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鸿影拧眉,“什么时间?”
“老师,您研究历史,应该明白我的感受。”余年组织措辞,“虽然我才二十二岁,但已经实实在在地经历过三个至亲之人的离开。对死亡,我并不觉得恐惧,只是更加真切地感觉到,人的寿命与这些器物比起来,不过千年之一瞬。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不知道会不会遇上意外,所以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后,这个私人博物馆会怎么样,这些东西要怎么办。”
余年接着道,“又说回来,像青铜簋,一旦遇上战乱,也很难保住。青铜器已经艰难,更不说那些脆弱的字画。”
“磕”的轻响,将茶杯放下,曾鸿影道,“虽说要考虑得长远些,但年年,你学历史,也应该知道,尽人事,听天命,是有道理的。说不定过个一千年,世界都成焦土,更别说你的博物馆了。你只需要尽你所能,做到你能做的,后事交给后人,就行了,哪儿担心那么多?”
余年听出曾鸿影的豁然,他笑道,“嗯,您说得很对。”
研判地看着余年,曾鸿影仔细询问,“不过说真的,你是怎么想到,要建一座博物馆出来的?这可不是简单轻易就能做成的。”
余年回答,“这个想法,我外公以前也有过,但那时条件不允许,做不成这个事情。我小时候曾跟着我外公,清点过家里的古籍善本、古董器物和文物。我们余家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不仅数量非常多,种类也非常多。但为了便于保全,它们大多都被存放在保险库里,不见天日。”
曾鸿影知道青山余氏往前追溯,历史极长,家学渊源,能臣清吏,大儒学者,甚至名将,都出过不少。他颔首道,“你们家确实如此,底蕴不厚,家底不厚,我都不相信。”
余年笑着点头,“对,我小时候还很惊讶,我家里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外公嘲笑我说,我的反应,跟我妈妈当年的反应一模一样。”
吃了两颗曾鸿影炒的花生米,余年酝酿好词句,接着说话,“我外公曾经说过,真正厉害的人,不是将多少稀世珍宝占为己有,而是能将这些稀世珍宝,从一些不被人所知的角落里搜寻出来,拂去上面的灰尘,让它们得到应有的良好修缮和维护,并将它们摆出来,让世人能了解它们的历史、文化和艺术价值。
我自己学历史,也意识到,文物和文献,对复原我们的历史非常重要。就像《国书》竹简,就像昌方尊,还有青铜簋。当我手里的这些藏品,能够展露一段不甚清晰的历史,能够补全一块文明的拼图时,我舍不得将他们藏起来。”
他眉目沉静,语气极为笃定,“以上,就是我想修建一座博物馆的初衷。”他话锋一变,带着灼然自信,“而且,我青山余氏数百年珍藏,我也已经具备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去做呢?”
曾鸿影抚掌大笑,“说得好,既然有心又有能力,条件也成熟,为什么不去做?年年,不管是你要把十六件国之重宝,转让给国家文物局,还是你修建私人博物馆,完成夙愿,我都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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