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秋兰正容道:「岳大哥,我昨天原只是和你说着玩的,你想宋老爷子郑重其事,在书房里交给你这方玉珮,绝非寻常。我和你一起去,也许会使恽夫人有什么忌讳之处,所以还是你一个人的好,我正好趁这段时间,找我娘去,不论谁先回来,在小江南客店里等好了。」
岳少俊想想她说的也是有理,这就点头道:「那就这样办吧,我会在客店里等你的。」
竺秋兰嫣然一笑道:「我如果回来得早,也会在那里等你。」说罢,转身朝东行去。
岳少俊人城之后,先找到东横街,老远就看到小江南招商客店,这时还不到午牌时光,客店前面进出的人不多,夥计们也没在门前招呼。岳少俊踏进门,一名夥计就迎了过来,含笑问道:「公子爷是找人还是住店?」
岳少俊道:「住店,你们可有清静上房?」
夥计道:「有,有,公子爷请随小的来。」说罢,引着岳少俊进入后进,经过一座小天井,一排七间楼房,曲槛相通,果然十分清静。岳少俊要了东首两间厢房,并说还有女眷随后要来。夥计唯唯应是,送茶送水,十分殷勤。岳少俊洗了把脸,就交代夥计,自己要出去一趟,待回妹子来了,就要她在房中等候。
夥计连声应是,陪笑道:「公子爷放心,小姐来了,小的自会招呼。」
岳少俊又道:「夥计,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知不知道?」
夥计笑道:「公子爷要打听的是什么人?」
岳少俊道:「人称淮扬大侠的……」他话还没说完,夥计连忙陪笑道:「公子爷说的是恽老爷子,我们扬州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扬州城里,那个不知,那个不晓?公子爷是恽老爷子的……」
岳少俊道:「我有事要去恽府,不知如何走法?」
伙汁道:「恽老爷子的府第,在南城吉祥坊,公子爷只要到了吉祥坊,就可看到两扇黑漆铜钉的大门,门楼上写着「归云庄」的就是,问都不用问。」
岳少俊说了声:「多谢。」就出了店门,一路往南城行去。一路上但见商肆栉比,门面宽敞,街道上行人车马,往来络绎,扬州城果然景象繁华,商业鼎盛,一片升平。
找到吉祥坊,这里已是一片住宅区了,走没多远,果见一座高大的门楼,门前还蹲着一对石狮,石阶上两扇黑漆大门钉着金闪闪的铜钉,门额上是用清水方砖铸刻的「归云庄」三个大字。岳少俊略为敷了敷衣衫,就走上前去,轻轻扣了两下门环。
过没多久,两扇大门启处,走出一个老苍头来,朝岳少俊打量了一眼,问道:「相公找谁?」
岳少俊抱了抱拳,说道:「在下岳少俊,是求见恽老爷子来的。」
那老苍头道:「岳相公来的不巧,我家老爷出门去了,还没回来。」
岳少俊道:「既然恽老爷子还没回来,在下想见见你家小姐,烦请老管家代我通报一声。」
那老苍头听岳少俊说要见小姐,不觉多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家小姐上武进去了,还没回来。」
这下,岳少俊不觉有气,冷笑一声道:「老管家这是不肯给我进去通报了?」
老苍头道:「相公要见我家小姐,但我家小姐不在家,你要我如何给你进去通报?」
岳少俊道:「在下就是从武进来的,你家小姐五日前已经回来,老管家怎说也尚未口家呢?」
老苍头惊奇的道:「岳相公是说我家小姐五日前已经回来了?」
岳少俊道:「不错。」
老苍头道:「这就奇了,我家小姐真的还未回来。」
岳少俊道:「老管家,那就麻烦你禀报老夫人一声,就说岳某求见。」
老苍头道:「岳相公,你刚才说是从武进来的?」
岳少俊道:「不错,在于是从天华山庄来的。」
老苍头听说从天华山庄来,不觉改容道:「岳相公原来是天华山庄来的,快请里面坐。」说罢,连连肃客。
