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骅宇待见得来人是叶溟,不由大松了一口浊气。
叶溟死握着她的手,往前飞移出去。挡在他前面的黑衣杀手,在他杀招的起落间让他们鲜血冲天而上,喷出腥甜艳丽的花。
那四散的血雾,带着温热,从柳烟华的鼻息间一闪而过,有血洒在她的裙摆之中。
她像只离弦的箭般冲跌出去,因为叶溟骤然停住,而她凭着惯性向前冲,又还被叶溟紧箍着腕子。
瞬间轻盈,似乎转了半圈,然后被一个力量猛地一扯,“砰”的一声撞上了叶溟的胸脯。
孔武的臂弯揽住她的腰,但在下一秒,只听得血肉绽开轻响,在叶溟还没有来得及松开手中的女人,敌手的偷袭已成功。下一瞬,叶溟也是本能的出掌将人打飞出去。
他们的人被纠缠住,而漫天扑向他们的敌人,挟风带响如一涌而起追命嗜血的蝙蝠。
叶溟却陡然中了敌袭,在他刚刚环上女人的腰身时,想要放手已经来不及了。他白衣上,染着一朵艳红的玫丽妖艳而刺眼。
柳骅宇等人大惊失色,不可致信地看着被叶溟打飞出去的女人,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了些什么。
看着心口处的伤,再看看那个被他打得吐出晕过去的女人,那一刹那,他是心安的。飞快地在并算深的伤口处点了岤道,阻止更多的血流出。
刹那,他很平静从容。
失控的理智瞬间平复回来,看到他中伤,那些黑衣人却像是疯子一般,拥锋而上。
呼啸的锋芒,带着蜂鸣的颤音,在空中如残酷的淬炼,冷雪,如冰川飞窜而来。
叶溟淡淡一笑,那一笑,似笑他们的自不量力,或许是笑他们太过天真。以为这样就能杀得了他叶溟,弄了一个假柳烟华来骗取他的失智,只怕唯有了解他的人才会这么作,如此看来,那些人是按奈不住了。
而连带的,柳骅宇也是不能留的。
柳骅宇的成长速度太快,让有些人忌惮了。
杀气至,叶溟轻轻抬手。
就在他的身后,同样有无数黑衣人暴雪而出,迎面接敌。
有一个瞬间两相对峙,敌手望而怯步,叶溟衣发皆乱,但是风轻云淡,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黑衣人之后,站在雪与血相融之中。
只是那对峙如此短暂,如蝗如雨的暗器,袭向如同靶子一般站立的叶溟。
一个轻淡的抬手间,就已将那染有毒素的暗器扫下,里边有他的人,他不能直接回掷出去,会伤及了自己人。
黑衣杀手没有想到叶溟会在这里有这么多人事先按排了下来,又将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次,若不能做出点成绩,只怕很难再向上面交待。
黑衣杀手们都杀红了眼,一双眼死死瞪着柳骅宇与叶溟这两人。
叶溟突然打了个趔趄,一口浓血,从他的嘴角飞快地蜿蜒溢出。
接着就是一阵阵的咳嗽,但脸上却有笑,极浅,极淡,如同往日的他,未曾有变过。
叶溟这一伤,更让杀手们奋勇,其中还夹着一股兴奋
柳骅宇也彼为大惊,冲着自己这一边的人做了一个手势,沉声命令道,“一个不留。”
命令一下,鬼域当真如鬼,杀招,排阵,都令人心惊胆寒。
冰冷的世界里,全是闷哼声,血肉划过剑的声音是那么的真彻,清晰,就像是割在听者的身上那般。
一转眼人迹消失,天地间突然很干净,也很安静。
杀手,已被满地诛杀。
柳骅宇一招手,一辆马车飞近,柳骅宇小心翼翼的将叶溟抬起,一进车里,马车便疾驰而去。
驾车的是黑衣青年,络欢与柳骅宇在车内,待放下,便去看视叶溟的伤。叶溟淡弱的呼吸气若游丝,他努力半睁了眼。
叶溟心底苦笑,枉他才智盛名,不想因为这一个假的柳烟华而大失方寸,竟连一个柳骅宇也不如了。
若方才真的是柳烟华,他岂不是要将命交了出去
相府内,救护叶溟的人进了房,便没一个再出来。全府上下在碎玉轩里跑进跑出,一盆盆热水端进去,一盆盆血水送出来。
柳烟华被中途回来时,被人绊住了脚,这会儿刚入了府门,却不想就听到这一则消息,柳骅宇正一身血的坐在正厅里,不安地看着内室。
柳烟华大惊,浑身颤抖的跌撞跨入门槛。
连氏,赫连悦闻声也同时赶了过来,被黑衣青年拦住,里边有大夫救治,不能有任何人在旁干忧。
