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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水蜘蛛的“花姐!”(二)

“真不好意思,狗熊头,你画蛇添足犯了姐的忌讳。”花恋蝶笑眯眯地又伸长了手拍上他的肩,“你也不用太尊敬姐,简称花姐即可。”花大姐,怎麽听都有花痴兼白痴的嫌疑,完全不符合她的形象,这狗熊头简直比黄小猫的猪脑还不如。当然,如果他舌头过大,不慎唤成了妓楼里的“花姐儿”,她不介意再赏他一拳,做个小手术,让他变成永远张不了嘴的哑巴。

身体的麻痹感逐渐消失,雷冀艰难地扯动嘴角裂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他知道站在身後的二妹、三弟以及周围的一干手下定是万分不解他为何不躲开或是接住那一拳,保不定也有些埋怨他堂堂大当家,一剽悍匪寇头子居然在个白发女人面前忍气吞声,生生作践了水蜘蛛的颜面。可是──

若说初始他对自己落入白发女人手中饱受折磨的羞辱事实,还抱著一丝这女人是无耻使用了暗器麻药的不忿念头,那麽在额头挨了第三拳过後,他终是彻底明了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真正内涵。

那一拳不含内劲,不显凌厉,毫无花哨,简简单单好比一个寻常百姓的出拳。但临到面对时,才猛然发现原来这拳来势是如此之快,快得让他来不及躲闪,来不及出手,甚至来不及闭眼,眼睛所看见的拳只不过是急速挥出的拳势残像。

眼前的女人粉颊白发,灰眸淡唇,年纪约莫双十年华,一双含笑的烟灰眼眸深处却古井无波,透著阅遍尘世浮华的疏漠和岁月。她的太阳x不见鼓凸,眼中没有湛然j光,下盘虚浮沈滞,处处显露出她是个不j武道的常人。不过,他已无需再以身体去验证那份暗藏平凡之下的强大,桀骜不逊的心第一次真正臣服在了绝对强者的拳下。

“是,花姐。”这一声他唤得心甘情愿,心悦诚服。

“大哥?!”

“大当家?!”

四方再次传出水蜘蛛众人的讶然惊呼,祝萧何和裴凡更是面色微变。这一声沈唤,水蜘蛛的每个人都听出了大当家的臣服。会是真的吗?大当家可是个武艺高强,杀人不眨眼的地地道道的悍匪贼寇。他表面看似chu鲁莽直,实则狡诈y沈,否则也不会坐上水蜘蛛大当家的位置,说一不二地号令上百号悍厉匪寇。

“呵呵,狗熊头,你看,不是姐不信,是你的这些虾兵虾将不信。”花恋蝶右手中指在小案上不慌不忙地笃笃轻叩,灰眸弯如弦月,眸光水银般四下流转一圈停驻在他的脸上。

“花姐。”雷冀再唤一声。没有半分犹豫,也没有半点闪避,阔目直视那双澄透灰眸,交付出自己的诚心。

花恋蝶定定看进阔目深处,俄尔,抿唇笑开,“狗熊弟真乖。”灰眸里荡漾起圈圈涟漪,她侧头吻吻身边红罗的面颊,“记住,这是姐心爱的红罗夫君。”又拍拍青锦面前的小案,“锦家少主麽,是姐正在求娶的第二夫君。姐是个疼惜夫君,以满足夫君心愿为己任的优秀妻主,所以,你的水蜘蛛,姐──要──了!”

“好!”

“不可能!”