岳少俊跨入大门,老苍头阖上大门,在前引路,折入二门右廊,把岳少俊延入右厢客室,说道:「岳相公请稍待,容小老儿禀过老夫人,再来相请。」
岳少俊道:「老管家请便。」老苍头随即退去,过了约m一刻工夫,老苍头去而复返,拱拱手道:「老夫人请岳相公至后堂相见,岳相公请随小老儿来。」岳少俊站起身,随着老苍头穿行长廊,进入后堂。
老苍头在阶下站定,躬身说道:「回老夫人,岳相公来了。」
只见一名青衣少女站在阶上,娇声道:「老夫人有请岳相公。」
岳少侠举步跨上三级石阶,青衣少女早已掀起湘簾,轻启樱唇,说道:「岳相公请。」
岳少俊举步走入,只见堂上左首一张雕花椅上,坐着一个蓝布衣裙的老妇人,看去年约五旬开外,脸色白净,貌相极为慈祥,双目神光湛然,颇有几分和恽慧君相似之处,心知她是恽夫人了。在她身后,垂手侍立一名青衣使女。
岳少俊急忙趋上两步,作了个长揖,说道:「在下岳少俊,见过夫人。」
恽夫人打从岳少俊进入后堂,就已上下打量着他,这时略一欠身,抬手道:「岳相公请坐。」她抬手之间,自有一种雍容气度,有其母,必有其女,无怪恽慧君举止端姻,也有乃母的气质。
岳少俊退后一步,拱手道:「在下谢坐。」然后在下首一张椅上坐下。
恽夫人看他人品俊逸,彬彬有礼,心中也暗暗赞许。这时那掀簾的青衣少女一手托着漆盘,送上一盏香茗,放在几上,轻声道:「岳相公请用茶。」
岳少俊连忙含笑道:「多谢姑娘。」
那青衣使女粉脸微红,说道:「不用谢。」匆匆退去。
恽夫人道:「岳相公是从天华山庄来?」
岳少俊道:「是的。」
恽夫人道:「那是我大哥要你来找拙夫的了?」
岳少俊道:「是的,在下受宋老爷子之托,求见夫人而来。」
恽夫人道:「老身方才听恽义说,小女五日前已从武进回来,此话当真?」她不问岳少俊到扬州来作甚,先问女儿之事,这也是人之常情,做娘的谁不牵挂自己女儿?
岳少俊道:「是的,恽小姐返回扬州,如今算来,已有五日了。」
恽夫人听得心头大急,双眉微蹙,望着岳少俊,问遣:「岳相公和小女相识么?」
岳少俊给她问得脸一红,微显促,应了声:「是的。」
恽夫人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这似子倒挺老实的。」一面问道:「岳相公可否说得清楚一点,小女是几时动身回扬州来的?」
岳少俊想了想,才道:「那是六天前,在下和宋文俊兄、恽小姐等人,在戚墅堰一片巨宅中,一同探寻贼人下落。分手之时,在下曾听霍总管说:扬州有人来了,要文俊兄和恽小姐速即回去,第二天,也就是五天前,在下赶去天华山庄,就没见至恽小姐,想必已经回扬州来了。」
恽夫人道:「岳相公既和小女相识,第二天到天华山庄去,没见到小女,没有问他们么?」
岳少俊一张俊脸,为之一红,嗫嚅说道:「在下当时……没有问……后来发生了事故,就无暇再问了。」
恽夫人从岳少俊说话的神情,自然看得出来,这年轻人没敢多问,是为了害臊,敢情他暗恋着自己女儿,只不知他出身如何?武功如何?心中想着,忽然轻哦一声,问道:「后来发生了事故,天华山庄发生了什么事故?」天华山庄发生的事故,她自然还不知道了。
岳少侠道:「是有人假冒了宋老爷子……」
「什么」恽夫人几乎还当自己耳朵听错了,急急问道:「你说有人假冒我大哥?」
岳少侠道:「是的,但后来很快就揭穿了。」
「老身一点也不知道。」恽夫人望着他,问道:「岳相公,此事经过如何,你可否为老身说详细一点?」
岳少俊道:「此事说来话长,要说详细,就得从宋老爷子误中散功奇毒说起……」
恽夫人听得身躯一颤,吃惊道:「什么?我大哥中了散功奇毒?」
「是的。」岳少俊应了一声,就从自己替人捎信说起,一直说到自己得到解药,赶去天华山庄,揭穿狼山一狈索毅夫假冒宋镇山。后来如何在秦履峰一处石窟中救出宋老爷子,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只是没说出自己求见宋镇山之事。
