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梧于是凝神意会了一下,感觉好像是这么回事,然而:
“可若是本派弟子在入门之前便已学过剑呢?”
长梧子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你这个问题,数年前你师兄也问过为师。”
沈梧想起这半个月相处里周敛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骄傲又冷淡的气息,仿佛他天生就高人一等,偏这种孤高并不惹人厌烦,只是无形中叫人有种“珠玉在侧;觉我形秽”的惭愧。
连忽冷忽热的态度都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听到他竟然跟当初的周敛想到一处去了,沈梧便有点受宠若惊了,心想,哦,是吗?
长梧子暗笑,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再怎么沉稳自持,也难免对长得好看又厉害的人心生崇拜,虽然他们自己未必会承认。他趁机转移话题道:“铸剑之后,便是养剑了。”
接着一脸正气地讲述了养剑的种种做法,什么勤于擦拭,每日都要将之置于阳光下吸收日之精华。
沈梧认真地听完了,虽然不太相信一把木剑也能吸收日月精华,但是,也许那株石榴树本身就有不平凡之处呢?
然后他问:“养剑又是为何?”
长梧子负手而立,低头沉吟片刻,正色看他,那一眼既不忧郁也不猥琐,反而含着某种穿透岁月的悠远,一时之间仿佛他的背也没那么驼了:
“阿梧这半个月里看书,可知于我辈修道之人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沈梧脱口道:“道法侣财地?”
长梧子点点头,又问:“那阿梧觉得,你手中之剑,对应其中的哪个字?”
沈梧一愣,琢磨了一下:“是‘道’么?”听闻大道有三千,剑道便是其中备受推崇的一条。
其实武器应是修者手中的财物,可沈梧总觉得,虽然师父打见面起就没怎么靠谱过,问这个问题应该也是有他的深意的,他也……期待着见到师父高人的一面
长梧子却道:“是侣。”
沈梧怔住,喃喃道:“侣?”
“嗯,”长梧子肯定道,“修道之人大多亲缘单薄,身心契合的道侣却又可遇不可求,对于许多人而言,手里的武器,才是陪伴他们一生的伴侣。”
沈梧试着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光景,没想出什么名堂来,只无端地觉得有些难过。
长梧子又道:“一生的伴侣,难道不值得你细心对待么?”
沈梧道:“那自然是值得的。”
次日是个晴天,用过午饭后沈梧便在院子里找了个不会碍着周敛又晒得着阳光的地方,垫了张纸,把剑放了下去。
周敛冷眼旁观,本不想搭理这小蠢货,偏他无事可做。他这些年是爱清净,然而人总是这样,清净过了头便想热闹一下。此刻他便是这样,旁的什么也不想干,只想找什么人说说话。师父当然是不行的,对上师父愁肠百结的脸,他就什么都不想说了。除此之外,就只剩一个木头人和这个矮团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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