不同的截然断喝同时响起。

花恋蝶右眉斜抬,左手一张,两g银针飞出,分别s向站立在雷冀身後的祝萧何与裴凡。银针飞行的速度不快不慢,目标指向二人的左颈大动脉。

“不可能吗?你们可知姐是怎样对付昨晚的暗杀者?”雌雄莫辨的雅致磁音笑意横生,温和轻柔,“银针从动脉入体,导进心脏。中针者一旦催动内力,当场心裂而死。若好生养护,则沈屙缠身数年,逐渐吐血亡故。姐可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喔。”

在银针触到二人颈部肌肤的刹那,突然力竭落下,ggc在甲板上,细细的针尾在阳光下反s出乍长乍短的耀眼光芒。

“呃,顺便再罗嗦一句,姐嗜好美色。”雅致磁音陡然转了两个弯,洋溢出丝丝y邪,灰眸状似无意地从裴凡身上扫过,“但对不听话的美人,姐蹂躏之後会将其扔进倌馆卖身。毕竟姐是倌馆的二倌主,怎麽著也要为倌主夫君的生意助上一臂之力。”

低头凝视c在甲板上的银针,裴凡猛地抬眼,僵直的身体噗通一声狠狠跪在甲板上:“花姐,请原谅裴凡的不懂事,大哥的决定就是裴凡的决定。”s来的银针不快,却异常稳健。常年习武的警戒告诉他,只要他拔出腰间佩剑,银针便会在瞬间夺命,这是他第一次生出由内到外都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不想成为死人,也不想变成废人,更不想沦为倌子。此时此刻,他终於对先前大哥之所以回转脚步妥协的举措有了刻骨的感同身受。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哥是好样的。

“喔,裴凡是个好乖乖呢。”花恋蝶懒洋洋地表扬道,斜睨站在他身侧的豔美少妇,笑得邪气十足,“那这位呢?”开口拒绝吧,姐的银针才可以毫无顾忌地c进去,不弄死你,也能让你的花容日渐颓败,省得到处勾引男人。

嫉妒是恶,这白发女人对貌美女人莫名其妙的嫉妒更是恶中之最。在她身後站著的弦络目光甚是怜悯地望了对面僵立的豔美少妇一眼,不忍目睹地微侧了身。也正是这一眼让无意接收到的祝萧何福至心灵地开了窍,及时挽救了一副如花容颜,也为二人日後的深厚友谊打下了坚实基础。

噗通──

祝萧何比裴凡跪得更重更响,以至於整个船身都在水面上晃颤了。

在银针逼近之时,她不是没悄悄全力催动内劲试图逼落。可发出的内劲就像石沈大海般,瞬间消弭得无影无踪,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银针越来越近,刺向颈部动脉。冷汗浸湿了整个後背,也直到此时,她才深切明白大哥为何会心悦诚服地奉上“水蜘蛛”,唤出一声“花姐”?而当她收到对面英气女护卫投来的怜悯目光时,才恍然醒悟白发女人当初那句“求我的人选错矣,怎能是个比姐美貌的女人呢?”是何含义?原来大哥之所以会被脱卸下两条臂膀,全是她害的!是她对不起大哥!

“水蜘蛛二当家祝萧何任由花姐随意差遣!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这个白发女人太强,强到无法想象,强到g本不像是个人。

九州大地,强者为尊,能者居上。水蜘蛛上上下下两百多号人在这一刻全部跪在了甲板上。

“花姐!”磅礴的低唤在芦苇丛中穿梭徘徊,惊飞一只只鸥鹭,纵横芦苇荡的顶尖匪寇“水蜘蛛”在三个当家之上至此多出了一个“花姐!”

花恋蝶侧耳仔细聆听,对雷冀露出极为满意的笑:“狗熊弟,你的水蜘蛛成员很不错,里里外外两百多个人,没一个舌头有问题喊错姐的尊称。”

啊?雷冀满头雾水,一脸的茫然。

“不懂没关系,这不是重点。”她不甚在意地挥挥手,“重点是姐要助锦家少主成为锦家的掌权者。”

一句不轻不重,语气平和,听似闲聊的话正式拉开了“水蜘蛛”被奴役的可歌可泣,令人掬上同情泪的悲惨宿命。

第067章锦家三管事(一)

