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言论过后,又复往一旁的三皇子望去,但见三皇子面色无半点变化,只是眼底有几分苦涩,若不仔细瞧着,必不能看见。
柳烟华淡淡向赫连熵望去,往花廊尽头处的一间雅阁望去,不知何时,被一扇门遮挡过的里屋传来一阵阵的酒香味。
而刚刚叶溟明明有指到柳大人,可见里头坐着的,正是她的那位庶出的大哥,周氏之子。
本以为这个人不会出现,没想全部齐聚一堂了。
“丞相大人,请”三皇子请领人进阁。
众人让开一道,连皇子都要为其让道,此般一举,令得赫连熵连连挑眉。
柳烟华半扶着叶溟往内阁而去,后是赫连太子,再后一一排名而行,顺序自然,却也有几处分层。
叶溟自是不会有任何的谦虚,自当先行而入。
穿过内阁,直到后边的大坪院上,露天一席。
柳崭明一身水墨衣袍,从阳光之下站起时,尤显身材高修,踏近前看时。才能清楚的看到男子有一对极威武的眉毛,面部线条犹如雕刻般清晰明朗。
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看向柳烟华时,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
这个人也不是简单的货色,柳烟华在心底暗暗道。
这就是柳烟华的庶出大哥到有几分长得你柳王爷,特别是那眉,几分相似的鼻子,唇……年轻时的柳王爷就是这般吧。
柳烟华只在他身上停留三秒,阁内后边的天坪十分的宽敞,阳光充足,见众人入阁前坪,早有下人从后面逶迤而出,手托茶盏,香氛袅袅。
“下官见过丞相大人”柳崭明不吭不卑地施礼。
叶溟淡笑,无须回礼,只引着柳烟华往上座就坐。
由三皇子领了头,四皇子从旁,不抢其风,低调行事。
柳烟华将这两兄弟的举动放在眼里,暗暗分析着。
柳崭明细扫了眼旁则的柳烟华,见其正正经经的靠着叶溟而坐,不由多看了几眼。记得两年前出征之时,这个妹妹还是痴痴疯疯的。
没想到,两年再回来,看到的却是一个完好的柳烟华,不禁有些担忧。照着他母亲的性子,绝是不允许柳烟华这般存在。
几位小姐靠着就坐在最后,她们的身份没法与在场的几位相比,更不能与柳烟华相比。刚才赫连太子都指出了,这一场宴,不过是随着柳烟华这个人而聚的。如此的待遇可见,在场的几位有多么的看重柳烟华的存在。
而就是这样,刘雨莘才越发的恨极了柳烟华,之前装得清纯无邪,害得她将矛头转向柳月清。
现在,相府的障碍扫除了,柳烟华可就得意了,独自一人罢占着相府,她怎么能容忍。
刘小侯爷刚入坐,就捧着杯子,带着笑,施施然来到叶溟的席上。阳光斜落在他半边脸上,让他面容的轮廓愈发英俊而深邃。
刘小侯爷难得的言行愈恭,行礼道,“丞相大人,叶夫人。本侯敬二位一杯,祝二位白头到头。”
白头到老
这刘小侯爷还真会损人,明知叶溟外传不过而立,现在当着面说这等话又是何意。
叶溟客客气气地举怀,以茶代酒的还了一礼。
“如此,借了小侯爷吉言”
刘小侯爷的眼神,仿佛有把小钩子,深而带笑地望了一眼柳烟华,言语间意味低沉,“叶夫人,叶丞相的身体就劳你多费心,丞相大人可是我们龙玹的栋梁啊,可有不得半点闪失。”
在场的,还有数名武将,突然往这边看来。
柳烟华淡淡一笑,接话,“这个自不劳小侯爷您劳心。”
“在下,敬叶丞相一杯”赫连熵遂起身,也冲着这边过来。
叶溟浅淡一笑,道:“赫连太子远来是客,怎可让太子先举之礼,这一杯算是我等替赫连太子接风洗尘。三皇子,柳大人大胜归来,武将所向披靡,令本相敬佩本相以茶代酒敬诸位”
叶溟一举杯,众人呼应着跟着起杯,不敢有半丝的怠慢,刚刚他们已经在外边怠慢了这位,现在可不敢再犯。
