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秦子楚开口,他已经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对,你的口音不是楚国的,怎么更像是……赵国人?”
说着,龙阳君皱起眉头,看着秦子楚的眼中闪烁着疑惑。
秦子楚知道这是个哄骗龙阳君的好机会,可他对战国中各国的形势确实不了解,赵国的新国君是否有兄弟更是完全不清楚,唯一知道平原君是赵国国君的叔叔,还是因为彰黎曾经担任过平原君的谋士。
心中遗憾错过的机会,秦子楚站在原地,平静的一言不发,任由龙阳君猜测。
彰黎却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身在赵国时间不短,很清楚秦子楚本身是秦国弃子才被送入赵国为质子。
秦王孙的交际圈狭窄,能做太子的嫡子还是因为吕不韦花大价钱说面见华阳夫人的亲姐和王后的弟弟,对他们晓以利害,最终才用利益说服的众人得到了支持。
因此,彰黎哪能放心秦子楚独自面对眼前的困境!
他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嬴政,可到底还是将他暂时放在车厢之中。
彰黎主动走下车,挡在秦子楚面前,一下子匍匐在龙阳君面前,叩首道:“龙阳君息怒,公子乃是平原君之子,少原君的庶弟。魏赵两国互为姻亲,信陵君的姐姐乃是平原君的夫人,公子虽然不是夫人所出,却养在夫人膝下,还请龙阳君不要计较公子年少、口无遮拦。”
彰黎话中真假参半,平原君虽然是声名远播的战国名公子,可他确实有不少姬妾,而平原君的夫人也确实贤良淑德,对待庶子不曾苛待。
外人乍然一听此言,绝不会心存疑惑。
可偏偏秦子楚的相貌太出众了,导致龙阳君只能半信半疑。
龙阳君不是第一次出使赵国,他又受到魏王宠爱,男人在床上一向无话不谈,龙阳听说各国贵族许多八卦消息。
他也曾与平原君有过几面之缘,因此,能够生下相貌如此出众儿子的女人,必定有倾国倾城之貌,他怎么从没听魏王提起过?
龙阳君不放心的反复看向秦子楚,秦子楚有了彰黎的暗示,脸上神色更显从容,平静的与之对视,毫不露怯。
既然是魏王的亲属,龙阳君虽然心中怀疑,可彰黎的话既然听起来没有可疑之处,他也不好继续如此轻慢的对待秦子楚。
龙阳君愤愤不平的瞪了秦子楚一眼,姿态潇洒的收回宝剑,重新将其插入刀鞘之中。
秦子楚看着他的模样,与彰黎之前的介绍一对比,心下好笑。
龙阳君爱憎分明,哪里看得出圆滑世故的样子呢?
他闪着笑意的眼睛立刻被龙阳君抓了正着,心头怒火不由得再次翻起,大声道:“你笑什么笑?”
“在外游历也能遇见龙阳君这样的美人,异人自然是开怀的。”秦子楚面不改色的微笑着调侃。
龙阳君面色一白,脸上血色瞬间消退无踪。
他身为魏王的男宠,清楚自己身份敏感,因为对此极为介意,很有些不愿意别人夸奖容貌。
但魏国和赵国不同,魏王忌讳信陵君,赵王却十分依仗自己的叔叔平原君;因此,哪怕为了此行顺利,龙阳君也知道自己不能得罪“平原君的儿子”。
龙阳君恢复了出使赵国应有的仪态,强行攥紧拳头,低声道:“多谢公子夸奖。”
随即,他退到使团之中将自己隐藏起来。
秦子楚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他抿了抿嘴唇看向身在使团最后的龙阳君,诚心诚意的行了一礼,认真的说:“情爱之事,本就被常理可以揣度,龙阳君精通剑术、又可出使他国说明厉害,根本不必计较他人的流言蜚语,你自身的本领就足以堂堂正正的生活了。”
龙阳君冷哼了一声,可脸上的神色却放松不少。
魏国使团领队之人是客将军新垣衍,他是个主和派的人,并不看好魏赵联合抗秦,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按照魏王的意思对赵王的请求推脱。
可魏王推脱此事,也并非想要同赵国结怨。
眼见一切尘埃落定,“平原君的儿子”和魏王近臣和解,新垣衍心里只有高兴――否则龙阳君一时脾气上来了真的打杀了眼前的公子,两国之间都不能和平共处了。
新垣衍一脸和气的走上前,笑眯眯的行礼道:“还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
秦子楚脸上跟着露出笑容,回了一礼:“生母是楚国的美人,为我命名子楚。不知您是?”
