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这学期最后一节课,之后是复习周,咱们不上课,有什么问题可以发邮件问我,或者来我办公室。”
前排一个男生抖机灵:“可以问考试题目吗?”
零星几声尬笑。
侯教授说:“今天不仅是本学期最后一次上新闻史,也是我在这里任教的最后一节课,身体欠佳,已到退休的年纪。只是我才疏学浅,愧疚不曾教过有用的经世学问,做人道理,感谢长久以来各位同学对我这‘瞌睡课’的包容。”
他看一眼教室,下面鸦雀无声。
这门新闻学院最无聊的专业课就要结束了,也许以后会有别的老师来教,会不那么让人想上课打瞌睡,也许这门课会被取消,换成什么更实用的课程。
他心里有一些话,但又觉得不必说。于是他收起自己的教案,沉默良久道:“祝诸君前程似锦,功不唐捐。”
教室里响起掌声----一些真情实意的留恋。但这留恋毫无份量,随着陆续有人离开教室,渐渐消弭。
裴煦之前没有听说过侯老师以后就不再任教,此时有些迷茫地想:“我大二上这门课的话,就是另一个老师教了。”
他抱着相册走到讲台边上,等问问题的学生们散去,才走上前叫了一声老师。
助教走过来帮忙收拾东西,裴煦这才注意到,侯教授带了一支拐杖。
“梅雨季,怕脚滑拄着,腿脚没事。”侯老师接过相册,宽慰道。
“下次什么时候能见到您呢?”
“要是口述史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随时再来找我,我把我家地址给你。”
“访谈没什么其他事了,接下来就是我写完给您修改。您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敏感的,都可以删掉。遵循您的意愿。”
侯教授笑着说:“我都要回家养老了,能有什么觉得不合适的。只怕学校审稿有觉得不合适的吧。”
“回来开开讲座也挺好的。”裴煦和老教授往外走,助教提着教案跟在旁边。
老头开玩笑说:“催眠的讲座吗?不会来啦,身体不好,我女儿不让我折腾。按照惯例,下一次能在学校看到我名字,大概是讣告。”
----白底黑字一条横幅,挂在学校梧桐道上。但那个时候,学校里大概没有他教过的学生了。
“除却生死,都是小事,到我这个年纪,就连生死,也是小事。”临告别侯教授对裴煦说,“我记得你之前自招面试,我问你是为无产阶级发声,还是为无产阶级政权发声,你说你要为自己的价值观发声。前两天,你在十大发言的视频我也看到了,我觉得很好,但是至刚易折。”想想又说,“算了,自己走过才是人生。不必再送啦,我跟助教走回去就行。”
裴煦站在小花园的路口目送那两人背影远去,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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