恽夫人听得神色屡变,直等岳少俊把话说元,才吁了口气,说道:「这帮贼,究竟是何来历,胆敢如此胡作非为,竟然找到我大哥头上去了……」
她从大哥被贼人假冒,突然联想到自己女儿离开天华山庄已有五日,那时正是天华山庄出个的那一天。心念这一动,不由神色大变,急急说道:「小女至今未回,不要也出了事……唉,拙夫也真是的,出门多日,怎么还不回来……」她这是自己在说,岳少俊不好回答。
恽夫人心头好像有了什么预兆,攒攒眉,接着道:「我大哥奉托岳相公远来,不知有什么事么?」
岳少俊道:「在下奉宋者爷子之命,是替令嫒送一柄剑来的。」
恽夫人奇道:「替小女送一柄剑来的?」
「是的。」岳少俊从身边解下「吸金剑」,双手奉上,说道:「这柄剑,是恽小姐在真州无意中得来的,据说此剑是南未晏孝广的女儿晏贞姑之物,能够吸取对方兵刃,所以又叫吸金剑。晏氏父女抵抗金兵,壮烈成仁,此剑沉入扬子桥下,直到最近才被人无意中捞起,消息很快就传遍江湖,目前正有不少人在找寻此剑。宋老爷子怕恽小姐返回扬州,途中会引起歹人觊觎,才要恽小姐把此剑留在天华山庄,经宋老爷子略予改装,特地要在下送来。」
恽夫人越听越急,女儿五天尚未返家,准是消息外洩,和这柄剑有关了。一念及此,不觉「哦」了一声,好似想起了什么,急急问道:「岳相公方才你说六天前你们搜索一处巨宅,听霍总管说,扬州有人赶去天华山庄,第二天你上天华山庄去,就没见到小女,她回扬州来了,这是说,咱们这里有人去接小女的了?」
岳少俊道:「是的,在下确曾听霍总管这么说,但是不是有人去接恽小姐,在下就不知道了。」
恽夫人道:「咱们这里g本没派人去呀。」说到这里,急忙叫道:「小燕,快去叫恽义进来。」簾外一名青衣使女「唷」了一声,莲步细碎,往外行去。不多一会,只听簾外响起小燕的声音说道:「回老夫人,恽义来了。」
恽夫人道:「快叫他进来。」
湘簾掀处,老苍头急步走入,躬身道:「老夫人呼唤老奴,不知有何使唤?」
恽夫人问道:「咱们庄上,这几天可有人到武进去么?」
恽义道:「没有,老夫人没派准到武进,谁会上武进去?」
恽夫人道:「但六天前,明明有人上天华山庄去了,霍总管总不会认错咱们庄上的人吧?」
「六天前……」恽义想了想,才道:「咱们庄上的人都在,一个也不少,只有修剪后园花草的王四,八天前请了假,是他娘病了,还跟帐房支了一个月薪,至今没有回来。」
恽夫人脸色微变,问道:「霍总管认识他么?」
恽义道:「老夫人忘了,去年雀总管到咱们这里来,见过王四,还夸奖他手艺不错,结果带了几盆蟹爪菊回去呢。」
恽夫人唔了一声,问道:「你记不记得王四是谁介绍来的?」
恽义道:「好像是老爷子在仙女庙带回来的。」
恽夫人道:「他到咱们这里有几年了?」
恽义道:「快两年了,是去年春季里来的。」
恽夫人哼道:「一定是他。」
恽义道:「老夫人……」
恽夫人一挥手道:「你先出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恽义躬身道:「老奴告退。」转身退了出去。
恽夫人双眉不展,看了岳少俊一眼,说道:「这么说,果然有人觊觎小女的吸金剑,可能是路上出了岔了……」
岳少俊突然问道:「请问夫人,不知恽老爷子出去有几天了?」
恽夫人听他问得有些突兀,微微一怔:「拙夫出门也快有一个半月了,唉,这些年来,他平时很少出门,就是出去,也没有耽搁得这么久的,哦,岳相公问起拙夫、不知有什么事情吗?」
岳少俊道:「一个月前,在下曾在瓜州见过恽老爷子,那是一直没有回来过了,难道……」
