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看胤T一眼,依旧是没好气:“之前朕命人查顺承郡王所告之事,胤T闻张明德狂言竟不奏闻,革去贝勒,为闲散宗室,暂且押还宗人府,待到二阿哥遇刺一案核查过后,再行定夺处置。”
于是一场闹剧就这么散了场,康熙已经心力憔悴,无力再多说,就将一众人都给赶了走。
咸安宫。
胤i因为病情始终没有痊愈,一直有太医出入给他诊治,而面前这位跪在地上给他诊脉的刘太医,之前在回京的路上遇刺时,若不是他跟康熙说胤i吓得精神失常,受惊过度,康熙也不定不会怀疑胤i是在做戏。
胤i闭着眼躺在炕上,跪在地上的人一边给他诊脉,一边低声禀报:“步军统领大人让臣转告您,十阿哥府上长史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其实他们也拿不准,问过他家中人却俱是没有可疑……”
先头在乾清宫发生的闹剧,胤i已经听孙礼安那厮说了,过程不稀奇,就是最后反转的结果让他也有些意外,然后免不得又觉得,老八这家伙这回当真是被逼到绝路狗急跳墙了。
“自杀还是他杀……”胤i冷笑:“只要有心,要把他杀做成自杀又有多难。”
只是他依旧有些怀疑,就凭这么一封自白书,要把罪行全部栽老十身上去,似乎还有些牵强?
他一定还有后招。
自胤T和胤俄都被押进宗人府去了之后,康熙许是顾虑到宗人府宗令和胤T的姻亲关系,会对他有所包庇,以他身子不好为由,强令他回府养病,命了简亲王雅尔江阿暂待署理宗人府事。
但若要胤i来说,雅尔江阿本也就跟老八那一伙人牵扯不清,左右宗正又都是跟胤T一丘之貉的,这人换了跟没换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这个时候,康熙还并不是很清楚胤T到底在朝中笼络了多少人就是了。
果然,不几日,宗人府那边就有了回报,说是他们分别上八阿哥和十阿哥府上审问府中人并做搜查,然后便在十阿哥的书房之内搜找到了阿灵阿写给他的与他商量行刺二阿哥之事的信函。
面对确凿的证据,这下胤俄当真是百口莫辩,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会在府上搜出那么一封信来,除了喊冤,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时隔半个月,胤A再次找上了门来,看到他出现在咸安宫,胤i挑起眉:“别跟爷说你是想见爷了,特地来这里看爷。”
胤A扯了扯嘴角:“我进宫给皇上请安,他让我来的。”
“你身上的伤好了?”
“你这是在关心爷?”胤A反问。
胤i皮笑肉不笑:“你没死爷当真是遗憾。”
胤A挥了挥手,孙礼安自觉退了下去,顺便帮他们阖上了房门,胤i压根懒得理他,懒洋洋地握在炕上也不说话了。
“以前毓庆宫伺候二爷的人有好几十,如今就这么一个奴才进进出出,二爷倒是还挺适应。”
胤i依旧不理他,就让他自说自话,完全不把他的嘲讽挑衅放在心上。
胤A讨了没趣,干脆也就算了,岔开了话题:“老八做的事情,你有何感想?”
“正常,他不拉人垫背乖乖等死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胤A微眯起了眼:“这就是你的评价?”
“怎么?”胤i终于是睁开了一只眼,觑向他:“你是想听到爷对老十表示同情?有必要吗?还是直郡王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悲天悯人同情心泛滥了。”
“你还真是冷酷又无情不是个东西。”
“彼此彼此,”胤i呛回去:“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你弄出来的,要不是你自己为了自保弄这么个刺杀事件出来,老八也不会被逼得跳墙,也不会出卖自己的人脉拉老十做替死鬼,你要愧疚要同情别拉上爷。”
当然了,胤T不选别人偏偏选上胤俄,一来是胤俄跟阿灵阿的甥舅关系再合适不过,二来,胤俄是除胤i之外出身最高的皇子,额涅是贵妃,姨母是继皇后,母族势力强大,说是他觊觎储君的位置要谋害胤i,比其他人更要可信得多。
胤A气结,算了,跟冷血生物谈感情,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沉默了片刻,胤i懒洋洋开口问道:“阿灵阿那边呢?老八这么把罪行全都栽他身上,他就逆来顺受,都认了?”
