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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向来冷静睿智的主子这是怎么了。

因此虽然不敢继续把季浩熙留在栖云轩,也同时也没敢太过怠慢季浩熙。虽然同样换了下人的铺子,但是也好生交代了。

同样不明白自己怎么了的还有赤裂枫护。

曾经跟季浩熙同住一个屋檐下赤裂枫护比管叔更加明白季浩熙的身体状况,何况还有金哲和贾谷乐的诊断。

只是赤裂枫护没想到季浩熙居然真的如此倔强,跟自己道个歉认个错有那么难么,至于把自己弄成这个地步么。

明明应该是一起过的愉悦的跨年夜,却变成两个人在各自的院子里对着漫天的烟花沉默不语。

大年初一,是季浩熙在沉王府成为一名下人的第一天,也是赤裂枫护作为季浩熙的主子的第一天。

整个帝都此时都充满了欢乐的新年味道。到处洋溢着代表着喜庆和平安的结彩,就连开口跟客人的招呼都从各种爷好变成了各种爷吉祥。

管叔一大早来给季浩熙带来了新的下人服侍,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他的工作并且多加叮嘱之后就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经过昨天晚上,季浩熙到底和主子以后会怎样,看来谁也不好说了。

因为昨天晚上在管叔第三次想要为季浩熙求情的时候,沉王摔了一个杯子怒了,并且勒令在他面前不准在出现季浩熙这三个字。

都说自古无情帝王家。

管叔心疼的看着那个拿着扫把在清扫满地的烟花碎纸的小人儿,看来在以后的日子了,他只能自己好自为之了。

赤裂骞奇一大早就跟景束还有贾谷乐来沉王府拜年。

穿着一袭银色夹杂精妙的墨绿色和金色绣线的赤裂骞奇看起来格外的风流倜傥。

“怎么三哥还没起?”赤裂骞奇听着管叔说去通传有些意外。

赤裂枫护向来都是作息十分规律的人,对自己要求严格的有些可怕。

管叔没敢回答,总不能说自家主子昨日下半夜醉了酒跑到后院那位段侧妃那里彻夜未归吧?

再说这沉王府人多嘴杂,难保不在传进偏殿花园那位的耳朵里。

但是管叔太大意了。

既然知道这是沉王府,那能留下的自然也都是人精,季浩熙在管叔离开之后被人使唤去帮内勤浣衣处打水的时候就听到段瑶在那里别有用心的说露嘴了。

上次因为季浩熙被赏的那些个张嘴让她一连着好几天不敢吃东西,现在好不容易看着季浩熙给人一脚从栖云轩里踹出来了,她不报复她都不是段家人。

三个女人一台戏。

何况自古帝王家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季浩熙默默的听着段瑶在那儿形容赤裂枫护昨夜怎么开心,怎么温柔,赐给段书萱什么什么东西。

说是伤心,更多的好像是在听故事。

段瑶口中的赤裂枫护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赤裂枫护。

段瑶口中的赤裂枫护的那些个行为也是季浩熙从来没见过的赤裂枫护有过的行为。

或许那才是他们帝王家的正常样子。

也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只是那个一不小心闯进别人人生的陌生人。

原来赤裂枫护有这么多面。

季浩熙默默的想。

季浩熙突然发现他根本不了解赤裂枫护,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开心,不知道对方爱吃什么,不知道对方偶尔的小动作。

那么,最后两会变成这个样子是正常的。

季浩熙收回偷听段瑶那边说话的心思,开始专心致志的打水。

既然想明白了,既然知道了这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既然自己还可以自己开导自己。

季浩熙莫甩甩头,再一次把不经意涌上心头的昨夜的一切压抑下去,开始琢磨自己的工作并不是很累,或许可以在找点别的什么活计早点把这里的债还上。

管叔对季浩熙说,做够一年就行了。月俸会照常发给季浩熙的。

季浩熙算过,他每个月的月俸是一两五百文,十二个月就是十八两。

这五年下来,季浩熙自己也存了八两银子,也就是说只要在坚持半年就行了。如果有点外快那么就更快了。

季浩熙自己算着自己的小算盘,完全没发现段瑶什么时候走过来。

在季浩熙在一起吃力的提上来一桶水之后往浣衣出的烧水房走去,段瑶死不死的从侧面过来,故意一脚绊在季浩熙刚抬起的一只脚上,一个不稳季浩熙整个人连人带桶一起摔倒在那里。

冬季刺骨的井水瞬间就侵透了肌肤。

“呀!”段瑶幸灾乐祸的看着季浩熙。“这不是季公子么,怎么跑来做我们下人的活计了?”