夫人听出他话中好像有事,不觉目光一注,问道:「岳相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岳少俊想了想,才道:「夫人方才不是听在下说过,在下受歹人利用,梢了一封毒函给宋老爷子么?」恽夫人似是急于听他说出下文,故而只「唔」了一声。
岳少俊续道:「那封毒函上,写的就是要恽小姐以吸金剑去换恽老爷子……」
「什么?」恽夫人身躯猛然一震,失声道:「那毒函上要小女以吸金剑去换她爹,这么说,拙夫已经落到歹徒手中了?」
岳少俊道:「当时宋老爷子的解释,以为歹徒要对宋老爷子下毒,信上总得夸张其词,使宋老爷子大吃一惊,藉以分散他的注意,故而并不深信……」
恽夫人道:「贼党连大哥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劫待出天华山庄,以假易真,拙夫自然也会中他门的圈套了。」她心头虽乱,但分析事理,依然有条不紊。
岳少俊道:「夫人说得是,当时谁也不会相信以恽老爷子的威名,自然不可能会发生事故,但恽老爷子又一直没有回府,而且贵府并没派人上天华山庄,但霍总管明明说扬州有人急促赶去,如今恽小姐又没有回来,凡此种种,细想起来,就不无可疑。」
恽夫人平日是很沉着的人,但丈夫,女儿都没回来,加之天华山庄都有人卧底,都会出事,一时之间,急得几乎迸出泪来,说道:「他们父女一定出了漏子,这叫老身如何是好?」突然「哦」了一声,问道:「岳相公,你说在瓜州见到拙夫,他和谁在一起?」
岳少俊道:「没和人在一起,恽老爷子好像也是为了吸金剑赶到瓜州去的。」
恽夫人奇道:「这就奇了,他临走之时,怎么没和老身提起过此事呢?哦,岳相公看到拙夫之时,他有何行动?」
岳少俊道:「恽老爷子是为了吸金剑是神物利器,不容落入黑道妖邪之手,才出面的……」当下就把自己在瓜州面馆所遇见之事,大略说了一遍。
恽夫人道:「黑虎神赵光斗,还不是拙夫的对手,但他们人多手众,拙夫双拳难敌四手……」话声未落,只听簾外响起小燕的声音说道:「禀老夫人,小翠回来了。」小翠,正是恽慧君的贴身使女。恽慧君失踪,她当然也跟着失踪,如今她回来了,这岂不是好消息?
恽夫人急急说道:「快叫她进来,快。」
湘簾一动,小翠一条娇小的人彩,一下闪了进来,奔到恽夫人面前,扑的跪到地上,呜咽的道:「老夫人不好了,小姐她……」
恽夫人心惊r跳的急着问道:「小翠,快说,小姐怎么了?」
小翠道:「小姐和小婢都被贼人劫持,贼强盗今天把小婢送回来,是要小婢送信来的。」恽夫人心头总算放下了一块石头,贼人把小翠放回来送信,那是掳人勒索,慧君当然不会有危险了。
这就和声道:「小翠,你站起来,慢慢的说。」小翠应了声「是」,站起身,这才发现下首椅上坐着岳少俊,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喜色,急忙躬身道:「岳相公几时来的?」
岳少俊还礼道:「小翠姑娘,你家小姐,是被什么人劫持去的,现在那里?」
小翠道:「不知道,小婢一点也不知道。」
恽夫人眼看小翠和岳少俊似乎极熟,尤其岳少俊对慧君被贼所掳,也似乎颇为关心,心中暗暗点着头,一面说道:「小翠,你不是和小姐在一起么?怎会一点也不知道?」
小翠道:「小姐和小婢一起被关在一处黝黑没有天光的地窖里,今天他们是蒙着我眼睛,用车子把我载出来的,一直到达城门外,才揭去黑布,要我自己回来。」
恽夫人听她没头没脑的说着,不觉微微摆着两道修长的眉毛,问道:「你们有没有遇上老爷?」
小翠道:「没有,老爷救我们去了么?」
恽夫人道:「你先把你们如何被贼党劫持的经过,说给我听听,要说得详细一些。」
小翠答应一声,说道:「那天王四急促赶到天华山庄去,说是奉老爷子之命,去接小姐的……」
恽夫人怒哼一声道:「果然是他。」