河城芦苇荡深处的水道交错得越发繁杂诡秘,密密匝匝的芦苇高壮挺拔,一簇簇、一丛丛、一片片竟在一个面积约莫上千亩的岛洲外形成一道天然的阵法屏障,也致使岛洲外两三里范围内终年萦绕著浓浓的水雾,从外面g本无法窥探到岛洲的真实面目。若是不熟悉阵法或是水道的船只驶入,下场便是永远迷失囚困在阵法内,直至弹尽粮绝,虚耗而亡。

锦家就盘踞在这座岛洲上,张爪团缠,朱红描银的螭纹是其家徽,故将此无名岛洲唤为锦螭岛。二十余年来,锦家仗著锦螭岛周边得天独厚的天然水道阵法屏障守护,不断壮大势力,同时也因难於靠近的缘故,在世人眼中逐渐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锦螭岛有半高的丘陵,也有平坦的凹地。岛上虽无繁茂密集的参天古木,高高矮矮的灌木和芦苇丛却随处可见。在一背靠丘陵的平地上矗立著连绵至山丘顶部的古朴建筑群。屋舍依地势而建,翘檐拱顶,黑柱灰墙,青瓦绿窗,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整体看来沈肃中透著清新,恢宏中不乏纤秀。

山庄正门上方高悬一块鎏金朱红匾额,上面书著两个行草金粉大字“锦家”。笔力刚劲,姿态优美,端端是“寓刚健於婀娜之中,行遒劲於婉媚之内”,与山庄的建筑风格相得益彰。

而今,让世人揣度欣羡,敬畏不已的锦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二十几天前,锦家少主锦螭出外游历,遭遇不明劫杀,身边上百护卫惨遭横死,他则下落不明,生死未知。锦家家主锦庭风又怒又痛,暗地里派出大批人马寻找爱子,却一直未有半分好消息传来。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少主尚未找到,数天前,锦家又与蛟帮发生了一场激烈争斗。蛟帮在内奸的指引下,於半夜时分冲破天然水道阵法屏障,登上锦螭岛大肆砍杀。猝不及防的家仆武丁虽奋力抗击,仍死伤无数。当锦家上下齐心协力艰难地杀退蛟帮之时,家主锦庭风却不幸被流箭s中右x,至今昏迷不醒。偏偏一月前,锦家主母思亲心切,在征得夫主同意後,带著数个贴身婢女和一干仆役武丁回邬国探亲。路途遥远,等信送到,至少也是十天之後。而锦庭风并无兄弟姐妹,孩子也只得锦螭一个,是故,眼下的锦家竟只能靠著三个大管事来竭力支撑。

锦家议事堂中间的主座是一张宽大的乌木靠背椅,椅子通体没有任何花哨的雕纹,只在椅背上方透雕著一个张爪团缠,描涂银粉的螭纹,椅座上空无一人。左下方的首座样式与主座一般无二,只是略微窄了些,矮了些,上面也是空无一人。

临靠左首座的胡杨木靠背椅上坐著个五官端正,上唇留一字短须,一身浅灰衣袍的儒雅中年男子。其对面立著两张胡杨木靠背椅,椅上分别坐著一男一女。著墨绿裙袍的是个三十上下的美妇,身段苗条,琼鼻朱唇,细长的眉眼间闪烁著凌厉的j光;著赭色袍子的也是个中年男子,留著八字须,浓眉几乎连成一条线,眼角略微往下掉,使面相天生带了一分凶戾。

