端进来。”
芯鄀不语,雍轼就当她默许了,推椅起身准备去拉叫人铃。
误以为他要离开的芯鄀心头突地一阵慌,慌忙开口叫他:“雍轼。”
“怎么?”来到拉人铃前的雍轼回头。
“你……昨儿个晚上都在天香院吗?”
她想知道,在她出事的时候,他人在哪儿,是不是跟银月姑娘喝酒调笑,甚至与其颠鸾倒凤!
在她受到莫大羞耻的时候,他人又是去了哪儿?
他是否将醉了的她置之不理,才让恶徒有了可趁之机?
“在啊!”雍轼笑,“我一直跟你在一起。”
一直跟她在一起?
“怎么可能?”若他一直跟她在一起,那昨晚是谁玷污了她?
“你忘了?”雍轼差异的走回来,双手握住纤肩,“忘了昨晚的一切?”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崩溃的低喊,“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啥都不晓得,只知道……只知道……”只知道她已非完璧之身。
“难道……”雍轼恍然大悟,面容失色。“你误会了?你……你不是不慎掉入河中,而是蓄意跳河自尽?”
“我误会了什么?不是……不是有人趁我酒醉,将我……污辱了吗?”
天啊!他竟然差点害死她!雍轼猛地将她抱入怀中,连声嚷道,“不是的,你误会了,昨儿个晚上抱你的人是我!”
“是你?”过度的震惊让芯鄀整个人呆若木**。
“你真的都忘了吗?”雍轼双手抚着泪湿的小脸,“一点儿都不记得我们昨晚的甜蜜?”
一直到原来拥抱她的人是雍轼,芯鄀紧绷的心立刻整个放松开,尤其他端凝着她时的深情款款,更是让她x口小鹿乱撞,粉脸羞赧的浮上两朵红晕。
如果是他,她明白她是愿意的,更何况他还是她的未婚夫不是?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或许是酒后吐真言吧!”雍轼嘴角微扬。
他这是在嘲笑她吗?
“是谁酒后吐真言?”该不会是她吧?
“你呀!”指尖点了点挺翘的小鼻。
“我说了什么?”她该不会把心底的秘密都说出来了吧?
“你说……”雍轼故意沉默了一会儿,存心吊她胃口。
芯鄀焦急的抓着雍轼的袖口,急问,“我说了啥,你快说啊!”
“你说你喜欢我。”
“我真的说了?”还真的是酒后吐真言?
“原来你真有这意思?”雍轼夸张的表情十足。
“你骗我?”芯鄀红着脸,难为情的推开他。
“逗你的!”雍轼才不准她将他推开,一把将其楼得紧紧,“还好我追得快,否则我就失去你了。”
小巧的头颅枕在宽口的肩膀上,现在的她可平心静气的述说当时的惊恐心境。
“我醒来时,你不在,我只看到床上面都是血,以为受恶徒所玷污,直觉一身污秽,盼望河水能冲净一切,所以才……”
“别说了!”雍轼搂紧她,“是我不对,我该等你醒来才去如厕的!”如此,一切惨剧都便不会发生了。
察觉到大男人的身躯竟然微微的在颤抖,芯鄀顿时明白他是真的担心受怕,他是真的恐惧会失去她。
抿了抿唇,欣悦的微笑爬上细致的唇角。
“我没事了,谢谢你救了我。”
“我想问你。”雍轼放开她,好能仔细端凝她的神情,“对于昨晚的一切,你会后悔吗?”
芯鄀静默了会儿。
她明白,他的素行不良;她也清楚,他不会是个值得依靠的良人。可在她的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天清晨,他救了她的英勇沉着,他朗笑时的开怀,他搂着她肩膀时x口的那份鼓噪……
有没有可能,在成亲之后,她可以改变他呢?
或者说不定,他会为了她而改变!
可在这之前,她应该先探知一下他迟迟不来迎亲的原因到底为何,是因为舍不得荒y过日的自由,还是因为当真家中妻妾已成群,故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我听说,你已经有了未婚妻不是?”
闻言,雍轼神色一凛,僵硬的点了点头。
原来他还记得啊,可怎么看他的样子,似乎对两家的婚事不太愿意,难道他对她有意见吗?
“我还听说,你的未婚妻已经十八了,为何你还不去娶亲呢?”
“你是担心将来要跟着我做小妾?”
“我才没有这么想!”她可是名正言顺的正妻呢!
“你可放一千两百个心,那门亲事,我正等着对方主动退亲。”
“为什么?”他迟迟不来提亲,是要她主动退亲事?
