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长安初初结识,拓跋焱只以为肖山是陈星的弟弟,抑或干儿子之类的,交情也不深,更不会说鲜卑语,只能用汉语交流,话还说得很少,也未曾察觉出肖山若有若无的敌意来。
“陆影。”肖山终于忍不住了,说道。
陆影看了眼肖山,若有所思,问:“你想滑雪么?”
“我不。”肖山不满道,“我去找陈星了。”
陆影说:“不要去打扰他,他今天应当正忙,你还是和我们在一起吧。”
肖山深吸一口气,说:“不。”
接着肖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不时回头,仿佛希望陆影叫住他,陆影却没有开口。
终于走了,不知为何,肖山在身边时,拓跋焱总觉得有种随时要遭到背刺的危险。
“他长大了。”陆影笑道,回头一瞥拓跋焱。
“你是不是大病初愈?”拓跋焱说,“累了吧?”
陆影点点头,拓跋焱说:“喝点东西?”
陆影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只是随处行走,看胡人们所做的事,偶尔眼里会收进去一点小惊讶的神色,像个因虚弱而在家中待了许多年不得出门,终于有朝一日可以出来晒晒太阳的少年。
拓跋焱看出来了,于是便朝他讲述长安的盛景、鲜卑的山、丝绸之路的行商——虽然大多都是他从旁人处听来的逸闻,毕竟被苻坚收养后,拓跋焱大部分时日都在皇宫习武、训练御林军,极少有机会出门。偶尔几次离开长安,也是跟着苻坚去御驾视察。
两人坐在长桌一侧,拓跋焱取来酒,与陆影对坐。
暮秋节的狂欢已到了另一个阶段,胡女们酒酣耳热,按着各自的爱人在长桌上、雪地上、帐篷上以及一切随处可见的地方肆意亲吻。武士则抱起放肆大笑的女孩,上山滑雪,下来之后躲到帐后,肆无忌惮地彼此交缠。热闹的赛场、酒桌前,男人女人已纷纷离开如退潮,就像散向大草原上,席地幕天,热烈求欢的野兽。
桌上一片狼藉,歪倒着打翻的酒杯,陆影眺望远处,静静坐着。
拓跋焱笑道:“听说在暮秋节的当天下雪,是很稀罕的,近五十年中,只出现了两次。一次是五年前,述律空继任那天。陛下带我们前来朝他道贺,我还只是一名寻常御林军卫。”
陆影:“你很在意你们的皇帝。”
拓跋焱想了想,叹了口气,说:“他就像我爹一般,比方说,你与肖山?他是……你的弟弟?”
陆影独自一人,带着个小孩儿,说是父子俩吧又不像,说是兄弟也不像。
“算养子。”陆影微一笑,说道,“我曾将他托付给陈星,看来这几年中,陈星对他的教导很称职,换了从前,他可不会这么安分,爪子早就到处乱抓一气了。”
肖山沉默着,坐在营地最边上,司马玮的身边。
有小孩儿过来,司马玮便用竹签从锅里挑起一点“魃糖”,递给敕勒川的孩子们。肖山叹了口气,眼望远方,司马玮于是也递给他一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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