此三人正是锦家的三大管事,他们背後均站著一个心腹武丁,皆身著暗灰劲装,腰束黑色皮质宽带,皮带右侧下方是一个小小的朱红滚银丝团缠螭纹。

“回三位大管事,蛟帮在锦螭岛二十里开外摆开阵势,将锦螭岛团团围住。声言倘若锦家顽固不降,他们便不再手下留情,势要在明日血洗锦螭岛。”堂中一名武丁正跪地禀报。

“血洗锦螭岛?这蛟帮好生卑劣,趁我锦螭岛无头首之际落井下石!”美妇樊英璃拧眉嗤哼,挥手让回禀消息的武丁退下,如黄莺出谷的婉转声中带著果决与y冷。她自幼跟随锦家主母,後因能力出众,被提拔为调度锦家内外各项需用,统管锦家仆役的大管事。时年三十有五,未嫁夫主,也未娶夫君。为人处事公正肃严、情义并重,更兼其曾为少主幼年的伴读,是以在锦螭岛有著不小的威信。思忖片刻後,她又向堂上另两个未曾言语的中年男子商议道,“蛟帮来势汹汹,我锦螭岛五日前一战却元气大伤,不如先假意与其虚以蛇尾,再伺机而动可好?”

儒雅中年男子名唤北g魅,掌管锦螭岛上千家仆武丁的招募与训练。面相凶戾的中年男子名唤李蓟,专门负责c练锦家隐蔽在锦螭岛外岛洲上的两千多私兵。二人跟随锦家家主锦庭风落脚锦螭岛迄今已有二十余年,是锦庭风得力的左右臂膀。年届四十的他们都已成家,并育有子女数人。

平日里,李蓟并不在锦螭岛,而是与私兵一道藏匿在芦苇荡更深处几个极不起眼的岛洲中。这批私兵日日c练,陆战水战皆很j通,却从不轻易出动,基本不与锦螭岛众人接触。锦螭岛此番遭难,也幸得哨兵及时报备,他才能领著五百j悍私兵增援,逼退来犯的蛟帮。

听闻樊英璃的建议,连成线的浓眉在中心打出一个大大的死结,更增了数分凶戾。

“不妥。”他摇头一口否决,“据我们所知,蛟帮帮众至多不过两千余人,而此次攻上岛的帮众就有两千多。目前又非鱼死破之际,缘何会不管不顾地全数出动?小心虚以蛇尾时,一个不慎反被毒蛟吞下。”

“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利欲熏心,等不及地要吃掉锦家独霸芦苇荡,所以倾巢而出?”樊英璃抿唇冷笑。

北g魅忍不住轻笑道:“樊管事,我想能在短短十三年间崛起的蛟帮应该还不至於那麽愚蠢。它的实力近年来虽逐渐与锦家分庭抗礼,但严格说来并不如锦家雄厚稳牢。以往俱是些小打小闹的争斗,为何这次敢如此猖獗地大规模直攻入岛?夜间突袭固然收到了奇效,却也是伤筋动骨了,为何退败後不但没有安分养息,反倒在岛外摆船围困,放出血洗锦螭岛的狂言?他们哪儿来的底气,又哪儿来的实力?”

“你的意思是说”樊英璃细眉高挑,望向北g魅的凌厉细眼中染上一抹深思。

北g魅点点头,道:“是的,我认为蛟帮之举必是有备而来,其身後定站著你我所不知晓的庞大势力。”

樊英璃略一沈吟,不得不赞同他的猜测:“那依北g管事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蛟帮的狼子野心以及这背後的势力?”

“出动所有私兵,趁夜抢先攻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能一举消灭蛟帮。”北g魅右手成掌在虚空轻轻砍下,儒雅的面容上溢出一道狠厉,含笑的声音也倏然冷凉得好似冬之冰雪,“至於那背後的势力既然一直隐匿在蛟帮之後,就定是不想现出面目。一旦蛟帮灭亡,它便会蛰伏,短期内不会与锦家正面为敌。”

“不行!”李蓟霍地站起,来回跨动两步,大声驳斥道,“当初组建私兵时,家主曾立下规矩:危急时刻,可出动私兵解困。但无论遭遇何种情况,出动的私兵绝不能超出五百数。”

“必须全数出动!”北g魅一拍扶手,也站起了身,厉声喝道,“李蓟,家主重伤昏迷,主母探亲未归,少主遭遇劫杀,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五日前一战中,上千家仆武丁死伤惨重,仅剩三百余人,若不出动全数私兵,如何能对付蛟帮?”

