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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少年老成。再说了,反正有你在,我要学得那么老奸巨猾做什么。”

楚封叹了口气:“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假如我有了什么意外,我希望你至少也能有自保的能力。这京城不像边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其中最难防备的,莫过于人心。”

“人心……”我喃喃道,俗话说人心隔肚皮,楚封的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我今天为什么觉得受打击,无非是因为我一直以来把他的角色当成了一个忠诚的骑士,结果发现他其实并不听我的,他不仅有自己的想法,并且总是在试图用他的想法来影响我。

要说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我一直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为什么我就是这么不安心呢?

那之后又过了一阵子,天气开始冷下来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就是去年的差不多这个时候,我悲催地从天而降,不带一丝云彩地落到这个世界里来。

现在一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也渐渐地适应了这个没有电、没有电脑、没有任何现代科技的世界,虽然还是觉得古代的生活简直坑爹得不行,至少日子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难熬了。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不是我从天而降一周年的纪念日,今天是楚封父亲的忌日。

为了避人耳目,直到傍晚楚封才带我来到城外的一处荒山野地祭扫他的生父。

其实一开始,楚封甚至都没有带我一起去的打算,但是我觉得我应该算是楚封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了,理应跟他一起来祭拜,顺便跟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在九泉之下看着我们的父亲正式认识一下,于是楚封也就不再坚持了。

楚封的父亲就埋在城外的一座小山包脚下,周围有几棵病歪歪的老树,附近散落着几间早已无人居住的破房子,如果不是楚封带我来,我绝对想象不到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埋着一个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生前不论有过怎么样的机谋和智略、殊荣和权贵,死后昭示他身份的却只有这样一块孤零零的石碑,上面潦草地刻着“林谭之墓”四个字,即没有落款也没有生平,朴素得只比无名孤坟好那么一丁点儿。

只见过现代公墓的我头一次发现,原来所谓的“扫墓”是真的要人扫的,不然坟冢早晚要让生命力旺盛的杂草彻底吞没了。

楚封没有让我动手,而是自己一点一点地将蔓延到墓穴上的野草拔掉,将快要平了的黄土堆重新堆起来,让那个荒冢恢复到了一座坟墓该有的样子。

然后他恭恭敬敬地摆上香烛和祭品,长跪在墓前,一张一张地将纸钱丢进火堆,火光映照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我本来一直不说话不出声,不想打断这生人与死者之间无声的交流,但是我的眼角却看到黑漆漆的山道上,有一个晃动的灯笼向着这个无人问津的孤坟渐行渐近。

要不是楚封就在我边上,让我的胆子壮了不少,在这样月黑风高的夜晚看到这么一个鬼火一般的东西,我非吓炸毛了不可。

“楚封,好像有人过来了……”我下意识地挪动到了楚封身后。

楚封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只是变跪为蹲,若无其事地继续烧他的纸钱:“恐怕来者不善,你莫要说话,让我来应付。”

等到那人来到近前,我一看,提灯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走路几乎听不到声音,没有一根胡子的脸上长着满脸的皱纹,在夜里看起来颇有点儿鬼气森森。

在古代呆得久了,我现在看到没胡子的男人反而会觉得很稀奇,但是放在这个人身上就一点都不会奇怪了,因为他显然是个下面木有了的老太监。

老太监来到楚封面前,挑着灯笼照了照他:“哟,这么巧……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人记得今日是林大人的忌日,不知两位公子是林大人的什么人啊?”

“我们是受人之托,前来代为祭扫。”楚封看着那个老太监,“不知公公在哪里当差?为何也来祭扫林大人?”

“老奴也不过是个故人罢了。”老太监避重就轻地回答,费力地弯下身子将手里的竹篮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元宝纸钱,就着还未熄灭的火堆烧了起来。

我们三个就这样你一张我一张他一张地往火堆里丢纸钱,谁也不开口,还是老太监先挑起了话题:“老奴多一句嘴,不知二位是受何人所托?”

“一个朋友。”楚封平静地回答。

“哪里的朋友?”

“……公公似乎问得太多了些。”楚封面露不悦。

“还请公子不要见怪,这林谭是皇上下令处斩的罪臣,莫说一般人不会来祭拜,就连知道他埋骨此处的人也是寥寥无几。”老太监一边烧着手里的纸钱,一边打量着我们两个,如此一心二用,也不怕烫了手,“你们所说的这个‘朋友’,只怕和林大人有着极深的渊源吧?”

