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话老太太也很有感触,“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啊。丽妃仗着圣上的宠爱公然在宴席上对皇后下毒,可谓闻所未闻的奇事了,圣上大约也深恨自己怎么对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宠信了这么久。熙敏皇后故去也有十几年了,他也不肯再立新后,连带着也没有立太子,可见当年之事对其影响何其深刻。”
“丽妃御宴上下毒毒死皇后,还想同时毒死大皇子,那不过是说给天下人听的,其实皇后的死不只这么简单,不过就算是再有什么猜测,自张太医赵太医死后也都无法找到答案了。圣上不立皇后,倒也不全是与先皇后的情谊,当年熙敏皇后刚生了大皇子就招人下毒手,现在的徳贵妃也是刚得了执掌后g之权不久,她所出的六皇子就误食了东西成了哑巴,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圣上是怕了,再也不肯对谁有所偏爱,免得又做了靶子。”
“此话甚是有理,只是如今圣上年纪日长,储位空悬究竟不是长策,大皇子,六皇子都已成年却仍未去封地就藩,民间纷纷传言京中此次地震是储位不明,二龙相斗所致。”
“愚夫愚妇懂得些什么,不过看来有人要借此事挑起事端,只怕又要有一阵子不太平咯。
月亮刚爬上树梢,西院厢房中,铃兰静静躺在云堆样的锦被中,身边穿墨绿坎肩的丫鬟正把织金帐子从挂钩上取下来,外面突然传来噪杂的脚步声,门帘响处,俞子诺大步走了进来,人未到声先到:“她醒来没有?”
白露忙放下手中的活,规规矩矩的上了一杯茶:“回爷的话,姨娘还是老样子,大夫说了,姨娘这是心病,没法医。除非姨娘因为什么牵挂之人或者牵挂之事能自己醒过来。”
其实经过早上的震撼x的事件铃兰的神智早已清醒,只不过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她是冒牌货,没敢立马活蹦乱跳而已。她有孕的消息传出后,一整天房间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看望的,打赏的,甚至来看热闹的,进进出出足有十几拨。她乐的借着病症不管不招呼,暗地里看着听着,尽快熟悉这里。不过观察的结果让她十分郁卒,她现在的人生非同一般的独特。虽然也是十六岁花朵一般的年纪,可是她不是像以前看过的诸多小说里一样穿成大家嫡女或者小家碧玉,甚至连庶女都不是,她已经变成少妇了,自己的一生已经绑定在一个叫俞子诺的男人旁边,这也就算了,关键她还不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人,甚至不是主要的女人,她不是他的妻,只是一个在妻子怀孕时暂时暖床的妾,现在,又成了一个在主母流产后有孕的妾。她能感受到主母刀子般的眼神,能感受到从慈安堂出来后一路上丫鬟们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复杂目光,能感受到访客中陌生的人们酸溜溜的话语,甚至能感受到这院子里不知从何而来的喷薄而出的怨念,在这样四面敌人的情况下怀孕,她实在有些害怕。
闹了一天终于挨到上床睡觉了,俞子诺却来了,她忙打起j神支着耳朵听起来。
俞子诺环视了屋子一圈,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屋里怎么这么热,还有,这是点的什么香,气味如此浓郁?”
白露忙说:“晌午胡姨娘来了一趟,说这屋子里太冷了,姨娘如今有了身子,越发需要尽心服侍,我才叫小丫头把炭火笼的旺了点儿。熏香是下午nn让春兰姐姐送来的,说是叫梨花醉,还是nn从京里带来的,对孕妇安神助眠最好不过,我就用它换了平日用的百合香。”
俞子诺看了这个老实丫头一眼,叹了口气,耐着x子吩咐:“有孕的人怕热不怕冷,这都快四月天了,炭火以后烧到现在的一半热度就行,白天还要注意开窗透气;至于熏香,无论是谁送来的,一律不准用,问了就说是我的吩咐。”看来铃兰有孕的消息是人所尽知了,白露一个丫头什么也不懂,要赶紧搬院子派人才行。床上的铃兰听到他的吩咐,也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熏香是容易动手脚的东西,她都木头人一个了还需要靠熏香安眠么,乐氏要么是不通事理,要么就是有了别的心思,无论哪种对她来说都可怕的很。
耳听子诺接着吩咐:“老太太许了你们后日搬到兰晖阁,已经有人在收拾了,明日你将东西收拾一下,等着人来接就行。到了那边自有老太太拨来的人伺候,你跟着学着点。”白露应了,床上的铃兰也松了一口气,至少家中主事之人是护着自己的,老太太想的很周到啊。
耳听脚步声来到床边,她忙闭上眼睛装睡。子诺紧紧盯着床上的人,和往常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神情,但似乎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同,他将目光转向红绫被下,想象这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和自己血脉相关的小生命在静静的生长,盯了好久之后,他伸手似乎想抚m一下,还没m到被子就又缩了回来,终于轻轻放下帐子坐回桌边,端了茶杯默默的呷着,一时间屋内只余更漏的滴答之声。
很久很久之后子诺才慢慢的开口,“今天的话你可听到了。你跟了她这些时候,可知道她有什么牵挂之人或者牵挂之事?”
白露嗫喏了好久,只憋出了一句,“姨娘以前从不多事,没见和谁有特别的来往。”
子诺叹了口气,铃兰以前的行事x格他何尝不知道,恨不得变成隐形人,每逢大事必往后躲,跟在他身边几年,只怕连家里人都没认全。他想了想又问道,“那她平时可有什么喜欢之事,或者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
白露又想了很久,迟疑的说“去岁大雪时,我记得姨娘有天对着窗前刚开的腊梅给我说,她小时候跟着父亲在外乞讨了好几年,有一年冬天的雪比这还大,连着下了几天,把道路都遮盖了,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她和爹在一个破庙里躲了两天,吃的早就没有了,后来连生火的树枝都烧完了,眼看就要冻死。她朝着庙里已经盖满了灰尘的菩萨哭诉,结果这时果真就有一行人进来,当中簇拥着一位公子哥,也就十岁左右,衣服比雪还白,神情却比冰还冷,身上还有股若有若无的梅花的香气,就像仙童一样。她当时看呆了,也忘了上去乞食,那群人埋锅造饭后,有个老者看到她和爹的样子,给了他们一锅热汤,几个馒头,他们才撑了过来,没有死在那年的大雪里。爷,不知道这算不算……”
“你接着说下去。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群人就走了啊,姨娘没跟他们中的任何人说上一句话。不过她感谢菩萨显灵救了她和爹,离开后记得那个庙叫“王儿庙”。哦,对了,她还说后来在庙里拾到一个香囊,上面绣的是梅花,里面装的也是干的梅花瓣,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男孩却带着装满梅花的香囊。”
白露的故事就这么讲完了,没有任何实质内容,床上的铃兰腹诽道。俞子诺静静的坐了很久,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白露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自老爷夫人去世后爷就越发威严沉默了,自己刚才的回话到底合不合他的心意呢?床上的铃兰也大大的松了口气,一歪头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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