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实在看不下去。”淀川教授喘息地说。“它就是那只狸猫,是我亲手治疗的那只狸猫。我不能将它交给你们。”
“是你让狸猫溜走了,我才这么辛苦张罗。没有狸猫锅的尾牙宴,就像没有牛肉的牛井饭,你对星期五俱乐部的传统要怎么交代?”
面对厉声斥责的寿老人,其他成员也同声附和:“布袋兄,你这么做可会被除名哦。”
“要除名还是怎样,我都无所谓!”
“啊!你的态度改变可真大。”
“我果然还是办不到,是我输了,我在思想上彻彻底底地输了。这样也好!什么嘛,在如今这种文明开化的时代,还吃什么狸猫锅!去他的星期五俱乐部,去他的传统!”
“你自己不也爱吃得很。”
“你不是说吃是种爱的表现吗?你过去的论点怎么解释?”
“吃是种爱的表现。但舍不得吃,也是种爱的表现啊!”
“竟然说出这么任性的话,还如此大言不惭!”
“狡辩!狡辩!”
“狡辩又怎样!我不需要你的意见!”教授大喊。“我决定改变立场。”
“要改变立场是你的自由,但你得把狸猫留下。”
寿老人威严十足地撂下重话,被逼急了的教授踩了夷川早云脚,使劲踢倒破裂的拉门,逃往隔壁包厢。
如此这般,现场乱成团。
隔壁包厢里,从长老到重要干部全挤在团,听见“星期五俱乐部的人来啉!”这声警告,包厢里登时充斥着不成声的悲鸣,方寸大乱的狸猫纷纷现出原形,包厢里冒出无数毛球,那光景就像地上铺着不断蠢动的毛毯。闯入其中的淀川教授连声嚷着:“对不起!对不起!”虽是出于无心,还是踢飞了不少毛球。
寿老人昂然而立望着隔壁包厢,脸感佩地说:“真是绝佳美景啊。”
“要煮再多锅都不成问题。”
挤满包厢的族人吓得在空中直翻跟斗,抱头鼠窜。
教授被流窜的毛球绊倒,跌了跤,抛出关着母亲的铁笼。
我大哥早等在旁,接住腾空飞起的母亲。大哥看到母亲身陷危机时,气势锐减,缩得像只病猫。此刻他救回母亲,登时勇气倍增。他将铁笼捧在腹下,朝星期五俱乐部的成员大吼声。不过,他根本用不着这么做,因为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动物王国,星期五俱乐部的成员时无法接受,个个都像池里等着喂食的鲤鱼般,大嘴开阖。
二哥在这场混乱勉强保住小命,逃往我脚下。我拾起他,让他坐在我肩上。“哎呀,真是糟糕。”二哥说。
弁天走近淀川教授,问他:“老师,你有受伤吗?”
面对老虎和狸猫也不显惧色,从容面对眼前局面的只有寿老人。他站起身,朝老虎大喝声:“给我闭嘴!”
大哥吼了回去。
前来查看况状的服务生个个吓得两腿发软,直喊着:“老虎!狸猫!”
狸猫惊声尖叫,打开面向走廊的拉门想往外逃,但慌乱再加上动作笨拙,使得他们就像被扫向角落边的毛球,全挤在团。
四处逃窜的狸猫厉声咆哮的老虎朗声斥喝的寿老人关在笼中的母亲脸茫然的星期五俱乐部成员吓到腿软的服务生彻底输给自己的原则坐倒在地的淀川教授单膝跪地向教授伸出援手的弁天惊讶地望着这幕的我低语着“真是糟糕”的小青蛙——这场狸猫人类半天狗搅和在起的大混战,究竟谁能收拾这场局面呢?
就在狸猫闹哄哄之际,包厢另侧的拉门霍然开启。
红玉老师昂然而立。
老师满脸通红犹如煮过的章鱼,头顶几欲冒出腾腾热气,他右手紧握那把失而复得的风神雷神扇,左手抓着吊在屋顶的祝贺彩球拉绳。老师气得全身发抖,脚下踩着我么弟。么弟正极力阻止老师发飙。只见老师脚扬,么弟登时化为团毛球滚向旁。
大家都把老师给忘了。
老师怒火勃发,扯动拉绳,祝贺彩球打了开来。
彩纸纷飞中,写有“伪右卫门决定”的布条垂落。
“你们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再不安分点,看我把你们全都吹跑!”