看得到,事情的严重,柳烟华有些茫然的,束手在外面等着。她的脑子有些迟钝,木木地盯着那扇门,整个碎玉轩沉寂如死。
直到寒夜降临来,数名相府的大夫才从里边走出来,络欢也随后跟出,面色十分凝重阴沉。
“溟儿他怎么样了”柳烟华还未出声,旁边的连氏已经先声夺人,急得瞬间多了几根白发。
络欢让人送了大夫出厅外守着,可见,这里边的情况很不乐观。
“老夫人,夫人,你们且回去休息,这里一切有属下等。”络欢的语声有点黯然悲怆。
如此就可以想像得到里边的情况到底有多么的糟糕,那些要出口的话却是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溟儿这个样子,如何让我这把老骨头安心。”不用络欢说,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有多么的严重,连氏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喉咙间。
赫连悦大瞪双目,盈盈有泪光,低吼着道:“怎么会这样,叶溟他早上走的时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般是不是又是为了这个女人……”赫连悦蓦然转身来,恨恨地瞪着柳烟华。
柳烟华心中哽着一块大石,早就没心思与她争来。
“将赫连公主送回去,这里需要清静。”络欢不顾对方的身份,冷声吩咐了一句。
“你……”想到里边的那位需要安静,她忍着一口恶气,不发。为了叶溟,她什么都可以忍,最后也得投降,“本公主安静的守着就是。”
柳烟华等在外头,没敢进去,她脸色亦是苍白得可怕,身体早早就不停使唤的在抖。她没有把握进去施展她那一点医术,像她现在这样,进去了,只会添乱。若是别人,她可以镇定自若,但面对的是叶溟……她连手指头都在颤抖。
众人在厅外守到晨曦微露,突然里面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一阵杂乱,有人大呼着要打水。
众人惊悚地互相望着,半晌才反应过来,疾奔着去打水。
柳烟华猛站起来,一阵起来,一阵昏眩无力,忙抓住椅边的扶手。然后看见门一下子打开,刚才那群大夫又三三两两奔闯进来,不多时,下人们又在碎玉轩络绎不绝的往回进出。
这如临大限的样子,叶溟定是凶险已极。
直到外边的天微亮后,周围才陡然静了下来。
这静逸让柳烟华的心一提,这安静太过诡异且蹊跷,外头的人根本就不知凶吉。
直到大夫大退,只说一声勉强能稳住病情,接下来如何,都只能靠叶溟自己了。连氏被赫连悦搀扶着钻进了内室,安安静静的去看望里边死里逃生的人。
柳烟华的脚步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死死地盯着那道门槛。
一颗心大收大松,那真的很需要一定的勇气,柳烟华这般提上放下,早已接近了极限,她刚刚若不是慌,若不是看到那一盆盆的热水中全是艳红的血迹,或许她可以帮得上忙,但是到头来,她竟然连自己的手指头也不能动弹一下。
这样的状况,让她如何帮忙
柳烟华全无气力地靠坐在椅上,骅宇处理好了伤口,静站在门边,看着姐姐这样,有些后悔将当时的情况告知她了。
柳骅宇走到她的面前,安慰着道:“姐姐,姐夫他会没事的。”这个仇,他无论如何都要报,不能叫他的家人白受了去。
柳烟华魂魄早已飞远了,现在都没有回体,柳骅宇的话,她压根就听不进去。
想必昨夜的凶险传遍了皇城上下,那个皇帝也是知道这件事了,有些得意了。
可是,她柳烟华怎么能让他们快活,将叶溟伤成这样,还想着偷偷在背手乐着,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姐姐”柳骅宇见柳烟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正待伸出手去扶,她轻摆了手,站稳了脚。
“你们都不必跟着,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像是被抽干了气力,柳烟华哑着声推拒了柳骅宇的跟随。
柳骅宇不放心,皱眉。