“我这辈子打死也不会去那个女人进门。”
如此决绝的语气让芯鄀的x口一窒,血色自脸上退去。
“她是做了啥事让你这么讨厌她?”她急急的问道,小手暗暗用力握起。
“她没做啥。就因为她是无辜的,所以我才为了保全她的面子,等着她主动退亲,不过那人果然是有大娘的血统,死皮赖脸的任凭我在扬州如何的打坏名声,她还是坚持不肯退亲。”
“大娘?”他指的是姑母?“我怎么听都不懂?”
“我的亲生娘亲是孟家的三房,由于她生下了继承人,故拥有孟家经济命脉——织厂的管理权。没有子嗣的大娘为了预防将来她在孟家毫无地位,甚至为了主掌孟家大权,故在我两岁那年,硬将她的侄女许配给我。我与我的姐姐均与大娘不和,她的心思我们比谁都清楚,我怎么可能迎娶她的侄女入门,让她更有堂而皇之控制我的机会!”
原来在他们的婚事背后还有这一层渊源在?恍然大悟的芯鄀背脊生寒。
他们之间真的毫无机会?
“你刚刚说你在扬州打坏名声,意思是……”
“我混迹赌坊,进出勾栏院,都是做给对方看的。事实上我就算上了赌桌也只是虚应了事,大部分的时间我待在这间厢房内,家里的事我也都清楚,虽然没有实际入织厂负责管理,可我妹妹雍荃都会按时将账册与织样等资料暗中送来给我,也常一起讨论市场的走向、管理的方针等事,只要情况一有变化,随时可掌管孟家的产业。”
他费尽了心思,就算打坏名声也在所不惜,是为了保住她的面子,让她主动退亲?
芯鄀心绪复杂,不清楚该感激他的为她着想,还是悲痛自己与他之间已注定毫无未来。
“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对方不是如你想的那样?”
如果她嫁给他,在出嫁从夫的前提下,她必定是全心向着他,不会受姑母所利用的!
“那不重要!”雍轼摆了下手,“与大娘有血缘关系的女人,我是不可能迎娶的!我恨透那女人的血脉!”
当初母亲生重病之时,大娘仿佛恨不得她早日断气,常常来到母亲的榻边说些冷嘲热讽的话语,或是语带玄机,暗中诅咒母亲早日断气,这些事,也都清清楚楚的记在心上!
芯鄀沉痛的闭上眼,她没有想到他这么的恨着姑母,也恨着……她……
“怎么了?你的脸色很不好看。”雍轼关心的撩开覆于额面的长发。“看起来似乎比刚刚清醒时还要苍白,是哪儿不舒服吗?”
“可能是刚跌入河中,有讲了太多话,喉咙有些疼,头也重重的。”芯鄀扶着额头,藉以遮掩过度青白的神色。
“是我不好,明知你刚清醒还跟你说了这么多。”雍轼连忙扶她躺下,“要喝粥吗?”
她毫无心情吃下任何东西,但她仍是勉强扬起微笑,点了点头。
“那我去吩咐。”雍轼顿了下,“我还没问你的名字。”他笑道:“中游这个名字是假的吧?”
芯鄀顶顶的看着他,脑中瞬间转过无数个心思。
“我叫小环,玉环的环。”
“小环,很可爱的名字。”雍轼拉起她的手贴在颊上,“待我处理好跟余家的亲事,我就上门去提亲,好不?”
芯鄀笑了下,“好。”
这承诺,会有履行的一天吗……
薄云客栈前,小环一脸焦虑的等待。
都快日落西山了,怎么小姐还没有回来呢?
她不是点着脚尖四处张望,试图自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见到小姐的踪影。
中午时分,她曾经到天香院跟天龙赌坊找人,然而两地皆大门紧闭,天龙赌坊更有打手站在门口守卫,任凭她说破了嘴仍是不得其门而入。
被赶回来的她除了守株待兔以外,别无他法。
等啊!盼啊!经过的路人交谈吸引了她的注意。
“听说孟家的大少爷原来是有断袖之癖!”一名大婶对着一名大叔道。
啥?孟家大少爷?断袖之癖?小环惊愕的瞠大眼。
她若没记错,断袖之癖不就是指男人对男人有兴趣吗?
孟家大少爷是男人耶,他竟然对男人有兴趣,难道说,他迟迟不来迎娶小姐,就是这个原因?
