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迟还不如他。他至少有几家俱乐部在争抢,张迟却连个愿意接收的地方都没有……
两个星期前张迟就离开了上海。上海那家甲b俱乐部明确地告诉他,下半个赛季球队里没有他的位置,他得自己寻出路。他先去了青岛,找到在青岛双喜当助理教练的戴振国,看能不能在青岛寻个落脚地。可戴振国在双喜负责三线队的选材和训练,成年队的人事安排根本就说不上话插不上手。戴振国还告诉他,双喜眼下不缺前锋,要是张迟是个中场,他或许还能想点办法。无奈之下他就回了北京,希望能在那里碰碰运气,可北京天津转了一圈,甚至都没能寻找到烧香拜佛的庙门。然后他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郑州,就因为马成也在郑州,而且马成一贯在电话里朝他吹嘘自己在郑州亚细亚俱乐部里如何的风光。可到了郑州才知道,事情和他想象的有很大的出入……
听完张迟的述说,高劲松沉吟了一会儿,说:“武汉四方,你和他们联系过没有”这是本地的一支甲b俱乐部,主场设在沙市,不过基地还是在武汉。因为魏鸿林的关系,他和这家俱乐部里几个主力打过多次交道,和其中两个还很谈得来,要是张迟愿意,他可以替他引荐一下。
张迟停下了筷子,认真地想了想。武汉四方的光景他大约了解一些,兵不算多将不算广,成绩也不上不下,既没有冲a的愿望也没有降级的危险,这种俱乐部在夏季转会市场上基本上没有招兵买马的计划,他要想进去就只能靠花钱走门路,而且是花大钱走过硬的门路。门路他倒是不担心,只要舍得钱就能找到路,可关键是他没钱这倒不是说他张迟连个请客吃饭的钱也没有,而是他掏不起买路的钱一一那得花很大的一笔钱……
当然他可以先在高劲松那里借钱。他相信,只要他开口,高劲松就肯定不会推搪拒绝。
可这依然是很大一笔钱。而且即便是花了钱,也不能保证最终就一定能有个令人满意的结果,那么钱就是白花了……
高劲松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马上表示,无论张迟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帮助他。
朋友的友情和关怀让张迟深受感动。他感到眼窝有些发热,喉咙里象堵着什么东西……
但是他依旧拒绝了高劲松的提议。
“我以前跟过的一个教练如今在珠海南方俱乐部,”张迟说道,“他们今年的成绩很好,现在还是甲b的第三名,很有希望冲击甲a,他和我联系过好几次,希望我能过去……”珠海南方的好局面是真实的,那位教练也确有其人,可他从来就没主动和张迟联系过。“我刚才在火车站已经买好了飞机票,傍晚的飞机去广州……”他甚至从钱夹里翻出了机票来向高劲松证明,他说的一切都是真事。
原来是这样啊这无疑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高劲松努力地让自己的表情配合自己的言语。他当然知道张迟说的全是谎话;要是真有这事,他怎么会青岛郑州地来回折腾自己但是他又不能拆穿张迟,那样会让朋友更加难堪。他前言不搭后语地恭喜张迟,说到后来他不得不提议为这事再干一杯。于是俩人又举起玻璃杯碰了碰,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他把满腔的辛酸苦涩合着微微泛苦的啤酒一起喝进了嘴里,又把它们吞咽进肚子里。这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啊……
两个人都没有言语,各自陷入一种长久的深思之中。饭店里依然充满了各种喧嚣的声响,时常有客人大声地招呼服务员,让他们添酒加菜;一桌客人刚走,服务员都没来得及收拾好杯盘狼籍的餐桌,就有另外一桌人迫不及待地在桌边坐下;隔壁桌的几个客人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俩眼呆滞,可依旧执着酒杯高声邀酒。可所有的声音都没能打破他们这个角落里的沉静。他们安静地抽着烟,安静地喝着酒,安静地想着各自的心事。
送张迟去机场的路上,高劲松突然想到一个事情,他问道:“你和陈明灿关铭山他们联系过没有”