“在下新垣衍,是魏国的一名客将军。公子接下去的路途如何计划?若是同路,不妨与我们同行,路上有个伴,也省些麻烦。”新垣衍存着些许打听和试探的意思。
秦子楚身边只跟着彰黎和十几名仆从,看起来像是出门游玩的公子,可若是真的遇上动乱,秦子楚一行人就是送菜的,不如他们使团有铁骑护卫安全。
赵国面对秦国虎狼般的军队,邯郸恐怕已经乱成一团。
若是这名子楚公子急着赶回邯郸,那么恐怕邯郸要保不住了,新垣衍会马上传信给国主,一定不要继续参与此事;但若是子楚公子仍旧继续东游西逛,那么证明了邯郸境内仍旧安定,老将廉颇已经控制住了局势,他们这个使者团可以按照国主的意思,拖一拖赵国的求援,日后再做打算。
秦子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露出有些迷蒙的神色。
他低叹了一声后,轻声说:“生母此生不能离开,但她十分想念家乡,子楚已经成年,正好能够游历天下,一直向前往楚国,希望能够见识一下生母口中描述的人情风貌。”
新垣衍没有多嘴询问“子楚公子怎么不让平原君为你要个爵位”这种戳心窝子的话,他露出遗憾的神色说:“原来不与公子同路。”
“将军也不必如此遗憾,魏国境内臣民安定,想来子楚独自游玩,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魏国国主将国家治理得真不错。”秦子楚态度自然的将高帽子扣到魏国国君头顶,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新垣衍是魏国国主信赖的臣子,随行的龙阳君是魏国国主的心上之心,秦子楚对魏国国主的夸奖比赞美自己还让他们高兴。
他们脸上都挂出了与有荣焉的神色,对待秦子楚更是客气了几分。
互捧了一番后,彰黎抓紧时机,立刻开口道:“各位还有公务,不若公子闲散。我们不如就在此分别,也免得公子耽误了各位行程。”
秦子楚顺势拱手道:“子楚祝各位一路顺风。”
新垣衍惦念国主所托之事,确实没有什么心情在送子楚公子往反方向的楚国去。
略一犹豫后,他心里有了决断,笑着辞别:“子楚公子路上小心,就此别过。”
秦子楚微笑着目送新垣衍一行人离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松了一口气,赶忙钻进车厢里面。
车厢之中的嬴政已经等得焦躁不堪。
秦子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可龙阳君剑术却七国闻名,嬴政对秦子楚担忧不已,若是龙阳君想为难秦子楚,足以将他一剑毙命!
嬴政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更何况秦子楚与外人说话时候距离车厢极远,他听不清楚,心中就更加担忧。
一见秦子楚出现,嬴政眼神立刻落在他身上。
秦子楚进来第一件事就是一把抱起嬴政,将脸埋在男婴颈侧,深吸一口尤带奶香的香甜味道,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下来。
“阿正,我刚刚被剑指住脖颈的时候,其实很害怕。”秦子楚声音有些干涩的说,他苦笑的继续道,“我现在才注意到自己不仅不通文墨,连武功也不行。……像个废人似的。”
嬴政头一次听到秦子楚如此低哑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秦子楚心中不为人知的部分,有一股隐秘难言的愉悦,可心中又似乎闷闷的,不甚愉快。
嬴政发现自己想要安慰秦子楚。
只要朕想做,就没什么不可以。
他侧过脸,像秦子楚喜欢做的那样用嘴唇在他脸颊上厮磨一番,可秦子楚却仍旧没能从武力被人全面碾压的挫折中挣脱,
紧紧抱着他,坐在车厢之中一声不吭。
嬴政忽然对秦子楚的反应不满意了。
一个大男人悲春伤秋、不知节制像什么样子!
嬴政张开嘴,对着秦子楚脸颊狠狠咬合,瞬间,秦子楚“啊――!!”的一声惊叫出声。
秦子楚捂着脸上的压印呆愣了许久,等他从“男神咬我了”的惊诧中挣脱后,忍耐不住的大笑出声,完全把刚刚的低落情绪抛之脑后
他在嬴政的胖脸上捏了一把,笑骂道:“小坏蛋,我这么难过,你还欺负我。”
33遇难
彰黎站在车外,虽然秦子楚掩饰的极好,但他们这些日子同行,彰黎还是从秦子楚脸上看出蛛丝马迹,发现他的心情并不平静,因此,没跟进车厢里打扰秦子楚平复心情。
对秦子楚的年纪而言,他能够面对利刃而面不改色,胆色已经足够惊人了。
可彰黎无论如何想不到秦子楚怎么进去还没一刻钟时间,已经笑着和儿子兴致勃勃的玩起来了!