为了听得更清楚,小环偷偷mm的跟在大婶后头,拉长了耳朵仔细听两人的交谈。
“我也听说了!”大叔道:“昨晚孟少爷在天香院的走廊抱着一名男子公然亲吻,接着将那名男子抱入厢房中,一整晚都没有再出来过。”
“这种背德之事竟做得出来!”大婶打了个冷颤,“我听到的是,孟少爷今晨在河边与男人亲吻。”
“如此公然?”大叔摇摇头,“好歹天香院是私密之处,那也就罢了,河边可是公众场所,人来人往的啊!”
“这孟少爷真是越来越y乱了,不只是吃喝嫖赌样样来,还有断袖之癖,我看孟家的产业就要败亡在他手上了!”
“这就就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大叔一脸看好戏样,“拭目以待吧,孟家垮掉之日不久矣。”
两人的交谈小环越听越心惊,最后是整个人两眼发愣,像g大木头一样傻在街头。
孟少爷爱男人?
孟少爷爱男人?
孟少爷竟然爱男人!
小手贴着脸,几乎要惊叫出声。
“小六子!”一g纤指推杵了下小环的肩膀,“你怎么站在大街上发呆?”
小环僵硬的转过头来,乍见到芯鄀,立刻慌张的握着她的纤肩喊着,“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你跑哪去了?”
芯鄀笑了笑,“发生了点事,不过不要紧了。”
“小六子,你家小姐今天受到了点惊吓,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耳旁出现男人的嗓音,小环困惑的偏过头去,一见着雍轼的那张俊脸,立刻吓得倒退一步。
“怎么了?”雍轼一头雾水的与芯鄀面面相觑,“怎么想见着鬼一般?”
是鬼啊!他就是鬼啊!一个荒y迷乱的鬼啊!
这种人绝对不可以再让他接近小姐,尤其小姐现下还女扮男装,难保不会让有特殊x癖好的他给凯觑了去。
“我会照顾好小姐的!”小环抱着大无畏的j神,硬生生c入两人之间,将芯鄀保护在身后,“谢过孟少爷,孟少爷您可离开了。”
“小六子,你怎可如此无礼!”芯鄀为小环的无礼而不悦。
“小姐,您不懂!”这种丑事怎么能当着当事人面前说起。“奴婢回去再跟您说仔细。”说罢,她拉着芯鄀的手便走。
“小六子!”她干嘛急着拉她走啊?
“小姐,快走!奴婢有事要禀报!”
“我明儿个再过来找你!”雍轼对着芯鄀喊。
芯鄀转头微笑点头。
明儿个?明儿个她就要带着小姐离开扬州,并速速禀报老爷夫人孟少爷的荒y无道,快快将婚约给解除!
死y贼,绝对不让他有玷污小姐的机会!
疾走的脚步突然一顿。
她刚刚忽略了啥事?
“小环?”芯鄀不明白小环为何突然停下脚步。
应该是她太多心了吧!小环想。
“小姐咱们快回去……”小环愣了一下,“我刚刚是不是一直叫您小姐?”
完了!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将小姐的真实身份给抖出来了!
她还自称奴婢耶!
完蛋了!
完蛋了啦!
“是啊!”芯鄀颔首。
“那您怎么没阻止奴婢?”
以往小姐都会在她不小心脱口而出的那个瞬间,立刻将她打断的呀!
“别着急,雍轼……孟少爷已经知道我是个姑娘家了!”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
“他说我没有喉结,一眼就看穿了。”
“原来如此!”小环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是小姐的身躯不小心被孟少爷瞧了去呢!
“你刚说有事要说,是啥事?”芯鄀好奇的问。
小环偏过头去,见雍轼竟然还在目送她们,心头一阵厌恶感起,拉着芯鄀快步走进薄云客栈,上了三楼的上房。
“小姐,我们该回南京了。”一进房,小环就忙不迭收拾起行李来。
“为什么?家里发生了啥事吗?”
“没事,只是奴婢认为不应该让小姐继续跟孟少爷来往下去了。”
“可是……”
“小姐!这两天咱们也看清楚孟少爷的真面目了,他好赌有好色,还……”还好男色!
“还什么?”
“反正他的品行之糟我们已经亲眼证实,不需要再待下去了,快快回南京退了婚事再说。”
“婚事我会退。”芯鄀坐在桌旁,状似悠闲的为自己倒了杯茶,“但我还不想走。”
“为什么?”
“我想再多g他相处一些时候。”
她还舍不得离开他。
她还想更了解他一些。
“您不是都已经看清楚他的真实品行了吗?还要相处啥?”想看到他更坏的一面吗?
“那不是他的真实品行。”又有目光飞出了窗外,落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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