“在下想与叶夫单独饮上一杯,不知叶丞相是否允了”怀落,赫连熵仍是不放过柳烟华,当场抓着她不放。
柳烟华低垂着头,嫣然不语。
“刷。”众人又将目光放在柳烟华的身上。
“烟华重伤刚愈,只怕也是不能胜酒力,便也以茶代酒吧。”叶溟替她沏了茶,将杯推至她的面前。
柳烟华端起,盈盈起身,冲着赫连熵遥遥举杯。
“夫君命,不敢不从,望赫连太子谅解。”柳烟华两指轻轻摇摇了茶杯,挑唇微笑。
赫连熵一下子便笑了,对叶溟说道:“叶丞相当真爱惜叶夫人”
叶溟轻轻靠在椅上,眯着眼噙着笑意望着柳烟华。
所有人都看到柳烟华与叶溟从头到尾都十指相扣,从未见分离,就算是就坐于桌边,也紧扣不松。
赫连熵眼睛眯起,不经意的扫过他们相握的手。
“柳姐姐那日过了祖母的寿辰就遇刺杀,可见万般辛险,祖母当时听了,还有些自责,说让雨莘代为道声歉。柳姐姐,这一杯,算是雨莘代祖母赔个不是。”那方,刘雨莘举了杯朝她这边而来。
女子体态盈盈,笑靥迷人,一举一动都有大家风范,与方才发疯似的刘雨莘完全是两个人。
对上刘雨莘带狠厉的目光,柳烟华微微一愣,含笑起身,再举一本茶水,道:“并不是老太君的错,我的伤与老太君无半点关系,还请刘小姐将我的意思转告老太君。只是这背后的凶手,有我柳烟华在的一天,势必不会让其逃过……”
刘雨莘微微一愣,不知柳烟华这后话是何意,但那种眼神,那语气竟让刘雨莘觉得身心寒颤。
勉强一笑,点头,“雨莘会替柳姐姐带到的。”
柳烟华笑笑。
柳崭明与周炎同时看向柳烟华这边方来,见其笑语间就坐回到叶溟的身边,淡定自若。
柳丹燕在侯府上受辱,不得不嫁予那状元。虽说是状元,但终究是个官不如何高的人,而且柳丹燕一直喜极了三皇子,这事早早就看出来了。以柳丹燕的性子,怎么会轻易的放过那个反将自己一军的人
而这个人,恰巧正是静坐在他们面前的柳烟华。
所以,在听到柳烟华这些话时,两人不由皱了皱眉,看向柳烟华的目光也开始变得复杂。
赫连熵笑对叶溟道,“叶丞相身为龙玹权臣,皇城之下竟还有人胆敢如此行刺叶夫人,看来龙玹之内并容不得叶丞相的存在啊。若在我北嵩,定会格外珍惜叶丞相这样的大才,可惜了,可惜了……”
赫连熵连说了两声可惜了,后边的话却不肯说出。
三皇子与四皇子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这赫连熵这是明目张胆的拉人,更是挑拨龙玹的内部和睦。
叶溟刚呷了一口茶,听此言笑道,“哦怎么可惜了。”
赫连熵道,“在下仰慕叶丞相已久,若有一日在龙玹的日子过到头了,龙玹容不得叶丞相了,叶丞相可挟夫人来我北嵩。”
他这话,声音不大也不低,一时惹得四周权贵,纷纷侧目,面露怒意。
赫连熵还真当其他人是透明的,竟然说出这等话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龙玹对叶溟如何如何呢,明着将话摆在台面上来讲,无礼之极,若这话传到了皇上的耳朵内,只怕会引来暴怒。
三皇子与四皇子都看过来,叶溟低头饮茶淡淡一笑,“赫连太子玩笑了,北嵩与龙玹分为两体,皇上待我恩德,赫连太子突现龙玹拢我叶溟,其意何甚啊”
高手过招,点到为止。两人这寥寥几句话,风轻云淡,却是暗潮汹涌。
赫连熵在两位皇子的面前,乃至于在众多龙玹官员面前,说出这种拉拢的话,实则把叶溟推向浪口尖上,让龙玹快些处理他这个龙玹第一丞相,否则下一刻就会成为龙玹的大敌。
而叶溟却以两国区分推挡,后边的那一句更是为赫连熵种下了祸端。
向三皇子与四皇子指出,赫连熵突然出现在这样的场面,当着众说出这等话,不过是一种挑拨,让龙玹内讧,如此一来,制造了一些什么内乱,让他们龙玹只顾着内对内。或许这其意,就是为了让皇上撤开搜寻,又特意暗指出了军机图一事。