老师厉声怒吼,高举风神雷神扇。
这时,我脑中突然闪过个恶魔的计。
虽然对淀川教授过意不去,但要收拾眼前混乱的局面,只有引发更大的混乱,让切重头来过。我冲向弁天,撞倒她。她时失去重心,倒在教授身上,副不检点的猥亵模样。
我拜倒在地,朗声说道:“报告如意岳药师坊大人!弟子当场逮到了红杏出墙的证据!”
红玉老师睁大眼睛,瞪着在我的计运作下搂在起的教授与弁天的丑态。教授急忙推开弁天的身躯说道:“你在说什么啊!这是误会,误会!”
“哈哈!果然是你!我看过你的照片。”老师吐了口唾沫。“区区个人类,竟然敢对弁天出手,真是不知分寸!不过,不只是你,每个家伙都和你同罪。你们这些人类和毛球,别以为厚着脸皮摆出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就能平安无事。你们哪个我都看不顺眼,给我张大耳朵听仔细,睁大眼睛看清楚!还不仅吗?我瞧不起你们每个人!”
说着他卷起袖子,高高举起那把装饰有金粉的扇子。
“吾乃天狗,正因是天狗,所以了不起。正因了不起,所以是天狗。要以和为贵,无忤为宗,对我虔诚笃敬。在伟大的天狗大人面前,你们个个都要搞清楚自己的身分!”
挥动着扇子的红玉老师,让人不禁联想起昔日他辉煌时期的身影。
在天狗的笑声中,阵超级天狗风袭来。
仙醉楼被吹得片瓦不留,狸猫和人类手拉着手同飞向高空。
○
从江户时代直延续至今的仙醉楼历史,就此被红玉老师打上休止符。当晚老师的冲冠之怒发不可收拾,天狗风将木屋町带吹得七零八落。有人拔腿快逃,有人乘风离去,不管是人类还是狸猫纷纷摸黑逃难。顺利逃走的人算是相当走运。那位因为我而背负夫污名的淀川教授,他的下场就很可怜。
红玉老师扇着扇子,路追着他跑。
木屋町的树木被吹得严重扭曲,几欲断折;高濑川逆流,受到波及的醉汉被狂风卷向高空。淀川教授头乱发,连滚带爬逃离暴风肆虐的木屋町,奔向灯火通明的四条通。红玉老师拄着我送的圣诞礼物——那支拐杖,路紧追不舍,展现近年难得见的活力。
“老师!您就高抬贵手,饶了他吧!”
尽管我在后头路叫唤,老师还是置若罔闻。
四条通如平时,夜晚亦明亮如昼。两侧高耸大楼林立,证券公司美容中心金融公司银行等电子店招照亮夜空;举目净是川流不息的人潮,来来往往的市内公车和车辆,排队候客的计程车。
淀川教授沿着四条通往西逃逸。
他所到之处,夜里的市街便会尖叫声四起,乱成片。不论是打扮入时的少女在四条河原町高岛屋百货前自弹自唱的年轻人,还是参加完尾牙宴准备返家的大学生,全被肆虐大楼间的暴风给吹倒在地。候客的计程车猛烈摇晃,市内公车差点翻覆,路上路绵延的红绿灯号志也被吹得弯折。载满廉价苹果的卡车上,无数的苹果被风吹跑,撞得稀巴烂,将高级名牌店整个掩埋。突出大楼墙面的电子看板爆发出惊人的火花,逐熄灭。
“老师还真是老当益壮呢。”攀在我肩上的二哥如此说道。
大哥和么弟这时赶了上来。
“矢三郎,快想想办法啊。”大哥气喘吁吁地说。“老师从没闹得这么厉害过。”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了吗?”
红玉老师终于也累了,只见他靠着拐杖不住喘息。趁着暴风暂时平息,我们打算涌而上,制伏老师,但这时老师又扇起了扇子。
我们四兄弟连成串被卷进暴风,被台向大丸百货上空。大哥高喊:“这下死定了!”么弟则尖叫:“好可怕啊!”正当极度恐惧的我们心中做好丢掉小命的觉悟,随着风势在空中飞舞,弁天救了我们命。
“真是胡来。”弁天说。“辛苦你们了,接下来交给我。”
她穿过旋绕的天狗风缝隙,顺利降落地面。放下我们后,她叫住走在藤井大丸百货前的红玉老师,唤了声“师父”。老师不再挥扇,停下脚步。
“师父,这样您满意了吗?”