张迟摇头说没有。他苦笑着解释,“你知道,去年球队解散之后孙总一直让我留在队上,陈明灿更是一天一个电话劝我,末了我还是去了上海。为这事,海埂春训时他根本就不理我,后来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你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恼恨上一个人,他会记一辈子。再说我现在也没脸面去求孙总……”
高劲松知道这事。乙级联赛总决赛之前,孙峻山就和张迟谈过好几回,苦口婆心地挽留他,可张迟当时是铁了心要走,为了这事还和陈明灿翻了脸。直到现在,每每提到张迟,陈明灿还会咬牙切齿地骂张迟不仗义。虽然陈明灿自己在新时代也不受重用,可他毕竟是俱乐部的元老,再不得势也有能量把张迟挡在俱乐部的门外――主教练再不看重老队员,也不能一口气把老队员全得罪光吧……
快分手的时候,高劲松认真地对有说:“不到万不得以的时候,别去踢乙级联赛。”今年的乙级联赛又是赛会制,比赛一场接一场,如此密集的赛事球员很容易受伤,再加上一心想着出成绩的俱乐部又不会顾惜临时招来的球员们的身体,张迟一个闪失就很有可能断送自己的运动生命。
临走时高劲松把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塞到张迟手里,信封里装着三沓连封条都没扯的钱。这是他出门时就为张迟预备下的钱。接到张迟的电话,他就知道朋友需要什么张迟竟然会在火车站广场边的一个杂货店,用公用电话给自己打电话……
张迟手忙脚乱地要把信封还给他。
“我有钱……”
“这钱你先拿着备个急用。要是有什么难处需要我帮忙,记得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张迟的眼睛里顿时噙满了泪水。他低下头,把信封塞进自己的挎包,然后抹了抹脸,伸出手高劲松紧紧地握了握,说:“那我就走了。”
“一路顺风”高劲松说。
“一切顺利”张迟说,“祝咱们俩一切都顺利”
高劲松笑了。刚才在出租车上他又接了一个四川宏盛的电话,毫无疑问,四川人很有诚意。在张迟的建议下,他同意和宏盛再见一次面。他现在就准备过去。这一次,他准备认真地听听宏盛的想法,同时也把自己的想法认真地告诉宏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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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46上
在上海时西面的远郊区,有个叫回龙镇的地方,据说在几百年前,曾经有一位落难的皇帝在动乱中从北方仓皇出逃,一跑就跑到这里,然后就在这个地方接到叛乱已经平息的好消息,于是便高高兴兴地回去接着做他的皇帝,从那以后,“回龙”就成为这个地方的地名。当然这只是流传在民间的传说。根据当地文化馆的考证,“回龙”一辞只是古吴音“郭家”的谬读,在历史上,自南宋以后,这附近一直都是郭姓大族的聚集地,在小镇的西头,至今还保留着一座郭姓宗族的祠堂,历经战火和解放后的几次运动,香火依然没有断绝,改革开放以后还愈见兴旺;两年前,印度尼西亚的一个郭氏宗亲会千里迢迢专程回来归宗认祖,并且筹集资金,把祠堂重新修缮了一遍。
可祠堂里终日缭绕的香火并没有给回龙镇带来更多的实惠。自从几年前连接县城和上海市区的高等级公路通车之后,贯穿小镇的那条老公路就不复往日的繁忙景象,回龙镇也渐渐失去了她过往的娇艳容颜和鲜活的气息。