如此一来,皇室必然会谨防此人。
来意巧合,途中又频频难为柳烟华,那么这个人,不得不防。
那一日也只有柳烟华一人瞧见了对方的脸面,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但听得叶溟突然点头,似有那么一点的眉目。
周炎深深看向叶溟这边,这个男人比想像中的还要厉害。起初无人怀疑到北嵩国,以为是南疆那边的人,毕竟这般动作,彼与那边的人相似。
赫连熵高深莫测地笑笑,落回座。
酒过三巡,暮色无声而至。
接下来就是宫宴的时间,众人不得不散。
众人相谈间纷纷起身,一道出了“快活院”,往着先前来时的小道行去,一群人浩浩荡荡,又引得那两边的人频频观望过来。
这群人一聚就是一日,如今出得来已是暮色盖顶。
“赫连太子,且随我等一道入宫,同饮一宴。”三皇子转身,冲着赫连熵道。
赫连熵却侧身望向站在叶溟旁边的柳烟华,似笑非笑,还带着几分兴味,“不知叶夫人可会入宴席”
突闻赫连熵寻柳烟华的意思,众人的动作不由一顿,讶异地回头看向柳烟华。
这个赫连熵不闹出点什么,还真不罢休,“累极一日,只怕不能入宴”她对那种皇宫宴不感兴趣,她不想去,自有叶溟这个身份替着挡,也省得些麻烦。
“听闻叶夫人伤愈,父皇特别想见一见叶夫人。”四皇子从旁幽幽道了一句。
叶溟眉心微拢,抬眸望向四皇子,“四殿下替本相向皇上告罪,烟华旧伤过重,今日又累极了一日,只怕不适合参宴。”
四皇子闻言,皱皱眉,却是不语。
“那真是可惜了……”赫连太子眸光微闪,笑得有些瘆人。
“本侯先将雨莘送回府,各位请。”刘小侯爷冲着众人微微低头,转身间欲将刘雨莘拉回。
“哥……”刘雨莘挣扎着。
“怎么,连大哥的话也敢不听了”刘小侯爷淡淡冲着自家妹子笑笑,此举,也让刘雨莘放弃了挣扎。
“什么味道”柳烟华站在墙边,正是“快活院”外墙,突然闻得一股奇怪的味道,不由皱眉出声问道。
“咳咳咳……”闻得异味,叶溟整个突然咳了起来。
四面八言突然隐约的飘来的怪味袭鼻,几位小姐与众仆们早就扶着墙,随着怪味飘来越来越浓,一个承受不住,应声全晕倒了过去。
“叶溟”柳烟华甩甩头,在异味飘来时就急忙屏住了呼吸,但还是被吸入了许多异味,眼前有几分晕眩。
“咳……”叶溟一口咳出了半口的血,及时捂在嘴边的帕子也被染了红。
“不好。有人放火……”三皇子抬头看着四面八方突然猛然点燃的火焰,不由心惊。对方竟然能在这么多高手之下无声无息的放这一把火,可见不简单。
周炎当场变了脸色,火中投有毒。
“十步醉风散。”刘小侯爷脸色亦是变了变,不是投毒就是放火,好难耐啊。
他们刚刚已经不止行走了十步,这种毒,是专门用来对付武功高强的人,一旦吸入一点,越是动用内力,越是浑身无力,似瞬间被抽干了气力。
到底是何人竟敢在这种地方明目张胆的放这一把火,投毒
“此毒出自南疆宫廷,难不成,这附近已经潜入了他们的人”三皇子靠坐在墙角边,眼神带着几分狠厉的浑浊。
柳烟华狠狠皱眉,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看着这几位平日里春风得意的男人们都倒下,就连叶溟也连翻咳血,可见此毒非同一般。
同一时,柳烟华蓦地将目光投放在赫连熵身上,果然,只要这个人出现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赫连熵带着几分软靠在墙边的小树干上,感受柳烟华的视线,不由挑唇一笑,浑身使不出内劲,冲着柳烟华扬声道:“怎么,叶夫人这是怀疑在下了”