“即便是有,也不关公公的事。莫不是公公还想将我这朋友捉回去邀功请赏不成?”楚封不屑兼不忿地看着老太监,老太监告罪地笑笑:“公子误会了,老奴当年与丞相大人也算有些私交,蒙林大人不弃,连我这样的宫人也愿折节下交,老奴一直感念他的恩义,才会年年都来此祭祀大人。”

“想不到公公还是如此重义之人,在下佩服。”

“公子要折杀老奴了,林大人遭此横难,老奴也没能帮得上忙,如今来给他烧点纸钱也不过是仗着黄土埋了半截脖子了,不怕招惹什么是非罢了。”老太监悠悠地叹了口气,“只是可惜已经不能为林大人做些什么,听说林大人的家眷被发配边疆后,老奴就一直惦念着,本来还想等着哪一日风声过去了,便将他们接到别处好生照料,谁知打探来打探去却只得了一个‘不知所踪’的结果,唉,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老太监举起袖子擦了擦眼睛,我看到他的眼角真的有了泪花,也不知道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段位太高了,他叹了一口气对无动于衷的楚封继续说:“见笑了,适才我见两位公子与林家大公子年纪相近,才会心存一丝侥幸出言询问,若是两位知道关于林家人的消息,还请不吝相告,莫要心存顾虑。老奴替九泉之下的林大人谢过二位的恩德了……”

说着他就要对我们下拜,楚封一把扶住他说:“公公不必如此,在下确实知道林家人的消息,只是……”

老太监激动地抓住他的袖子:“公子快说。”

“不瞒公公,托我们前来祭扫林大人的,正是林家的大公子林涵。”

“不知林公子现在在何处?”

“死了。”楚封说,“六年前他就已经死在西域的荒漠中了,他们一家都已遭遇不测,临死之前他嘱托我,若有一日来到洛阳,定要替他祭扫家父。”

“啊……怎会如此……林大人,老奴无能啊……连你的家眷都无力照拂,老奴没脸见你啊……”老太监抱着林谭的墓碑像模像样地嚎哭起来,楚封也在一旁好声好气地安抚他,劝他节哀顺变,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唱作俱佳的两人在那里唏嘘不已,觉得古代没有人给他们颁发奥斯卡金像奖真的是太可惜了。

第41章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死太监

老太监哭着问起林家人是怎么没的,楚封就像一个也在为逝去的朋友感到很悲伤的人一样,跟他一起“追忆”林涵的音容笑貌,看着楚封跟别人讨论着好几年前就死掉的“自己”,那感觉真是别提有多别扭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老太监慢慢地平息了哭声,用袖子抹着眼泪说:“老奴情不自禁,让公子见笑了。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位公子还是早点回家去吧,省得家里人惦念。老奴还想再陪陪林大人。”

楚封便与他告了辞,带着我离开了坟地。

他默不作声地在前面提着灯笼走得飞快,甚至都忘了顾及不习惯走山路的我,直到我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回头来扶我:“抱歉,我在想事情。”

“这件事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你有想出什么头绪吗?”

楚封摇摇头:“要不这样,你回去跟着他看看,此人到底是在玩什么花样,我回家去等你。”

正好我也是这样想的,于是我再次启动了隐身珠,回头去找那个老太监,楚封捡起我的衣服,独自下山去了。

老太监已经收起了满脸的悲痛,也烧完了带来的祭品,我见他快速收拾好篮子就下山去了,看那样子绝对是老当益壮得很,走起山路来比我还稳当。

山下居然有两个轿夫和几个护卫在等着他,看那穿着打扮还都是皇宫里的人,虽然太监嘛想当然就是皇宫里出来的,但是他居然会带着一群人组团前来,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说明,来扫墓并不是他自己的私人行为。

轿夫们抬着他就往城里去了,我轻飘飘地落到轿子顶上,决定继续跟着去看个究竟。

他们用一块令牌敲开了皇宫大门边上的小门,进了宫,老太监在几个小太监的伺候下换下了朴素的外衣,穿上了看上去是地位比较高的太监才能穿的那种宫服,然后果然去见皇帝了。

杨曦还没睡,正皱着眉头,眯着也许已经昏花的老眼,在烛光下批阅奏章。老太监像个鬼一样走路没声地来到了他身后,一点都没有惊扰到这个专注的老人。

杨曦批完了当前的奏章,神情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用疲惫的声音问:“事情办好了?”

