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郎冷冷地笑着,驰骋满目夜色,风吹云化浪,怕是今后再也看不见了。原本暇州来了位有真才的知县叫大家不安,还以为他要大动干戈血流成河,没成想过去了那么久也没听他有何动作,连修为最高强的狗妖也忌惮避讳着他走,夹起尾巴做妖,只待他任期满调离。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容小郎毫无感情道。
沈吟心中早有打算,他估计狗妖就在附近看着,若是真动了容小郎,恐怕他还没走出几步就会被威胁。都是一群快意恩仇的生物,是非分明,毋需人间律法约束,行各自既定的规矩。他只得无所谓道:“你既然已嫁入韩家,便是你们自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声调忽的提高些许,“我不管。”
居同野松了口气,看着沈吟,羡慕敬佩好不容易移开目光。
沈吟继续道:“你受天理约束,便不受人伦枷锁。你得韩家几代香火成精,以身相许本就是报恩。恩未报全,又添一择,已成定局。也许十年,也许百年,你报尽韩家的恩,天理许就不再约束你,也就能早日摆脱七情六欲。”
容小郎一错再错,也得到一而再再而三的宽恕。他欠下一命,自认为唯死可报,也对命运无力言说,只希望转世投胎,只求无论下一世为何,都不要再尝这割肉剔骨的恩爱滋味。沈吟的一席话如天清朗星点亮他的心扉,恩情如刀,取人性命也能护体吓退歹人。
他本是暇州唯一成精的树妖,天涯孤客举目无亲,得韩家相助,便将韩家当做至亲。祸由心生必由心解,由他起必由他结。
一股热流从天灵如瀑布顺流而下,沿着经脉流淌灌溉四肢百骸,容小郎一个激灵,榕树化为人型,一身粗布束袖短打,褐色洗到斑白,泪如雨下掩不住眉清目秀,骨骼清奇撑得住扶柳身姿。不见外人时,容小郎还是做少年打扮。
锁树的铁链对容小郎太重,坠得他惨叫一声跌倒在地,腰间隐约一圈水渍渗出。剥了一圈树皮也是剥了他腰间一圈肌肤,沈吟和居同野立即跑过去。居同野小心地把铁链拨剥下来,双手沾满腐朽粘液,这些都是他的血。
容小郎脸色惨白,额间脖颈上全是细密的汗珠,紧咬牙关将疼痛悉数压在喉咙之下:“别、别管我了……”
沈吟掀开衣服看了一眼,啧啧几声:“伤得够重。”
居同野瞥了一眼,环绕腰间一圈的伤口如遇闸刀,好好的人儿被拦腰斩成两截,他骇得头皮发麻,如被手一径地揪住发髻朝上拽去,立即扭过头去,不忍直视:“别说风凉话,还不快点处理。”
“你就会使唤我。”沈吟哼哼唧唧道,大都是鼻音发声,好似不过是摆弄一盆花草,“你来托着他,别叫伤口沾着地上的灰。”
这算什么,真正被腰斩的沈吟都见识过,因而浑然不介意,解开腰带撕扯下丝绸里衣粗糙地裹了一裹:“这伤口就算好了,疤痕也要跟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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