“那自然没有,”胤A没好气道:“他只承认了那封信是他写的,但信是写给八阿哥不是写给十阿哥的,至于为何会在十阿哥那里出现,他也不知道。”
这个倒是不难理解,被效忠的主子卖了,没道理还要帮他隐瞒拖自己外甥下水,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你看过那信?”
“在皇上那里看过,确实光靠信的内容,看不出是写给谁的。”
“老爷子什么反应?”
“还有疑虑,对老八和老十都有怀疑,老八咬死了是阿灵阿和老十诬陷嫁祸,老十一直在喊冤说是对事情完全不知情。”
胤i冷笑:“老九和老十四呢?”
“老十四那天被打得差点丢了性命,回府上这半个月都下不了床,哪还能给什么反应,至于老九……”
“他如何?”胤i挑起眉,他对老九的反应是最好奇的,他跟胤T和胤俄的关系都不错,出了这码子事情,他心里会是个什么想法,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而且也许别人还有怀疑不知事情到底是胤T还是胤俄做下的,但胤K跟胤T臭味相投,之前他谋划的那些,胤K一准心里清楚还有份参与,显而易见也就知道是胤T为了脱罪在栽赃老十。
“他这半个月都闭门谢客没有出过府门,”胤A摇了摇头:“我看他不会把老八给供出来的。”
那是自然,大义灭亲的前提是他自己能脱得了干系,一旦他跟康熙告发了胤T私下里做的那些事情,他自己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胤i冲胤A抬了抬下巴:“爷都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胤A恼道:“爷不是你的奴才,别动不动就把‘滚’字挂在嘴边。”
他说着,上前一步,伸手钳制住了胤i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拇指自他的唇上摩挲而过,眼里泛起了些许晦涩之意:“这句话,你最好给爷记住。”
胤i给的回应是,差点把他的大拇指给咬断了……
16、血书
“爷,刘太医来了。”
胤i睁开一只眼,觑向跟着孙礼安身后进来的人,点了点头,示意孙礼安:“你先下去。”
来人跪到地上,请过安之后,开始给他做每日例行的看诊。
过了片刻,对方才慢慢开了口,低声道:“爷,昨日刑部官员再次提审,阿灵阿突然改供词了。”
胤i有些意外地偏转过头,看着他:“改供词了?”
“对,”对方依旧搭着他的手腕在给他诊脉,一边淡然回话:“先前阿灵阿一直说那信是写给八阿哥,是八阿哥要谋害您,昨天突然就改了口,说背后的主使人其实是十阿哥,推到八阿哥身上是为了给十阿哥脱罪。”
闻言,胤i瞳孔微缩,轻眯起了眼:“有这样的事?”
“他是这么说的。”
片刻之后,胤i哂笑了起来:“爷还当真是小看了老八了,他还真够能耐的。”
要阿灵阿改口供其实也不难,反正不管怎样他都是死,区别不过是他一个人死还是全家人一块陪葬罢了,他跟胤T之前私下里那么多牵扯不断的往来,不单是他,他府上几兄弟他儿子其实都有份,尤其他儿子阿尔松阿更也和他一样,原本是老八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密谋行刺之事,他也同样知晓且有份参与,真要闹个鱼死网破,就是大家一块玩完,许是胤T就是拿捏着这一点,暗下里使人威逼利诱,最终是让之妥协了。
太医继续道:“昨日刑部官员已经进宫禀报了审讯结果,呈上了阿灵阿的供词给皇上,里头详细述说了他和十阿哥勾结密谋策划,招兵买马,并最终行事的经过,说是他最后那封信写给十阿哥是问他您已经被废,行刺之事可还要继续,十阿哥没有给他回信,他就当是按着原计划行事派人去做了。”
胤i撇了撇嘴:“皇上那里呢,什么反应?”