“没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樊英璃慢慢站起来,冷声道,“李蓟,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著锦螭岛一干人等被蛟帮屠杀尽殆麽?”

李蓟一滞,继而抬眼深深地缓缓地扫过二人,沈声道:“北g魅,樊英璃,锦家拥有私兵一事在整个锦螭岛只有不超过二十人知晓,你们该明白家主当初为何会定下这条规矩?也该明白一旦全力出动私兵与蛟帮激战,会带来何种後果?”

北g魅和樊英璃都沈默了,议事堂一时沈入静寂之中。

半晌,北g魅轻叹一口气,拍上李蓟的肩:“李蓟,此一时彼一时,锦家的锦螭岛不能就这样败落。试想,若是我们在蛟帮的剿杀中侥幸溃逃,家主清醒後,我们有何面目立在他的身边?将来又有何面目去觐见──”他猛地顿住,不再言语。

“且不说远的,若主母和少主回归,又该何去何从?”樊英璃接过话头,目光微黯,幽幽道,“李蓟,眼下实是情非得已。我们只能违背家主,趁夜色掩护全力出击,赌上一赌。”

“呵呵,在生死存亡之际,下属们居然还有赌博的雅兴,真是让姐佩服不已。”

一个雅致柔和,雌雄莫辨的磁音悠然飘进,带著微微的笑意和浅浅的慵懒。

堂内众人心下骇然,视线俱投向厚重的黑漆描银大门。

门还是牢牢地紧闭著,但门上的传音圆孔已失去了遮蔽,声音就是通过传音孔飘进来的。

自五日前与蛟帮一战後,锦螭岛虽伤亡惨重,但警戒比之往常更为严密,这声音的主人是何方神圣,竟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岛中,进得戒备森严的议事堂?!

第068章锦家三管事(二)

咯吱──咯吱──

阵阵沈闷的低响中,厚重的议事堂大门被两个身著暗灰劲装的锦家武丁缓缓推开,堂外的青光猛地扑进来,铺盖了议事堂向门的水磨石地砖。两道修长的身影从光晕中一前一後地踏进议事堂,逆光中看不清的面庞渐渐清晰起来。

走在前面的青年男子朗朗明濯如秋之皎月;毓灵疏秀似霜魂寒魄。头戴镶银螭纹玉冠,一袭月华锦袍,高华清贵,翩翩浊世好风采如莹华明月瞬间夺走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正是外出游历却遭遇劫杀,一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锦家少主──锦螭!怪不得能悄无声息地靠近议事堂!试问有那个锦家武丁敢对锦家少主刀剑相向?

“少主!”

三个正在为私兵争议的锦家大管事纠紧的心一松,俱失声喊道。其身後的三名心腹武丁也如同把守在堂外的一干武丁一样,立刻低头恭敬地单膝跪地。

“北g叔、李叔、樊姨,我回来了。”青锦,不,锦螭微微一笑,杏长墨眼深邃粼澈,幽柔明华的清冷洒落一地。

锦家三大管事都是长年跟随家主和主母的心腹臂膀,也都是看著锦螭长大的。锦家家主锦庭风为表示对三人的看重,特许他们无需向少主行礼。在称呼上,也教导锦螭从小以叔姨相唤。

乍然相见的惊疑骇然过去後,樊英璃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对著锦螭上下不住地打量,嘴里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细长眉眼中的凌厉被溢上的惊喜与激动取代,眸中闪烁著点点晶莹,连声追问,“少主,没受伤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樊姨帮忙调理?”双手更是握著他的肩臂m索游走。

锦螭唇角的笑变得有些尴尬无奈,“樊姨,别担心,我没事的,伤势早已痊愈了。”他安慰著,抬眼歉意地看向面前同样神色激动的两个中年男子,轻声道,“抱歉,也害北g叔和李叔担心了。”

李蓟摇摇头,紧皱的一线眉舒展抬起,拍拍他的肩,低沈的声音有些暗哑,带著一丝淡淡的责怪:“少主,即便受伤也不该长久的全无消息啊!你可知家主得知你遭遇劫杀下落不明时有多痛急?一张黄梨木椅竟被他生生坐塌!”