“我只是走走,不会有事。”柳烟华没有回头看柳骅宇的面色,只是摆摆手,自顾自地离开了。
看着柳烟华纤瘦的背影,柳骅宇鼻息微窒。
柳烟华躲过了所有人的眼线,直径往四皇子府奔去,她也不多费劲,直接跃墙而入。
南宫洛刚挥退了一个来报消息的人,清晨下的飞雪中,从他的门口望出去,女子一头墨发尤为扎眼,那一雪白如能与雪相融般。
南宫洛看到柳烟华毫无血色的走近时,不禁大愣。
“小烟华”
能在这里,这个时辰见到这样的柳烟华,可谓是稀奇得很。
所以南宫洛很惊诧,但,柳烟华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又带着一身煞气而来,可见得,有些东西早已被她所知。
想到这个,南宫洛的心头“咯噔”的一声响。
“九年前,你的母妃让你骗我过去,让我看到了不该看的。而你母妃却将你好好的护着,不受半点伤害。南宫洛,我一直以为,有了一次你已经后悔了,可是,我还是太过高估了自己。”高估了柳烟华对南宫洛的重要,皇室子弟都是无情的,她怎么忘了。
柳烟华妄想着用攻心计好好的利用他们,可是她错了。
在他们的眼里,只有权力。
为了权力,他们可以牺牲自己身边的一切,包括自己喜欢的人。
柳烟华一步一步的和靠近他,蓦然冷笑,“南宫洛,你还是那样子,为了自己,不顾别人死活的狠毒皇子。”
南宫洛眉狠狠的一蹙,非常的不喜欢这样的柳烟华,更不喜欢她的语气。一股尖痛直扎入他的心脏,麻木的痛。
南宫洛苦涩一笑,“我不是周炎。”
他不能和那个周炎相比,无论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他该有的,只有一种态度无情无义。
柳烟华闻言,冷笑,“是啊,你终究不是周炎。”
南宫洛阳眉心紧锁,淡漠地盯着柳烟华苍白的面容。不过是一夕之间,因为叶溟,能让她锋芒毕露。
为了叶溟,她不再隐藏自己的能耐,完全的表现出来。
若不是狩猎场那一举动,只怕,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小烟华其实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只有这样强势的柳烟华才是他们眼中真正的小烟华,这样的柳烟华才是活生生的。
但,如今这样的柳烟华,却是极让人苦恼。
一个想杀,又不舍得杀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始终是一个大弱点。
牵扯得太深,连他也没法下手夺取她的性命。
“叶夫人这是在向叶丞相讨回公道,还是直接无证据的报复”南宫洛马上转了称呼,瞬间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现在,他们只是陌生人,没有以往的交情,在南宫洛那么做时,在柳烟华走进这道门时,他就知道,他们之间就此真真破裂掉了。
柳烟华却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用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南宫洛,直到他受不住她的眼神时,才道:“四皇子如此的聪明,不会不知道。”
南宫洛狠狠皱眉。
“你又想干什么”
直觉告诉南宫洛,柳烟华那眉眼中的笑意极为不简单,更甚的,还让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大白天的,他想,柳烟华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才是。
“走水了,走水了……”
”
而正这时,后边阁楼处传来呼喊声,很突兀,很刺耳。
接着就是一片混乱,这一大清早的,就出了这等事,不用说也知是有人故意为之。
南宫洛倏地眯起眼,猛然抬眸看向笑意盈盈的柳烟华,她的脸色很苍白,笑起来有一种狰狞感浮现。
南宫洛心口一突,细听声音的来源。
“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地方正是四皇子常放重要文件的阁楼。这场火来得来势汹汹,不知道里边的东西还有没有得救”柳烟华似笑非笑地冲他眨巴了一下眼珠子,带着几分可受的调皮。