“回皇上的话,已经办妥了,只是……”老太监顿了一顿。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是,奴才在祭扫时,遇到了两个人,也在今日祭扫林谭。奴才认得,那是护国仙师白泽大人和他的护卫楚封。”

……没想到这个太监居然会认得我们,我虽然进过几次宫,但是由于某些人的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我进出都是戴着面具的,只有跟皇帝等人独处的时候才会摘下来,楚封虽然到处抛头露面,但是像他这样的五六品小军官在这京城里大概一块大招牌掉下来都能砸到两三个,除非是真的有所来往的人,不然一般人应该不会认得他才对。

我赌一个烧饼,这老太监绝对不单单是一个太监这么简单。

“白泽?他去作甚……”杨曦把眉头皱得更深了。

“看那样子,仙师大人应该是陪楚封去的。奴才出言试探,听那楚封楚都尉说,林家所有人都已经死在西北边陲,他与林谭之子林涵是患难之交,林涵死前曾托付他代为祭扫家父。”

“当真全都死了吗……?”杨曦默默地呆了一会儿,又问,“依你看,那个楚封有没有可能是在胡言?”

“依奴才所见,很有可能。只是那楚封显然防备心颇重,对奴才并不信任,奴才几经试探,也没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那是,我家楚封可聪明谨慎了。

杨曦扶着额头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那个楚封跟林谭长得像不像?”

我擦!你在怀疑什么啦!这是什么联想能力啊喂?!

“并不像……不过真要说起来的话,眉目之间是有那么几分神似。”

神似个屁啊!楚封自己都跟我说起过他长得更像他妈,照你这么说来黄种人百分之八十都有点神似的好吗!

老太监试探地询问:“皇上莫不是在怀疑,这楚封其实就是林涵?”

“朕是有这么个想法。”杨曦说,“你刚才说,白泽也陪他一起去了,单单这一点就很不寻常。若是真如那个楚封所说,他只是受朋友所托去祭祀朋友的家人,那这应该只是他一人之事,就算他与白泽有私情,也没必要带着白泽去荒山野岭受那等晦气。”

……我跟楚封搞基这种私事居然连皇帝都知道了么。

“但是那仙师大人颇有少年心性,行事常常出人意表,会不会也是心血来潮去走那一遭呢?”

“不会,白泽是朕钦封的护国仙师,身份何其尊贵,就算一时兴起要去看别人祭坟,也应该带上一众护卫沿途伺候着才是。他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跟楚封两个人前去,无非两种情况,一来楚封所祭,是对他来说意义非同一般的人,二来他们此行不想让其他人知晓。”

听到这里,我只能说,他不愧是杨珏他爹,不愧是在逐鹿中原的大乱战中笑到最后的男人,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感到鸭梨山大怎么破。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这个楚封也是谢晋的义子之一,是谢晋从西北带回来的。而当年林家人最后失踪也是在西北。”

老太监不动声色地拍了个马屁:“皇上好记性,正是如此,而且楚封还跟林涵是同岁。”

“好生查查这个人――但是莫要惊动白泽。”杨曦下令道。

谢谢,我已经被你惊呆了好吗?

“奴才遵旨。”老太监说。

我赶回家里,楚封早已备好了吃的和衣物等着我,等我现形之后,他第一句话居然不是问我打探到了什么,而是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饿坏了吧。”

“必须的。”我不顾形象地在他帮我穿衣服的间隙就先抓起一块糕点填在嘴里,吃得满地掉糕点渣,“不过还好我跟着去了,你知道吗,皇帝那厮简直是太聪明了,他居然从我跟着你一起去扫墓这么个事儿,就推断出你的真实身份来了!”

楚封听我将所见所闻描述了一遍,皱着眉好半天没说话。

“是吧,他简直是太可怕了,还有那个老太监也是,我靠都什么人啊,自带人脸识别功能的扫描仪咩?”

楚封已经习惯了从我嘴里动不动冒出一些奇怪的词:“照你这样说来,那人应该是大内总管八宝。”

我差点没把嘴里的食物给噗出来,四喜、八宝,皇帝身边的人名字都这么卡哇伊真的米有问题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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