柳烟华狠狠的皱眉,抿着嘴不说话,回头将叶溟扶坐在干净的台阶上,四面火势来得太快,显然是用了油烧。
四面无人,可见有人将周边的人毒倒了,显然是事先就按排好的,就在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来之前,就将这计布轩好了,而赫连熵就是唯一能怀疑的对像。
所以,柳烟华认为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烟华……”叶溟回扣住她的手,温温一笑,道:“趁着火势未来,往着那处,走……”叶溟白皙的手指指向两树相挨挡住的小门。
“你想让我丢下你”柳烟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果然见那边火势小了些。
“咳咳咳……烟华,快走,求你……”叶溟死死地握住她的手,不管是身还是心,都带着一股浓浓的颤意,还有惧意。
柳烟华一愣,第一个反应就是,叶溟非常怕火。
“叶溟,你怎么了叶溟”柳烟华又见他死死捂住嘴,呼吸不能,浑身颤抖,再之额上大出冷汗。
被大火团团围住,还冒冷汗,触及他的身体,才发现他全身冰冷僵硬,一阵颤,一阵僵的。
众人动弹不得,看着近在咫尺的叶溟如此,不由频频皱眉。
柳烟华想也没想,死死地抱住了他僵硬又颤抖的身体。
“快……走……不要……回来……走啊……”叶溟后怕地将柳烟华推了出去,仿佛那是种恶梦,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柳烟华死死地扯着他的衣袖,被推得踉跄了几下,但还是死死地抓住他,不肯松手。叶溟的脸色刹白,全身僵硬又颤抖,完全不受控制,似乎得了失心疯。
“该死的。”柳烟华狠狠地瞪着如此失控的叶溟,咒骂了一句。
清醒着的人看着叶溟这般不由心惊,但也唯有那几人知道,有什么魔障入侵了叶溟的心,永远摘除不掉。
那是关于九年前的那场灾难,让叶溟与柳烟华险些双双葬送。
南宫轶紧闭双眼,想缓回些气力。
刘小侯爷望向柳烟华的眼神亦是暗了暗,咬了咬牙,最后还是闭上了眼,运功逼毒,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如传闻那样,不能动用功力。
周炎亦是面无表情地睁着眼睛,深黑的眼瞳静静地看着柳烟华。
……
看着这幕的几人都是满眼的复杂,那个权威无上的叶溟,在火势烧来之时,竟是如此的脆弱,或者说,在柳烟华的面前,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脆弱的。
“叶溟”柳烟华一靠近过去,叶溟就边咳边推开人,围着他们的大火越烧越快,从墙的四面都可以看到外边倒蹋一幕,周边一片炽热,似要将他们烤了去。
“烟华,离他远些……”三皇子最终哑着声音冲柳烟华喊道。
柳烟华一愣,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被叶溟一下子推了出去,反身就跳开。
叶溟急促地呼吸,柳烟华离开,他似能呼吸顺畅了些,恶梦瞬间从眼前跳开。他的额上却还隐隐冒着冷汗,抬头再寻过去时,又见柳烟华好好的站着,身子又蓦地紧绷了起来。
“叶溟,我没事,你别这样……我真的没事。”看着这样的叶溟,柳烟华真怕稍稍冷静下来的人又失控。
“烟华。”叶溟捂着唇,咳出一口血,迎上柳br//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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