老师回身。“是弁天啊。”
“我已经明白老师您有多可怕,请就此停手吧。”
“不过”
“我买了棉花棒,让我替您掏耳朵吧。您很久没枕在我膝上掏耳朵了呢。”
“嗯。”
“老师,过去的事可否就算了呢?”弁天手搭在老师肩上,柔声安抚。“我们回家去吧。”
红玉老师板着脸,朝淀川教授逃逸的四条乌丸方向望了眼,点了点头,将风神雷神扇收进怀里。天狗风肆虐后的徐风吹抚着老师的白发。弁天牵着老师,姿态优雅地朝四条通上的计程车招手,旋即有辆车停在他们面前,打开车门。
缓缓坐进车内的红玉老师,突然望向我们兄弟。
“你们还在这里玩什么?快点回家去吧!”老师挥舞着拐杖说。“你们这些小毛球若是不知天高地厚,夜里还在外头游荡,小心被人给吃了。”
我们四兄弟朝伟大的恩师鞠躬行礼。
○
目送红五老师和弁天搭上计程车离去后,我们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回想这漫长的天,脑中就片混乱。不过,就算片混乱也无所谓,虽称不上圆满落幕,好歹是平安收场。
“你打算当青蛙到什么时候啊。”大哥对我肩上的二哥说。“这样很不方便吧?”
“不,大哥。我的感觉还没恢复,暂时还得当只青蛙。”
“伪右卫门的结果怎样?”么弟问。
大哥皱起眉头。“都怪我,在长老面前那么胡来。不过,早云干的坏事曝光了,他也当不成。我看,定是由八坂先生继续担任伪右卫门。他原本打算退位,到南方岛屿旅行呢。真是可怜。”
“对了,还有妈!”
经我这么提,大哥也慌张叫道:“对哦!我叫她在红玻璃等我们,不知她平安抵达了吗?”
么弟取出手机,但因为金阁之前讲电话讲得太久,把电池都耗光了。只见么弟不慌不忙地帮手机充电。“你偶尔也派得上用场嘛。”但大哥说完,又补上句。“不,这回你可是大大派上用场。”
么弟打电话给母亲,我们全都竖耳聆听。
“妈,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刚抵达红玻璃。被关在笼子里半天,我的肩膀硬的不得了。你们都没事吧?没人受伤吧?”
“嗯,我们都在。换矢三郎哥哥听。”
“妈。我很好。”
“矢三郎吗?辛苦你了。”
“哈哈,没什么啦。那么,换矢郎大哥听。”
“妈,今天真是特别的天。对不起,还有,虽然不甘心,但我大概是当不成伪右卫门了。”
“没关系啦。只要活着,总有出头的天。”
“对不起,换矢二郎听。”
大哥将手机移至我的肩膀。二哥慢吞吞地靠向手机,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矢二郎,你怎么不说话?”母亲问。“是不是受伤了?”
小小青蛙顿时泪如雨下。
“好久不见了,妈。直没向您问候,请您原谅。”
“没关系,我懂我懂,你就别再哭了。”母亲平静地说。“今晚已经够多事了,我在店里等你们。”
我们四兄弟好几年没齐聚堂。
大哥提议:“偶尔我们也敲敲肚皮鼓吧。”我没有答应。狸猫拿肚子当鼓敲已经是过去式了,再说,我只要这么做肚子就不舒服,但又不希望扫大哥的兴。我心里做好觉悟,今晚非奉陪不可。
大哥声令下:“开始吧!”