如今走在小镇唯一的大街也就是老公路上,人们还能看见往日繁华时节留下的痕迹:公路两旁全是高高低低的店铺饭馆,它们向公路延伸出来的门脸至今还顽固地挤占着道路的空间;各式各样的招牌和幌子随处可见,不过绝大多数已经落满了灰尘,有些招牌已经缺损,只留下“醉留香饭”或者“子饭庄”这样的的字样,一个卷帘门紧紧锁死的店铺门口还高高地挑着一幅幌子,可黑黢黢的布条根本无法辨认底色,更不要说分辨原本的内容。很多现在还开着门的店铺并没有营业的迹象,也看不到忙碌的人影,摆在门口的玻璃橱柜里空空荡荡,用来遮挡蚊蝇的白纱布泛着让人恶心的黑黄色;有些门口虽然坐着人,但是他们看起来不象是在做生意,倒更象是在乘凉,三五个婆姨凑在一起,一边忙着手头上的零碎活计,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拉话;不远处一个男人把背心撩卷得老高,拱着汗漉漉的肚子,躺在一把竹凉椅上把呼噜打得山响;更有些饭馆甚至都没开门,卷帘门早就失去金属的光泽,只有一层厚厚的土。不时会有车呼啸着穿过勉强还能让两辆卡车并行的公路,在早就被碾压得满是裂痕和坑洼的道路上卷起一团团灰蒙蒙的尘土,这个时候,各种说不上名目的垃圾合着尘土一起飞舞。越过道路两边乌蓬蓬的瓦房顶,能看见远远近近的建筑物大部分都是相同颜色相同样式的瓦房,这些缺少规划的房屋摩肩接踵地紧紧挤在一起,显得既杂乱又破败,就象天边的夕阳一样缺乏蓬勃的朝气。高高低低的电视天线在每一户人家的房顶上耸立着。在这片瓦灰色里,还东一处西一点地点缀着不少白色墙面的双层小洋楼。跨过把小镇一分为二的回龙桥,镇东面的双层小洋楼更多,墙面的白色也更鲜亮。这里还有几栋更高的也更扎眼的楼房。镇政府的办公大楼是镇上数一数二的标志性建筑,就气派堂皇的程度而言,也许上海市的一些区政府的办公大楼也无法与它相比拟。镇政府斜对面的回龙镇中心学校在气派上就差很许多,不过学校拥有小镇上唯一的一栋四层楼房,勉强让人觉得有些欣慰一一好歹孩子们的教育并没有被人忽视。再往东去,镇口还有一圈五六栋三层的楼房;它们都属于一家中等专科学校,那里的几百名学生便是目前小镇上最稳定的消费群体,他们让小镇在寻找到新的可靠出路之前勉强维持着生机。
傍晚时节,一辆满车厢满布尘土的公交车从市区方向摇摇晃晃地驶近小镇。小说整理发布于wap.16k
小镇的居民一看见公交车,就知道现在是中央电视台播放新闻联播的时候。这条来往于县城和上海市区之间连接沿途六七个镇的公交线路每隔三个小时一班,从市区方向出来的末班车抵达小镇的时间,通常都在傍晚七点左右,有时会早一些,有时会晚一点,但只要车况路况正常,它达到的时间就不会太离谱,于是许多没有时间观念的娃娃都把它作为一个标准,瞧见公交车就相互招呼着回家一一这个时间回家一般都能马上吃上晚饭,要是晚了回去,没有热乎饭不说,也许还会挨一顿打……
公交车在中专学校的门口停下来,下来一个年轻人,一个几天前我们刚刚才在武汉见过的年轻人一一张迟。
在这个漫天铺满晚霞的傍晚,风尘仆仆的张迟拖着疲沓的两条腿,回到他现在效力的甲b俱乐部。
眼下他似乎还不相信自己已经回来了,还挎着旅行包立在公路边,神情恍惚目光犹疑地盯着路边那颗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
总是回来了。
一股酸涩的滋味禁不住涌上来,他痛苦地低下了头。
四个星期前,他就是在这里登上了去市区的公交车,踏上为自己寻找出路的旅程,那时候他虽然已经料想到这趟旅途会充满波折,但是他心底里至少还存有一些希望;可二十八个日日夜夜之后,他却是两手空空地回到自己出发的地方。一路的奔波和劳累,付出的时间和金钱,到头来收获的却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深沉的失望。不对他来说,“失望”已经不能恰如其分地描绘他现在的心情了,或者用“绝望”来形容更为恰当一些……
他艰难地吞咽下一口充满尘土味的唾沫,好让自己火烧火燎的喉咙好受一些。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理甚至拒绝承认他已经回来了,同时也拒绝承认他已经失败了。如果这个时候他身边有把凳子的话,他肯定会毫不迟疑地坐上去。实际上他现在就觉得自己的两条腿根本无法支撑住身体。只是他还保有一丝清醒,知道自己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做,所以他还能顽强地站着。但是他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挪动脚步。