但现在的南宫洛完全没有心情再欣赏柳烟华那难得一见的表情,脸色徒然大变,转身,快步向后边阁楼飞奔过去。
南宫洛完全没有想到,柳烟华会如此的大胆,直接跑到他的地盘上放火。
看着南宫洛那急切的背影,柳烟华突然惨然地扯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都眯了起来。
只可惜,极力想挽救那些重要文件的南宫洛完全看不到女子笑容前后的变化。
雪滑落在她如冰晶的肌肤上,骨过她的脸,有细微的寒凉
柳烟华独自走在漫长的长廊上,赛风呜呜作响,但她却是不再感到冰冷。
正值她入迷观景之际,络欢匆匆走过来,躬身一礼道,“夫人,大人在寻您回去”
不自觉的,脸上泛起灿烂的笑容,络欢微微一愣,却知她因何高兴。
入门,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床上纸一般苍白的人,柳烟华快步走过去,嫣然笑道,“你醒了。”
看着柳烟华的笑靥,叶溟目光温柔地望着她,衔着笑,不说话。
柳烟华道:“知道方才我去干什么了”
她知道,就算她现在不说,到最后叶溟也会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难得又见她调皮的小模样,眼神不由放远,似可以触及那些回忆,望着女子,不禁的唤道:“小烟华”
刚回屋的柳烟华,手脚都是冷的,伸手抚上叶溟的脸,是冰冻的。四目相对,咫尺之间,她明亮纯净的眼一闪一闪,抿着嘴儿笑着。
其实柳烟华心底很疼,叶溟那脸白得近乎透明,纤毫毕现,平日浅淡的眉目也越发的黑,衬得他的轮廓更加的单薄俊美。如墨的发被松绑着,半铺半缭乱,对比着面容霜雪般的白,沁着粉紫的霞光,便有那么一点虚弱的清幽与妖艳。
“动乱如此大,你定是知道了,你,生我的气吗”歪过头,侧脸在他的手心里蹭了又蹭。
叶溟覆过手,抚着她的脸,漾唇一笑,柔声道,“为何要气”
柳烟华却莫名抬头,与他对视,那墨一般的黑眼珠正散着无底的宠爱,那是一种,无论她犯了多大的事错都会得到他的原谅。
柳烟华又覆回去,在他的手心里言笑道,“气我有事瞒着你,气我自作主张,现在四皇子撑政,很多重要文件都会入他的四皇子府。可是我,却一下令人将他的地方给烧了,如此,更是惹恼了他们皇室。”
叶溟道:“小烟华心里头有小秘密,为夫的心底里亦有,如此,便公平了”
柳烟华干脆坐到他的身侧,身子偎在他温暧的怀里,温软的笑容在叶溟的怀侧间轻轻的绽放开。
“可是我心中的想法……你不知有多么的丑陋……”那种想法,那种计划,怎么能让他知道,他不会懂的。她不想那个形像被他发觉,她想保留现在的柳烟华。
“再丑,也是为夫的好烟华”他不在乎她是不是坏,内心里想些什么,他只想尽自己一生来爱护这个女子。
“叶溟,谢谢你给了我这些”柳烟华神经一得放松,睡意袭卷而来,附在了他的臂弯里,闭了眼。
叶溟没说话,只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久久,柳烟华柔声道:“你可知,看你的伤势,骇得我一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可是这样的一句话,柳烟华宁愿永远不要实现,直到他们自然死亡的那一天。
叶溟笑了笑,抚着她的头道,“对不起,让烟华担心受怕了”
柳烟华摇摇头,满眼关切,“你这病生得这么重,你为什么不早一些说”以前她是的见过他发病的,可是,从来没有像这一次一样这么厉害,这么骇人。
差一点,柳烟华就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不碍事的”叶溟轻声安抚她担忧的心,
柳烟华十分的无奈,却也是极为没有办br//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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