小翠道:「我们在镇江下了渡船,不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恽夫人道:「那一定是贼人在你们茶水里做了手脚,这该死的东西。」
小翠道:「等我们醒来,就被他们关在一处不见天日的地窖里,直到今天,贼强盗说,可以先放小婢回来。他门就用黑布蒙着小婢眼睛,上了车,足足驰行了大半天,才把小婢放下车,小婢揭开蒙眼黑布,已经到了东门外,才赶回来的。」
恽夫人道:「你说他们放你回来,是要你捎信回来的?」
小翠道:「那是王四说的,要小婢回来,禀告老夫人,他们要的是吸金剑,绝不会难为小姐请老夫人只管放心,但要我门拿剑去换人。」
恽夫人道:「拿剑去换人,他们有没有说如何换法?到那里去换?」
小翠道:「王四说了,明晚初更,要小婢带了剑去,到雷塘旧苑,等他们看过主剑,就可释放小姐。」
恽夫人气愤的道:「他们胆子不小,居然敢掳人勒索,我倒要去看看,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小翠吃惊的道:「老夫人,你可不能去。」
恽夫人道:「为什么?」
小翠道:「小姐在他们手里,投鼠忌器,万一……万一……」
岳少俊道:「夫人如果信得过在下,明晚由在下陪同小翠姑娘同去,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恽夫人看了他一眼,说道:「岳相公远来,此事怎好相烦?」
岳少俊道:「夫人言重,匪徒胆大妄为,竟敢劫持恽小姐,勒索名剑,在下即使和夫人,小姐素未谋面,遇上了也不能袖手,何况在下受宋老爷子重托,替恽小姐送剑来的。吸金剑神物利器,岂能让它落入此辈黑道贼徒之手,而且在下和恽小姐还有数面之缘,自然更无坐视不救之理?」
恽夫人看他说得慷慨激昂,英气勃发,心中暗道:「这年轻人一身所学,看来不弱,不然,大哥也不会托他护送吸金剑到扬州来了。」
小翠道:「是啊,老夫人,岳相公是小姐的朋友,小姐本来就约他到咱们扬州来玩的呢。」她这一说,恽夫人有点明白了,大哥要他送剑来,莫非是有意安排的了?想到这里,不觉蔼然一笑道:「岳相公肝胆相照,老身十分感激,只是小女现在人手,贼党要的是剑,就把此剑交给他们,只要小女能平安回来就好,这柄剑那就请岳相公暂时留着,明晚有劳岳相公带着小翠去一趟雷塘旧苑了。」
岳少俊道:「在下遵命。」从几上取过吸金剑,依然佩到身边,一边说道:「贼党约定明晚初更,如今还有一天多时间,也许他们羽党,就潜伏在扬州城中,在下想尽这一日工夫,也许可以查探出对方一点眉目,亦未可知,在下告退。」说罢站了起来。
恽夫人一摆手道:「岳相公请留步,你远来是客,现在已是中午,就是要走,也该在舍问用过便饭再去。」
小翠道:「是啊,岳相公吃了便饭再去不迟,小婢这就去吩咐厨下,马上就可以送来了。」说罢,翩然往外行去。
恽夫人道:「岳相公请坐呀,你和小女是朋友,就不能算是外人,家常便饭,都是现成的,再要和老身客气,那就见外了。」
岳少俊只得坐下,说道:「夫人这么说,在下只好叨扰了。」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宋老爷子交给自己的一方玉珮,当时曾说务必亲手交给恽夫人,自己差点忘了,口中不觉轻「哦」一声,说道:「在下差点忘了一件正事。」
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双手送到恽夫人面前,说道:「在下临行之时,宋老爷子亲手交与在下一方玉珮,再三嘱咐务必当面交给夫人,方才因小姐之事,差点忘了。」
恽夫人听得不觉一怔,看着布包,说道:「是大哥要岳相公交给老身的么?」
她伸手接过,就随手打开布包,一眼看到玉珮,不觉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目光一抬,说道:「你是……」