“皇上大怒,当场下旨,革去阿灵阿的爵位,十日后问斩,十阿哥押送回府圈禁。”
“老八呢?”
“皇上将他给放了,不过有些奇怪的是,皇上命了八阿哥去监斩阿灵阿。”
胤i扯起嘴角:“行了,爷都知道了。”
命老八去监斩?其实怕也还是老爷子并不是顶相信事情就跟老八无关故意试探罢了,虽然现在所有的证词证供都指向了胤俄,他被迫只能先将胤俄给圈了,不过心里依旧有所疑虑而已。
太医低下了头,低声提醒他:“爷,您的身子已经好很多了,不过还需得多加注意着,尤其现下天冷了,更得当心一些。”
“放心,爷惜命得很,不过皇上那里……”
“微臣知道该怎么跟皇上说,爷放心便是。”
当然是依旧禀报胤i神志不清疯疯癫癫,总之康熙以为他是被鬼上身中邪了,那就让他这么认为到底好了。
三日之后,胤A再次上了咸安宫来,这一次却是怒气冲冲,上来就一副兴师问罪之态,双目通红狠狠瞪着胤i。
胤i莫名其妙:“爷又得罪你了?你若只是来给爷找不痛快的,麻烦现在就滚。”
“老十死了!”胤A几乎是用吼的喊出了这四个字。
胤i微一愣,随即轻蹙起了眉:“死了?谁弄死他的?”
“他因为背上行刺你的罪名被老爷子下旨圈禁,受不了这个侮辱和冤屈,以死明志了!”
不同于日后被兄弟圈禁之后的苟延残喘,那个时候还可以说上一声成王败寇,但是在现下,胤俄原本一直是众人宠着让着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被兄长栽赃陷害,被亲舅出卖,背上莫须有的罪名却百口莫辩,皇父不信任,最亲近的哥哥明知道事情真相为了自保也不肯为他解释半句,种种相加,最终是逼得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三尺白绫,了却了自己的性命。
看着胤A愤怒的双眼,胤i的眼里却是一片麻木的冰冷,冷笑道:“你在生什么气?刺杀的闹剧是你弄出来的,你当初这么做的时候就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就算他不被冤枉,死的那个也是老八,行刺兄长,做下这样的禽兽之事,你当真以为一个圈禁老爷子就会放过了他?”
“若不是你多事,非要在他面前说是老八派人行刺的你何至于此?!那些刺客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谁知道到底是谁做的?!说是反清乱党所为又怎样?!要不是你跟老爷子指证老八就算老爷子怀疑他那也是死无对证!他就不会被逼到狗急跳墙推老十出去给他垫背替死的地步!”
胤A的声音越喊越大,好在房门是关着的,他们又在里间,胤i看他这副怒气冲冲兴师问罪之态,也彻底恼了,回呛回去:“跟爷有什么关系?!爷不过是顺着你弄出来的闹剧说而已!你连那江湖术士的事情都全部推到了老八身上去你本意不就是这样?!现在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你倒是还有脸指责起爷来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恶心!虚伪!下作!”
胤A一下怔住,看着他的眼里慢慢泛起了苦涩。
沉默了许久,他再开口时,声音却已经哑了:“你说的对,我才是罪魁祸首,我才是最恶心最虚伪最下作的人,我有什么资格怨恨别人……”
胤i不屑嗤笑:“你摆这副要哭不哭后悔莫及的脸给谁看?爷还是第一次知道你也会管其他兄弟死活?你当初是怎么对爷的?在老爷子面前说要杀了爷的时候不是说得挺顺口?现在这算什么?他死了你伤心难过个什么劲?他的死活跟你有关吗?”
他说着,又倾身向前,用力揪住了胤A的胸前衣襟,看着他的眼里全是讥讽之色:“还是说,你单单就只想看着爷一个人死?其他人死了你就后悔了?良心不安了?”
胤A怔怔看着他,微红的双眼里盛满了复杂晦意,下一刻,就像着了魔一般,他一手掐住胤i的下颚,贴上去就狠狠咬住了他那张喋喋不休还在蹦出更多尖锐难听话语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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