“是啊,家主暗地里不知派出多少人马去寻你,却总是没有半点音讯,差点都要急疯了!就连我们也是整日里坐卧不安,焦心不已。”北g魅在一旁补充,欣慰道,“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我当时身受重伤,神智昏迷,一切都身不由己。”锦螭苦笑著拉开樊英璃的手,“暗杀又是接连不断,只好躲藏起来。待到身体基本复原,便马不停蹄地往岛上赶。”

“该死的歹人!”樊英璃狠狠咒骂一句,复又握住他的手腕,急问,“少主,你可知劫杀你的是谁?樊姨势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尴尬无奈的笑悄然褪去,勾起的唇角挑出薄凉和讥讽,“樊姨,我只知最初劫杀我和护卫的是一路歹人,後来连续追杀我的歹人又是另外两路,统共有三路歹人想要我的命。”

“什麽?!”

三大管事愕然惊呼,面色俱是一变,三双眼眸尽数y沈下来。

锦螭似未所察,眉峰轻蹙,对樊英璃淡淡问道,“对了,樊姨,母亲可知我遭遇劫杀的事?”

樊英璃摇摇头,眼眸里的y沈融进几分忧伤:“少主,你也知八年前你遭劫杀失踪时,主母悲痛伤身,落下病g。家主怕主母旧疾复发,便暂时压下此事,没有派人到邬国给主母送信,想等寻到你後再告知主母。”

“喔,母亲还未归岛麽?”他半垂眼睫,掩去眸中波光,“如此甚好,我虽平安回来了,父亲却又被蛟帮”

三个大管事闻言怔愣片刻,随即面色黯沈下来。

“少主,你已知道家主”樊英璃紧了紧手,无力地放下他的手腕。

“在芦苇荡中,我遭到匪寇水蜘蛛的狙杀,从他们口里知道的。”锦螭抬眼冷笑,“我还知道蛟帮在二十里处摆船围岛,欲在明日血洗锦螭岛。”

“少主,水蜘──”

“父亲!父亲!家主醒了!家主醒了!”大敞的门外奔入一个大呼小叫的少女,突兀地打断了北g魅的话。

北g魅似猛然惊醒一般,微张的唇蓦地抿成一条狠厉的直线,视线转向跑进议事堂的少女。

少女著鹅黄色的绣蝶衣裙,垂云髻上斜斜c著一支玉坠翡翠簪,簪旁别著一串淡黄小绢花,明眸皓齿,清新俏丽,额际间挂著一滴小汗珠,双颊因急速奔跑涨得红扑扑的,衬得一张小脸分外明豔。

“父亲,家主醒了,醒了!”她冲著北g魅嚷道,红豔豔的小嘴不停喘气,显是一路疾奔而来。

家主醒了?!议事堂内的众人又是一惊。

“北g媛,你说我父亲醒了?”锦螭踏前一步,醇冽清澈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听到询问,北g媛猛地转眼看去,秋水明眸中霎时放s出狂喜的光芒:“锦哥哥!你平安回来了?!”凹凸玲珑的嫩软身体似r燕投林般向他扑了过去。

以往锦螭对这个美丽的少女的亲密举动并不会拒绝,可此刻在那股清雅香风飘来的刹那,他的脚下不受控制地微微错开一步,抬手稳稳接住北g媛的手臂,将她固定在x怀两尺开外。

“锦哥哥,你这是”北g媛没有扑进朝思暮想的宽厚怀抱,有些不解地看向面前的绝俊男子。她今年十六岁,自懂事起就喜欢围在锦哥哥身边,缠著他陪她玩耍,缠著他教她武艺,缠著他与她吟诗作对,弹琴赏月锦哥哥虽然清冷,但也温柔,无论她要求什麽,做什麽,从来都不会拒绝她,为何为何这一次会把她挡在怀抱之外?他他可知听闻他遭遇劫杀,又像八年前那样下落不明时,她的心有多痛多难受多担心?家主被流箭s中,因著是他的父亲,她像伺候自己的父亲一般与奴婢和大夫一道日夜守在床前,只为替他尽孝。心里越想越委屈,两只大眼不禁红了,泛起粼粼水光。