岳少俊道:「宋老爷子当时曾交代在下,夫人如有差遣,要在下悉听安排。」
恽夫人随手拿起玉珮,轻轻摩擦,问道:「你姓岳?」
岳少俊听得暗暗奇怪,应道:「是的。」
恽夫人又道:「今年几岁了。」
岳少俊道:「在下虚度二十。」
恽夫人似乎觉得不对,略为迟疑,问道:「我大哥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岳少俊道:「宋老爷子没有说别的。」
恽夫人接着问道:「大哥也没有告诉你这方玉珮是谁的么?」
岳少俊道:「没有。」
「这就奇了。」恽夫人接着又道:「你再仔细想想看。」
岳少俊想了想道:「宋老爷子真的没有再说什么了。」
恽夫人道:「大哥要你带了这方玉珮来见老身,不会没有交代?」她目光重又打量着岳少俊,缓缓说道:「莫非……」她沉思着,忽然「唔」了一声,问道:「大哥在交给你这方玉珮之前,一定有什么条件的了?」
岳少俊道:「没有,不过宋老爷子,把玉珮交给在下之时,神色极为郑重。」
恽夫人道:「不是岳相公求我大哥的么?」
岳少俊心中一动,自己确是为了师傅一件心愿,去求宋老爷子的,但这和玉珮,一点也扯不上关系。心念转动,这就说道:「在下当时上天华山庄去,确是有一件事,去恳求宋老爷子的,但和玉珮,似乎并无关连……」
恽夫人「哦」了一声,问道:「岳相公何事去恳求我大哥,是否可以说给老身听听?」这时小翠和小燕两人,各自端着酒菜,在中间一张方桌上摆好。
小翠躬身道:「老夫人,酒菜摆好了,可以请岳相公用饭了。」
恽夫人起身道:「岳相公请。」
岳少俊跟着站起,欠身道:「夫人请。」恽夫人和岳少俊分宾主坐下。小翠手捧银壶,替老夫人和岳少俊面前斟满了酒。
岳少俊欠身道:「在下不会喝酒。」
恽夫人慈祥一笑,说道:「少喝无妨,岳相公不妨边吃边谈。」
岳少俊应了声「是」,就把自己为了师傅两桩心愿,其中一桩,只求宋老爷子点个头,就可解决:但宋老爷子因格于昔年誓言,如果师傅自己来,要接下他二十招,但因求他来的是自己,宋老爷由二十招减为一招,自己依然折了三次剑,详细说了一遍。
恽夫人听得不住点头,蔼然笑道:「这就是了。」
岳少俊道:「夫人已经知道了么?」
恽夫人道:「大哥交给岳相公这方玉珮,送与老身,就是要老身协助岳相公,完成令师心愿,但等此间事了,老身可领你去见一个人……」
岳少俊听得大喜过望,起身作了一个长揖,说道:「多谢夫人,只不知此人是谁,夫人可否先行示知?」
恽夫人道:「岳相公不用多问,到时自知,不过大哥嘱咐你务必勤练那招剑法,岳相公不可疏忽,练得愈纯熟愈好,能否完成令帅心愿,就全在岳相公自己了。」
岳少俊听她口气,好像要完成师傅一桩心愿,仍得靠自己以剑招取胜,宋老爷子和恽夫人都不肯明言,自己也就不好多问,恭敬的拱拱手道:「在下自当谨记。」饭后,岳少俊起身告辞。
恽夫人道:「岳相公到了扬州,就不用客气,老身已经要小翠去替你收拾好书房边一间卧室,你早些回来,晚餐就不用在外吃了。」
岳少俊忙道:「夫人盛意,在下心领了,恽小姐下落不明,在下想趁这一天半时间,侦查看看贼党是否已在扬州,如出入贵府,就会引起对方注意,而且在下来时,已在小江南客栈落了店,夫人就不用客气了,明晚上灯时分,在下自会再来。」说罢,别过恽夫人,出了归云庄,心中惦记着竺秋兰,不知回来了没有,这就一脚赶回小江南客栈。
※※※※※※※※※※※※※※※※※※※※※※※※※※※※※※※※※※※※※※
店伙沏了一壶茶迭上,陪笑道:「公子爷回来了。」
岳少俊问道:「可有人来找我么?」
店伙道:「没有。」
岳少俊道:「这就奇了,我妹子说好今天来的,怎么还设来呢?」
店伙陪着笑道:「时光还早着呢,通常客人落店,都要在黄昏时分。」
