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热气腾腾的一碗,放在秋尽冬来时,实在让人食指大动。陈悦暂时也放下了心思,一心一意吃起饭来。然而吃了没几口,一旁食客谈话的声音,就传入了耳中。
“听闻冀州又要修官道了,这次世家也要牵扯其中呢……”
“哪个世家会耗费人力物力,修缮官道?那不是州郡官的事情吗?”
“谁晓得呢?不过是刺史府传出的消息,似乎有利可图?”
“什么利?不会是在驿站旁开邸店吧?”那人笑道,“冀州可是挨着幽州和兖州,指不定哪天就打起来了!”
那边笑的欢畅,陈悦心中却是起伏不定。在驿站外开店?这些人没到过冀州,他可是去过!只是从港口到渡口的那一日路,就不知见过多少铺面。
都是长途跋涉,谁不需要吃喝嚼用?没有官身,无法住驿站,可不就只能住店吗?这似乎是个大买卖啊!更何况,他是见识过冀州新港的,只要带来的粮食够多,就能取得并州瓷、盐等俏货的购买份额。若是修路亦然呢?岂不是一个入局的好机会?
他财力不丰,一口气运个几万石粮肯定是做不到的,但是支撑一段路的花用,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越想越是坐立不安,陈悦三口两口扫完了碗中饭食,命仆从会账。随后匆匆离开了登云楼。
因为心中有事,走得慌忙,出门时,他竟然差点撞上了一架牛车。亏得对方行的不快,才避了开来。陈悦自知理亏,连连道歉,车中人倒也好脾气的没有追究,放他离开。
见那队商贾慌不择路的模样,车上一位中年男子摇了摇头:“晋阳人丁杂乱,不比当年啊……”
他年幼时曾在洛阳待过,也见过王都往昔风华绝代的模样。现在晋阳大归大,却乱而无序,终归是少了大都气派。
“先生说的是。这几日正值开科,难免纷乱。也是北地缺人,方有此策吧。”一旁侍奉的青年笑道。
“就要开科了吗?”那中年人闻言,茫然的反问一句。
制科可是如今晋阳第一大事,来此地的,谁人不知。这话听起来,倒是一派不懈世事。被问的人却不以为怪:“正是如此。”
这一问一答,便显出了些不同。当世的士族,对于开科向来持两种态度。一些人觉得此举卑下,坏了世间风气。而另一些却觉得这也是不失为一个进身的机会。只不过两者之间,高门十有八九,是认同前者。
而车中两人,实打实都是高门出身。年长的名卫协,出自河东卫氏。年轻的名荀,出自颍川荀氏。虽然两人都不是正儿八经的嫡宗,这姓氏身家,也是世间第一等的。
可是两人,对于制科,竟然不存太多敌意。
听弟子这么说,卫协捻了捻胡须:“难怪这么乱。赶紧出了西市,进山就好。”
荀一哂:“说不定山中烧香礼佛的,也要多上几分呢。”
闻言卫协长叹一声:“罢了。至少考完之后,也能见到梁郡公了吧。不知怀恩寺里的壁画,何时方能动工?”
对于卫协,制科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手上接到的工作。
如今河东再就被匈奴占去,卫氏嫡宗的卫b、卫d兄弟,也去了扬州。他是年幼时就到了吴地,随吴中“八绝”之一的“画绝”曹不兴习画。此时也已艺成,扬名三吴,有画圣之称。然而士人皆南渡,偏偏他坐船北上,正是因为怀恩寺想要重修大殿,绘彩壁佛像,方才千里迢迢邀他前来。
卫协并不看重怀恩寺给出的报酬,但是晋阳西山刚刚开辟的佛窟,却让他倍感意动。他的老师曹不兴就善画佛,有“佛画之祖”之称。他自也是学了同样技法,对于佛教更是大为亲近。而现在,晋阳可是一等一的北地释宗,连竺法护这样的高僧,都在怀恩寺定居。
这样的佛寺看重,本就让人心动。更别提那连绵山脊,净是石雕的佛窟。来自西凉、敦煌、大月等国的匠人,耗费心血而成的佳作,只是观摩,就大有裨益。卫协这样的画痴,怎肯放过?
而听闻卫协要来并州,他的入室弟子荀,也跟了过来,随侧侍奉。虽然也爱画,但是荀不同于卫协一心只有画的痴态。豫州现今大乱不休,颍川更是频遭兵祸。荀氏已经准备南迁,投靠新帝。但是颍川距离司州极近,世家也免不了狡兔三窟的打算。既然梁子熙已经占下三州地盘,成为一方诸侯。不在他身上下注,也是不妥。
因而荀此来,也有打探的意思。不过荀其人旷达,对于并州的种种举措也没什么恶感。相反觉得此处生机勃勃,远胜于南地。因此连制科这样的新政,也不大排斥。现在反倒觉得荀氏当留下几支疏宗,投靠并州。
但是想归想,最终还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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