“北g媛,你说我父亲醒了?”锦螭没有去思考自己身体的反常举措,也没有去关注娇俏宠物面上的委屈和眼中的水光,只是又一次轻轻询问道。

是了,锦哥哥一定是太担心家主才会突然变得反常的。北g媛宽慰自己,对锦螭扯开一抹甜笑,“嗯,锦哥哥。家主方才突然醒了,只是身体异常虚弱,几乎连话也不能说。”

“北g叔、李叔、樊姨,劳请你们在议事堂稍等片刻,我去看看父亲便即刻回转。”锦螭放开北g媛的手臂,不著痕迹地将她的身体移到了一边。

“我和少主一起去。”北g魅立刻接口。

“我也是。”李蓟和樊英璃几乎同时说道。

锦螭摆手,清凌墨眼染上飘忽的浅笑,“我知道北g叔、李叔、樊姨对父亲的担心,不过父亲伤重体弱,恐怕无j力见人,还是请你们在议事堂中等我回来共商应对蛟帮之事。”他顿了顿,眼中的笑隐没在幽黑之中,“我也只是想看看父亲问问他”最後几个字音极低,仿佛g本就没从口里吐出。

“去吧,少主,我们在这里等你主持议事。”李蓟叹息,拍肩鼓励道。转身回到座位上直直坐下。

北g魅和樊英璃对看一眼,也向锦螭点头,寻了各自的位置坐下。

锦螭不言,恭恭敬敬地向三人分别行了一个弯腰大礼。直起身,月华袖袍轻颺,衣角间缀绣的墨银修竹在空中划出一个小小的半弧,人已是向议事堂外翩然走去。

锦袍裘带,长发如墨,颀长笔挺的身形迎光而行。身周染上一圈淡淡的明亮光晕,身後拖拽出一道长长的黑色影子。黑影一直投到堂中,不断地晃动,在肃严微暗的议事堂中显出几分诡谲y寒。

“锦哥哥”北g媛目视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神色间有些怔忪。为什麽,她的心会跳动得如此不安?锦哥哥,他好像变了。不,他是她的锦哥哥,永远都是她的锦哥哥!咬咬牙,右脚狠狠一跺,她冲那道背影追了出去。

呃,不带这样无视她吧?好歹她出场时还说了一句表扬来著。

被剩在议事堂中的花恋蝶mm鼻子,万分郁卒地看看在椅子上端坐如初的两男一女,又看看还跪地不起的三个锦家武丁,再看看刚刚追出大门的俏丽少女,最後在n道视线即将落到自个身上时,飞速转身,大声呼叫著也往大门外跌跌撞撞地追去。

“少主,少主,等等我,等等我啊!”c他爷爷的,主角走了,现在晓得关注配角了?晚了!你们想看姐,姐还偏不给你们看了。还有,那个粉嫩嫩的小妹妹貌似对她的未来第二夫君很有想法啊!她怨声载道,边跑边挥舞著两条手臂,只给议事堂众人留下一个白发凌乱飘飞的黑色背影。

“那个白发女人是谁?”李蓟m著八字须,浓浓的线眉再次在眉中拧结,“少主怎能罔顾岛规,带个外人上岛?”

樊英璃不甚在意地笑笑,道:“少主身边上百护卫尽数丧命,她应该是少主新收的家仆吧。”那个毫无礼数尊卑奔出堂外的白发女人虽未观其正面,但脚下轻浮滞涩,显然毫无内力,不足为惧。

“家仆”一个卑微家仆敢抢在少主前面对大管事发出调侃之言麽?北g魅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掩去眸底深处的y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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