店伙走后,岳少俊心头不禁泛和一层不于的忧虑,贼党劫待恽慧君,对淮扬大侠的千金,敢公然掳了人勒索,足见对方丝毫不把淮扬大侠放在眼里。也由此可见扬州城中,定然有他们的羽党。竺秋兰直到此刻还没回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一念及此,更觉坐立难安,但继而一想,竺秋兰是找她娘去的,不可能会有危险。
对了,自己听竺秋兰说过,仙女庙五方杂处,三教九流集中之地,自己何不到仙女庙去走走,也许会在路中遇上竺秋兰,也许可以在那里探听到一些恽慧君的消息。想到这里,立即匆匆出门,往东门赶去。仙女庙前面,有一片极大的广场,本是扬州盐米市场,后来各种摊贩随着集中,三教九流也就相继而来,形成了一个吃喝玩乐的大场合,形形色色,应有尽有的大市场。
岳少俊杂在贩夫走卒之间,摩肩擦背的走了一转,觉得虽有几个卖大力丸,狗皮膏的场子,练的山只是些普遍把式。人丛之间,虽然也有些敞形衣襟,歪戴帽子的混混,也只不过是小流氓,地头蛇而已,心中不禁暗暗嘀咕,莫非贼党不在扬州?
他一个人信步而行,瞥见大街上一家叫做绿杨居的茶搂,三间门面,十分气派,心念一动,忖道:「茶楼酒馆、龙蛇杂处,常是江湖上人歇足之地,自己何不上去瞧瞧?」这是华灯未上,楼上茶客,却是闹哄哄的少说也有七八成座头。
岳少俊找了一个临窗的位于坐下,茶博士赶紧跟着过来,哈腰问道:「公子爷要喝什么茶?」
任少俊随口道:「清茶。」茶博士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岳少俊抡目四顾,这些茶客,大都是商贾买卖人,也有几个纨裤少年,大家一面吃点心,一面高谈阔沦,谈的不是生意上的事儿,就是那家窑子的姑娘温柔多情。别说没有一个是江湖人,就是连腰边悬挂长剑的,也只有自己一个,难怪有几个坐得邻近的茶客,还偷偷的向自己这边瞧。
茶博士沏上茶,含笑问道:「公子爷还要些什么?」
岳少俊知道他在问自己要什么点心了,但自己第一次到扬州来,可叫不出点心的名堂来,只好随口说道:「你给我来两式就好。」
茶博士去了一回,端来一碟松子玫瑰糕,和一碟枣泥于字酥,淮切细点,果然名不虚传,做得十分j致。岳少俊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然后品尝着细点,这原是偷得人生半日闲,应该悠然自乐。但岳少俊既惦记着恽慧君落在贼人手中,自己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又挂念着竺秋兰,不知她找到了娘没有?但不论她有没有找到娘,这时候也应该回客店去了。
还有,就是师傅的两件心愿,自己虽然两次部没有接得下宋老爷子一招剑法,但宋老爷子要自己把玉珮送交恽夫人,分明已经答应了。他敢情自己不好出面,才要自己来见恽夫人的,只不知恽夫人说的要带自己去见一个人,这人是谁?和师傅又有什么关连?
师傅的另一件心愿,是找寻一个失散了十六年的儿子,这位师兄,比自己大了八岁,如今应该有二十八岁了。唉,尽凭左眉有一颗红痔,r名叫龙官,这两点,天下之大,有如大海捞针,又到那里去找呢?天色渐渐黑暗下来,茶楼上,已经点上了灯。
有些茶客,三三两两的会帐下楼,也有人随着上来,有些老客人,已在吩咐茶博士准备酒茶。原来这家茶楼,在下午喝茶的时候,是茶馆,到了上灯以后,就变了酒楼,于是茶客也成了酒客。岳少俊要了一碗看r面,一笼小笼包,匆匆吃毕,付帐下楼,转回客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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