咚的声,我们敲了下肚皮,就此朝红玻璃迈进。
○
“总有天,你会继承我的衣钵。”
据说父亲昔日在衹园的人群中等公车时,曾对大哥这么说。
“狸猫族有些坏狸猫,而且你的想法比较古板,想必会遇上不少纷争。不过,每当你多树立个敌人,就必须多结交个朋友。有了五个敌人,就要有五个朋友。就算你不断树敌,日后狸猫族半数都是你的敌人,但只要看看身边,你会发现还有三个弟弟。这令人再安心不过。他们日后定会成为你的王牌。我常感到悲哀的,就是自己没有这样的王牌。我不信任自己的弟弟,弟弟也不信任我。我们兄弟之所以起冲突,就是这个缘故。当相同血脉的人与你为敌,将会是你最大的敌人,所以你们定得时时信任彼此,兄弟感情要和睦!你要牢记在心,兄弟感情要和睦!因为你们身上都有傻瓜的血脉。”
说到这里,父亲哈哈大笑。
“虽然这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血脉。”
○
今年的岁未有点热闹过了头,也许是每个人都累得筋疲力尽,大家都窝在家里睡大头觉。京都的狸猫族片沉寂。
接着,我们迎接新年的到来。
过年向来都是好天气,今年也样不例外,天空万里无云,京都到处都是到神社参拜的人潮。好不容易爬出被窝的狸猫抬起鼻子嗅闻,率先以鼻子感受新年的到来。
由于心情愉快,我们家人决定同前往八坂神社。每年我们都会到下鸭神社参拜,但八坂神社则是从父亲过世后便没再去过。
我们走在阳光普照的鸭川河堤上,从出町柳车站搭乘京阪电车。
站在四条大桥旁,路上满是从四条河原町到衹园和八坂神社参拜的游客。身穿和服的女性穿得圆滚滚,活像不倒翁的孩童手牵着手的男女,男女老幼熙来攘往走在四条通上,八坂神社的大门前人如潮涌。
“哇,好多人啊。”大哥垫脚望向八坂神社的方向,皱着眉头。“挤得进去吗?”
那夜,大哥在众长老面前变身为老虎,大闹场。他虽然遭到斥责,但因为情有可原,最后还是得到原谅。不过,由于混乱中无法决定伪右卫门的人选,因此暂时还是由八坂平太郎继续担任伪右卫门职。早已准备好要前往南国旅行的平太郎气得咬牙叨齿,无比懊恼。
“要是被人挤扁,那可不妙。”母亲如此说道,搂着么弟的肩膀。
“最危险的人是我,因为我是只青蛙。”坐在我肩上的二哥发起牢马蚤。“矢三郎,你可别让我掉下去哦,否则我肯定会被踩扁。”
二哥还是无法变回狸猫。他暂时分住古井和纠之森两地。他说身为青蛙,还是住在井底比较舒服。
我们随着人潮走在四条通上,不久与淀川教授行人擦肩而过。
尽管教授无端被卷入那场风波,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改变。看来,对吃执着的人特别坚强。教授身旁跟着之前和他起吃年轮蛋糕的铃木,以及多名学生。
“啊,是你啊!新年快乐。”
“您好,新年快乐。带着学生去参拜是吧。您真受学生爱戴呢。”
“哪儿的话。”教授摇着手,腼腆地笑着。“我待会儿还得请他们吃大餐,钱包大失血啊。”
“您身体还好吧?”
“咦?我很好啊。不过,我再试着回想那夜,却始终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吃了不少苦头,还被星期五俱乐部除名”
“不过您平安无事,这样不是很好吗?”
“说得也是。就结果来说,确实是这样。”
“老师,快带我们去吃大餐啦。我们要吃丰盛的大餐。”铃木如此说道,催促教授。
“我得先走了,再见。有空到我的研究室来玩啊。”
与教授挥别后,我们在八坂神社的大门前耐着性子,排队等候。
好不容易进到神社境内,但东瞧西看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境内摆设的摊位也挤满了人。我们家人手拉着手,气喘吁吁地往正殿走去,看见前方的人潮中有群身穿灰色西装表情冷峻的男子,他们排成列往前走去。
我轻戳大哥几下。“大哥,你看那里。”
大哥朝我手指的方向望去,说道:“是鞍马天狗吗?”
“真不知道这间神社到底挤了多少天狗和狸猫。”二哥说。“不过,现在这时代,就连青蛙也跑来新年参拜。”
“连天狗也来呢。”我说。
○
“天狗来新年参拜,不行吗?”
背后突然传来这个声音,吓了我跳。
转头看,弁天和红玉老师就站在我们面前。弁天身穿袭红艳亮眼的长袖和服,老师则是身穿大衣,系着围巾。弁天吃着热气直冒的鲷鱼烧,红唇边还沾有红豆渣。他们已有好几年没像这样连袂到神社新年参拜了。
“哎呀,是如意岳药师坊大人,恭贺新禧。”我们低头鞠躬。
“嗯。”老师露出满意的表情。
“我最喜欢过年了。”弁天道。“总觉得有股特别的气味,全日本变得像庆典样,我很喜欢。”
“说得对说得对。”老师柔声附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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