季浩熙知道段瑶是故意的,但是这不比从前,他只想着赶快离开王府,离开这里,不想在与任何人起冲突。于是即使气氛也忍着重新站了起来不去理会段瑶。

其他人被这突然的一幕搞的有点不知所然。

也不能说不知所然,之前赤裂枫护在花园为了季浩熙下令掌掴段瑶的事不少人都知道。

因为段瑶平时就嚣张跋扈,这事儿一出,挺多人也是拍手称快。

但人大多都是见风使舵的,就算那个时候因为季浩熙这群人出了一口气,可是现在季浩熙这个样子谁都知道他这是得罪了自家王爷,而段瑶始终是段侧妃身边的大丫鬟,相比现在的季浩熙,没人愿意去得罪段瑶。

于是其他人的人最多也都只是在一边看着,没人敢上去帮忙。

“呦,怎么哑了?”段瑶看着季浩熙隐忍的起身,表情十分愉悦不依不饶。“那阵子不是挺能逞强么?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怎么现在被主子嫌弃了?”

听到这话,季浩熙暗自握了握拳头,对方是女人,对方身后人太强势,能忍则忍。

“就说这种人不知廉耻么。”看着季浩熙提着桶就回去想要重新打水不理她,段瑶有些忘乎所以的口不择言:“明明是个男人,却也要学着女人的样子去献媚,呸!真恶心!还好主子明智!”

那句学着女人的样子像一把利剑无声的铮的一下子插在季浩熙的胸口上。

在高中的时候,被同学知道自己是双性恋,那些寝室的同学也是这个样子。把季浩熙的行李收拾好:“你自己走吧,明明是个男人,却同时也是个女人,我们不想跟你住在一起,你自己去跟管理员说吧。”

但季浩熙始终都是那个铮铮傲骨的季浩熙,他没有反驳,没有争吵。他甚至平静的听完这段话之后都没有正眼去看那几个室友一眼。他只是腰背笔挺的抱起自己的行李,目不斜视而干净利落的一路走出寝室,一路走出校园,一路回到自己出租的小房子里。

第二天,季浩熙回学校申请停了课业。

第三天,季浩熙申请停了孤儿院的学业资助。

第四天,季浩熙去了一家不要求法定成年的商店里应聘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这才是季浩熙,永远不会被打倒的季浩熙。

【就算有一天我一无所有,至少我还有我自己。】

这个世界上比我困苦和磨难的人那么多,我有什么理由比他们还要弱小?

段瑶满意的看着在她的那句明明是个男人却要学着女人的样子脱口而出之后,季浩熙穿着湿漉漉的衣裳僵硬的站在原地觉得很满意。

却不想季浩熙却慢慢的转了回来,表情坚定神情清冷的一字一句的说:“段瑶,对于过去的事情,我对你感到很抱歉。若是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不会让你因我而受伤害。但是段瑶,同样还是一样的情况,若是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依然不会让自己去承受莫名的伤害。我和沉王过去没有任何事情,现在没有任何事情,未来也不会有任何事情。我,季浩熙,所行之事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更无愧于我自己!如果这番道歉你无法接受,你可以继续使用你的方法来寻找你的释怀,但是我不会平白的隐忍,也绝对不会隐忍。如果,这一切你可以听得明白,那么就请你,别再随便侮辱我!”

段瑶震惊的看着对她说着这番话的季浩熙,那凌烈的神情像极了自家主子偶尔不怒而威的样子。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段瑶突然明白了自家主子为什么会对季浩熙另眼相看。

但是不应该是这样子。对方明明只是一介一穷二白的平民,怎么会露出这么一副绝世而独立的清然之情?

想到这里的段瑶赶紧给自己稳了稳神情,却不敢继续挑衅,只是恶狠狠的看着季浩熙:“你别太嚣张!明明就是个下人却摆出一个大家公子的样子,别在这里搞笑了!”

说完就快速转身离开了。

大家公子。

季浩熙闻言禁不住想要自己苦笑一声。

连个家都没有还公子。

但是在现场的其他人眼里,季浩熙则俨然成了与他们不一样的存在。虽然同为人下,可季浩熙的身上似乎有一圈明亮而清澈干净的光芒,让人觉得自己无法触碰,也不敢触碰。

可是季浩熙不知道,段家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这样随随便便就算了。

段家出来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有这一点小手段。

段瑶回去之后添油加醋的对段书萱描述了季浩熙那副傲慢的样子。段书萱倒也不以为意,而能让段书萱不以为意的人,通常也都是她早就算计好了的人了。

因此在段瑶回去之后,不管是季浩熙,还是赤裂枫护,都突然心悸了一下,好像,有什么就要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咋改????

☆、第二十六章

在赤裂骞奇和贾谷乐的旁敲侧击下,赤裂骞奇和贾谷乐大概知道了赤裂枫护和季浩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是作为赤裂枫护的良将、谋士和家人,不管是赤裂骞奇,还是贾谷乐都默契的对这件事情保持了沉默。至于景束景将军,一开始就说过了,只要是妨碍到赤裂枫护进攻的步伐的,通通都会被景束杀无赦。

因此赤裂骞奇和稍稍和金哲通了一个气儿,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要去热闹赤裂枫护。

可同时,赤裂骞奇也受不了自家三哥在整个帝都都欢腾了的新年里一个人继续在家里闷着看公事折。

“三哥,难得今天阿束舍得大出血,我们就去乐呵乐呵吧。”

