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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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中的情绪是恨吧,从之前的耿耿于怀,不甘不忍,到如今的刻骨铭心,衔悲畜恨,又有谁能同我一般,可让他两次皆食之败绩。

痛,心口里剧烈的疼痛,在视线相对的一瞬之间传至四肢百骸,仿佛每一根筋骨,每一块血肉都在尖锐作疼,眼眶灼胀,唇轻启,亦无话可说。

事到如今,再说些什么,俨然多余。我只能坐在原处,僵直身体,一动不动,还有那一副凌乱不堪的表情挂在脸上,不知看来是尴尬,还是无耻。

“北越江欲晚前来,只为迎皇帝圣驾,驱除反叛,重建国威。”江欲晚沉声,视线未转,定在我脸上,不肯罢休。

“将军如此忠贞爱国,实是我朝之幸,是朕之欣慰,天下百姓之福。而最让朕感激大将军的便是,你竟能将与朕失散的昀妃娘娘安然送归,实是大功一件啊。”

李哲说罢,转头看向身侧徐苏,冷声道:“给娘娘斟酒,敬大将军一杯,以谢将军送归之恩。”

我蹙眉,转头凝眼看向李哲,可他却无动于衷,铁了心如此,酒杯递到手中,他握住我的手,声色极浅:“天下之间,再未有什么可治愈心伤之症,唯有死心。”

我感知手在颤抖,不可自抑,梗了又梗,任铺天盖地的疼痛和绝望细密如织,将我灭顶淹没。他扳过我身体,扶着我手臂,强迫我转过脸,面对不远处江欲晚。

心口疼如爆裂,搅如刀剜,牙关轻碰,我忍了再忍,一句话,终是轻逸出口:“谢过将军大人。”

手上动作又起,一杯美酒,两幅缎袖,划过我眼前,我生生灌下,一股灼辣的酒味充斥胸口之间,呛得我咳喘不止,李哲方才将手移开,轻抚我后背:“爱妃莫急。”

眼前迷蒙的是眼泪,多少年来,泪流屈指可数,唯能谨记的,无非是打入冷宫,珍妃惨死,为父上坟,而如今这泪又到底是为谁而流?是为自己,还是为江欲晚,亦或者是那段面目疮痍,难以维生的情爱?

他站在我面前,死死看着我双眼,许是认为那泪卑贱而恶心,不过是惺惺之态罢了,许是觉得这一张脸虚伪而卑鄙,清高骄傲也无非故作之态,骗人耳目。

他定了定,满眼的爱恨交织,翻天覆地,却霎时间风息浪止,突然归一切于安宁。俊眸一如既往的深邃幽寂,那一口吸人心神魂魄的漩涡不再,变成一口井,死然,死寂,久无声息。

“臣,谢恩。”他膝盖落地,声色掷地,卑躬屈膝,仿若一柄锐减直刺我心窝,只感到身体之中的血液,竟在一时之间,逆转激流,急攻心口,剧烈疼痛不可忍。

我猛地站起身,挑得头上步摇剧颤,身形战栗不止,喘息之间,只感到乾坤倒转,血液倒流,耳边只听到那一句“臣,谢恩。”如惊雷暴雨,回荡在大殿之中,声响巨大,似乎要撕裂我头颅一般,疼痛难忍。

眼前景物轮转,晃晃幻生,原是算来算去,算之他人精准,可终还是算不定自己的喜怒哀乐,如此可悲,如此可笑。

我醒来之时,已经入夜,扭动颈项,侧目往外看去,只见月色犹好,弦月如镰,明灭浅辉铺了一地,也射入窗棂,落在雕栏漆门之前,似一地清霜。床边只留了一盏小灯,小唐正覆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看来是累了。

仍旧疼痛欲裂,浑身发烫,我不愿再躺,于是悄悄起身,想到外面院子里透口气。甫刚一起身,小唐便醒了,他揉揉眼睛,大惊:“小姐可别起来,您还发烧呢,大夫说您积劳成疾,郁结难舒,需要要多休息,好好调理。”

我摇摇头:“躺的身子乏的很,房间又憋闷,出去透透气,会好很多。”顿了顿,又问问他:“小唐,你可知后来如何了?”

小唐蹙眉,回我:“我是后来打听将军带来的人才知晓,将军是刚带兵凯旋回舞涓,便得知消息,于是连夜赶过来的。而皇上也算接受他了,今晚将军便在外面的府邸先住下,其他的还没有打算。”

小唐想了又想,思忖了半晌问我:“小姐,您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怎的一见到将军就昏倒了,还泪流满面,当时皇上看见你倒下去,脸色都变了,大喊大叫,抱着您就往回侧门走,吓傻了台下一行人。”

我看他,烛光下的小唐还是一脸稚气,他虽能面对生死而无惧,可他还不懂,比面对生死更让人生不如死的,是人的情感。

可喜如升仙,也可悲落黄泉,无法控制,也无法掌握,只能如人求佛,信念坚韧,却不得结局而知,只能焚香为敬,无助的祈求可以善始善终,可到底最终会如何,任谁都算不出。

“等你长大了就知晓到底为何了。”我轻描淡写,欲要起身,小唐过来扶我,顺手拎起袍子披在我身上:“可我要赶着去救小姐的时候,将军扯住我问话了。”

我一梗,扭头问他:“问话?”

本想开口再问详细,却心中猛地惊醒,李哲说的不错,天下之间,若还有能医治心伤之药,也就唯有心死而已,即便是再疼再伤,只要结局是我可离他而去,那便再多牵扯无意,不如早早了结。

“我不想听,小唐,你下去休息吧,我坐一会儿,然后就去睡了。”小唐不肯走,无奈我命令,最后只要出了门,合门之际,他犹不死心,又问我:“小姐真的不想听?”

我摇摇头:“你下去吧。”

小唐走了,房间里又恢复寂静,夜半时分薄衾寒,我却再无心睡眠。这不就是我一直所求吗?摆脱他,离开他,然后各自为安。

可事到如今,见他心死,见他下跪,闻他感恩,一颗心会这么疼,像是要扯断我心脉,掏空我肺腑这般难以忍受。

原来,最让人恐惧的并非两人在世,却一生一死,而是明明我们都活着,彼此相爱,却要相互猜疑,彼此算计,终此一生,我与他都在不断渐行渐远,背道而驰。

望着那一盏微弱宫灯,我呢喃自语:“可是我已经无路可走,无力爱你,也再爱不起了。”话一出口,便不敢再开口,生怕再说出一字一句,便化骨扬灰,魂飞魄散。

不愿多想,却也没有办法不想,只是昏昏沉沉之间,又熬过一宿。天刚亮时候,门被推开,我听见那脚步声,不自觉的将脸侧到另一边,不想睁眼看一眼。

来人在我床边坐下,身上那股香气闻得清晰,从前,我最喜埋在他胸口,只为着那飘飘断断的馨香味道,我醒时梦里都会念着,可今非昔比,再闻之时,全然没有半点旧梦重温感觉,而是生出了厌恶。/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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