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是一个由内而外的愤怒过程,讲求手感,这两次盛骁的手感都不错。可第三次任远再叫他,堵的是一个背着双肩书包的学生,盛骁就隐约感觉有一点儿被利用的意思了。
他心里不是很痛快,拳头也没那么硬,最后打完居然相安无事,那人擦了鼻血,拍拍身上的灰就走了,连老师家长都没惊动。
盛骁自我安慰:顺不顺眼这种事,实在是很难界定其程度,有时外人看来不值一提,当事人却觉得不共戴天。任远找他来是帮忙出气的,不是找他来评断是非的,过去就算了。
让盛骁感到不能忍的是最后一次。某天下了晚自习,他洗完澡,浑身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正要躺在床上数数手机里这一会儿又多了几个陌生号码的问候和晚安。这时横插进来一条刺眼的消息,是任远发来的一个地址。
盛骁立刻回了电话过去。任远说,速来。
到了地方,酒菜一桌,二人相谈甚欢。待盛骁想起来,问及此事,任远肃然道,对面那桌人老瞪他,瞪很久了。
那是一家路边的小饭馆,看着经营不善,萧条极了,夏天的大半夜就两桌客人。
那么盛骁就不是很明白了,他是来打谁的?
当时他心里其实有一点儿想打任远一顿。
他想不通,任远一个好学生,为什么半夜不在家好好学习,吃保姆炖的山珍海味,啊?为什么要跑到大街上叫几个乱七八糟的快炒,盯着对桌人看,再分析成别人瞪他?
一共两桌人,人家不看他,看星星吗?
是西矿高中的作业不够多?还是任远心理变态,有那个什么被害妄想症?
但盛骁人已经来了,箭在弦上没太多时间容他瞎想,任远一拍桌子,他二话不说就踹翻了面前的一溜儿凳子。
那一次,盛骁才遇到了真正的麻烦。
他在小饭馆里随手抄了个啤酒瓶,一把磕在吧台上敲碎。这本应是一个非常趁手的武器,但从前他只在电影里看别人砸过,不曾亲手操作,由于经验不足,致使他选取的角度不是很好,脸颊和手掌被酒瓶迸出的玻璃渣迸了血口。
砸完桌椅板凳之后他赔了老板钱,随便找了个药房,在脸上贴了个创可贴,给手掌缠上了绷带。第二天早晨,他顶着这套包装去学校上课,前座的女生看了他一眼,上着上着课突然趴在桌子上像三峡决堤一样失声痛哭,数学老师怎么劝都劝不住。
任远这个他推不掉的大丨麻烦,给他招来了一群撵不走的小麻烦。
那几天,盛骁的桌洞里塞的全都是一盒盒的麻烦。
并非人人都有勇气在他面前署名,他退不知道找谁退,吃又吃不过来,扔在抽屉里不管还怕长毛了,惹得别人看见伤心跳楼。
总吃巧克力让他的胃很不舒服,盛骁的日子一度过得非常痛苦。
他先前还盘算着送走了任远这尊大佛,他就可以踏踏实实过日子了,这一被人拿晋南大学买断终生,他岂不是要给人当一辈子枪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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