赤裂枫护淡漠的鄙了一眼赤裂骞奇,是你自己想去乐呵乐呵吧?但是转念一想,“文来庚案”的时候死士报告过貌似在文旗行(文来庚之子,目前尚未归案)之前和中书侍郎薛甫丞之子薛仁南特别亲密。而薛仁南私下又同金哲私交不错,金玉堂名下的在京都的金玉楼常年都会给薛仁南留个雅间。

或许……

赤裂枫护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好,不如就去金玉楼了。”

赤裂从老祖宗传下来的的传统,从腊月二十九开始封朝,一直到正月初八。

这期间帝无宵禁,无火禁,不得骑马。

管叔为几位爷备好了沉王府的马车,几位就往金玉楼驶去。

同时出门的,还有季浩熙。

在浣衣处打湿了衣服之后,卓科就来接替了季浩熙,让他回去把衣服换了。换完衣服季浩熙琢磨还有些时间,跟管叔请了两个时辰的假,想要出去一趟。

这个印刷术并不是很发达,大部分书籍还是靠手抄来复制。

季浩熙之前在陈叔的介绍下认识了陈叔的侄子陈旭成,说是在帝都内开书店的。季浩熙一直叫对方陈大哥,而陈旭成每个月都会去看陈叔,后来陈叔介绍季浩熙帮陈旭成抄点杂本赚点外快。

虽然来到这个五年,但是季浩熙来到帝都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而那可怜的几次还是陪着陈叔一起来的,季浩熙只是隐约的记得陈旭成的书店在一条满是名玩古董的大街上。

可是今儿个是大年初一啊。

整个帝都热闹极了,季浩熙第一次发现这里的繁华程度完全不亚于当代的大城市。

几条主要的街道上完全没有杂乱的路边摊,而各种各样的店铺确是琳Z满目,门口挂着招牌的,挂着牌帜的,挂着灯笼的,各种龙飞凤舞的字体秀丽明亮或筋骨分明的闪现在季浩熙眼前。

满大街的人群熙熙攘攘,偶尔过路的马车都得几步一停。

有些卖饰品的店家干脆在自家门前摆起了一个小摊位,上面放满了折价处理的商品,让一个活计在那里看着。

到处的一切对于季浩熙来说,简直都太新鲜了,连带着心情忍不住好了起来。

“小哥来个糖葫芦吧!”一个挑着糖葫芦的大爷一路吆喝过来,看着季浩熙好奇的盯着他看赶紧询问潜在的商机。

季浩熙被大爷的一句“小哥”叫乐了,漂亮的眼睛弯弯了起来,笑着对大爷摆摆手:“有点酸,我吃不了。”

“诶,包甜,不酸!”大爷不死心继续推荐。

季浩熙刚想继续再次抱歉拒绝,却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蹲在两个店铺之间的胡同口,怔怔的望着大爷担子上的糖葫芦。

孤儿?

这是季浩熙的第一反应。

那个小孩目测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看着那个单薄的小身影,突然一股子莫名的心酸从心底涌了上来。

赤裂枫护他们的马车从季浩熙身后缓缓驶来。

赤裂骞奇虽然是在帝都长大,但是少年时就同赤裂枫护一起外出在战场上磨练了很多年,但是这依然阻挡不了赤裂骞奇一副天生的纨绔子弟的做派。

可是这依然不阻碍赤裂骞奇对一切的好奇。

“啧啧啧,真热闹。”赤裂骞奇对着马车里的几位除了公事还是公事的人感到无趣,自己掀开帘子看向外面。

“咦?”看到季浩熙,赤裂骞奇下意识的惊讶了一下,然后意识到马车里的是谁,马上闭上了嘴巴放下了帘子。

见赤裂骞奇的模样奇怪,贾谷乐忍不住重新打开了帘子,然后季浩熙的小身影就突兀的直接进入车内的几个人的眼帘。

“……”贾谷乐掀开帘子之后就后悔了,看着自家王爷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人影,这个帘子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给我来一个吧。”

季浩熙把视线从小孩子的身上收回来,重新看向老爷子。

“小哥有眼光!”老爷子赶紧笑眯眯的给季浩熙包了一个。

季浩熙付了钱,对老爷子道了谢,便朝着小孩走去。

小孩看着盯着季浩熙一步步朝他走来,眼神里是满满的戒备。

那个眼神季浩熙太熟悉了,他在孤儿院的时候,周围的小孩子最不缺的,就是这种眼神。

季浩熙就远远地看着,丝毫未察觉自己的眼神里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了满满的心疼。

小孩看着季浩熙的眼神,目光微动了动。

季浩熙没敢太靠前,只是温柔的弯下腰,靠近小孩,轻轻的问:“我可以把这个给你么?”

小孩似乎不明白季浩熙为什么这么好心,可是小孩儿的心思始终还是放在吃的上面,眼神在季浩熙和糖葫芦上来回飘动了几下,最后轻微的点了点头。

季浩熙再一次有些开心的弯起眼角,走到了小孩儿面前单膝曲下蹲把糖葫芦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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