你本该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局的他在心里对自己冷笑着说道,同时毫不留情地嘲笑着自己的软弱。
从学校里驶出来的一辆白色小汽车在他旁边停下来,一个人探出头来和他打招呼。
这是和他同寝室的队友,岁数和他差不多,而且因为两个人都是球队里的“多余”人,说起话来也比较投机,因此关系很不错。
两三句普普通通的问候客套之后,队友直截了当地问:“事情怎么样”
张迟唆着嘴唇摇摇头。自己要滚蛋的消息在队里是完全公开的事情,大家也知道他一走就是一个月是为了什么,他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也不需要用谎言来维护自己的颜面一一反正他一天不走就表示他还没有找到新东家,当然他即便是走了也不表示有地方会收留他……
队友咧咧嘴,就从衬衣口袋里掏出烟来递给他一支,说:“上回我和你说的事,你拿定主意没有”
“我再想想。”张迟说道。他附下身在队友的打火机上点燃烟卷,顺便扫了车里一眼。后排座位上还有一个队友,不过他曾经和那家伙有过一些小过节,还干过一回架,因此上俩人就象陌生人一样各自冷冷地打量对方一眼。
队友说:“你赶紧拿个决定那边来过几次电话催了,眼看着乙级联赛的报名截止日期就要到了,人家也不能一直干等着,你要是不乐意过去,我也得给他们回个话,就说这桩事作罢。”
“我明后天给你准信。”张迟敷衍着队友。夏季转会市场关闭之后一周才是乙级联赛队员报名截止日期,队友现在不过是在嘴里乱嘈嘈而已。而且他也不愿意去踢乙级联赛。就象高劲松说的,乙级联赛赛事密集,俱乐部为了晋级通常也不会顾惜球员身体,很容易受伤。他得为自己的将来多做些考虑;所以不到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考虑乙级俱乐部。但是他也不能马上就把这条路堵死,于是就换了个话题,“你们现在去哪里”说着又直起身朝校门里看了看,问道,“就你们两个人”
“进城去吃饭,吃完饭去跳舞。”他朝张迟挤挤眼睛。“这轮是客场,大队人马前天就开去延边了,就剩哥几个看家。那几个家伙昨天一大早就跑得没踪没影,到现在也没看见人。我和老廖想打打牌消磨时间都凑不齐人,只好找俩妞进城去逛逛。”队友迟疑了一下,问他,“你去不要去就再给你找个妞。”
“我就算了。一一刚下飞机又坐了半天车,累得不想动弹,你们去玩吧。”张迟笑着谢绝了队友的好意。从两个人坐在车里的位置,他就知道队友嘴里的俩妞一准是中专学校的女学生,因为怕同学议论和学校处分,那两个女学生肯定在前面什么地方等着他们。他又问道:“那谁在家负责”
“夏总,不过现在不在家,上午进城去办事了。还有侯敬业那个老王八蛋”说着队友屈起中指把还剩大半截的烟卷随手弹向路边的一堆垃圾,可惜没准头,烟卷歪歪斜斜地飞到了一边。
队友咕哝了一句粗话,又仰了脸问他:“你真不去”
“不了。”
目送队友的小车离开,张迟才走进学校。
注:东子的故事在本书里面也有体现,但是与在路上是两个独立的故事,希望大家会喜欢。不管多艰苦,我都会写完这两本足球小说的,这里面有我的梦想,也有我为稻粱谋的心事。不过东子的故事停顿太久,一时思路跟不上,现在先集中精力写在路上上吧,请大家多帮忙订阅,多帮忙宣传一下吧,我尽力保持每天一更,希望这月能取得个好成绩。
第四章46中
第四章46中
俱乐部的临时基地就在这所中专学校里。俱乐部一直没有自己的基地,训练场地、球员宿舍还有办公区,全部都是租的。上赛季他们就在一块从某大学租借来的场地上训练,宿舍和办公室也在那所大学里。他到俱乐部报到没几天,整个俱乐部就搬到这里。对于这次搬迁,俱乐部的理由是为了方便管理,真实的原因却是这里的费用要比市区便宜上很大一截,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他们可以独占学校的操场,不用象去年那样看大学校方的脸色行事,更不用时常中断训练给大学生们上体育课腾地方一一中等技术专科学校,顾名思/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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