秦子楚能够迅速平复心情让彰黎马上放心了。
他招呼几个下人联系船家,决定坐船沿长江逆流而上,穿过周天子的领地回去秦国,直达咸阳。
正在这时,淅淅沥沥的春雨飘落。
雨水敲打在车窗上,沾湿了厚实的窗帘,让车厢里面更显得阴冷。
秦子楚斜倚在窗口,忍不住干脆解开吸饱了水分而变得异常沉重的窗帘,让水润的空气投进车厢之中。
雨水敲打着窗框,奏出一声声悠闲的曲调。
秦子楚看着眼前奔流的黄河水,怀中抱进嬴政,指着远处轻声说:“山林已经凡是泛起淡淡的青色了,春天来了。过了这条几字形的大河,咱们马上就能到家了,到时候给阿正找最漂亮的乳母照顾你好不好?”
彰黎坐在车厢一侧,看着秦子楚笑意盎然的逗弄满脸不耐烦的婴孩,心中也觉得有趣:“公子,不要总逗弄小公子了。归国后你有什么打算?”
秦子楚手指轻柔的摩挲着嬴政的脸颊,思索了一会,低笑着摇头道:“我什么都不懂,希望自己能够师从一大家,好好弥补这些年缺损的功课。”
“公子似乎更喜欢儒学?”彰黎眺望着远处,语调放得十分轻柔。
秦子楚微微一愣,随即说:“不,不是更喜欢儒学,而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种学说很适合治理国家用,而法家虽然一时之间十分有震慑力,但让臣民长期处在紧绷的状态,一旦爆发起来,自能反抗的更加激烈。若是有什么人能够集两家之所长就好了。再说,其实我对各家学说了解的都不多,先生有什么人选为我推荐吗?”
彰黎摸了摸颌下的胡须,露出浅浅的笑容,笑着说:“正有一人适合公子。”
秦子楚睁大眼睛,感兴趣的问:“先生所说是何人?”
“目前身在出国的荀况正合适,他一向提倡隆礼重法,兼儒、法两家之所长。与公子所思所想倒是极为契合。”彰黎说完话,有露出有些迟疑的神色,继续道,“楚国春申君待荀况极为尊重,甚至对他许以‘卿’位,让他留在兰陵开馆收徒。因此,荀况虽然适合公子,我却没有把握他是否愿意来我大秦。”
秦子楚倒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
历史教育我们,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三国时候的刘皇叔不就是死皮赖脸的折腾卧龙先生,最后把帅哥拉到自己阵营之中,成就了三分天下的霸业么?
既然荀况有用,那么只要把他的旧主坑死,再去礼贤下士、真诚相待就好了。
秦子楚摆摆手,平静的说:“只要我诚心求学,前往楚国拜会荀况,荀况一定能够感受到我的诚意。再说,既然我已经是大秦太子的嫡子,若我尊崇此道,可以为他提供最好的条件,能够将他的学说发扬光大,何愁他不心动,前来秦国坐馆授徒。春申君为人如何?”
“春申君黄歇是个博闻强识、能言善辩的人,他对内礼贤下士,对外却有些穷兵黩武。说实在话,四位名公子都有些好大喜攻的毛病,春申君尤其爱好奢侈。公子怎么问到他了?”
秦子楚轻轻一笑,不客气的说:“越是贤能就越好处理。我曾经听说范睢大夫能够得到国主的信任,是因为他曾经说‘天下人只知道秦国有太后、穰候、华阳君、高陵君、泾阳君,而不知道秦王’。先生以为国主如何?算一代明君了吧,可他也无法忍耐自己的权柄被他人掌握,齐王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忌讳春申君呢?当春申君比齐王更加富有、名望比齐王更贤能的时候,只要一丁点火苗,就足以烧毁春申君的性命。”
彰黎不得不说,秦子楚提出的是个好办法。
但他仍旧不觉得秦子楚总把阴谋诡计挂在嘴边是个好习惯,因此忍不住劝说道:“公子,当行正道,不可行诡道。”
秦子楚笑着说:“达到目的就好了。您说这样能把荀况请来了吗?”
彰黎脸上笑容越发苦涩,他继续说:“对大家可以说之以理,但是不可诱之以利,这是对他们的侮辱。”
“先生,这话就不对了。人能够安贫乐道,但是安贫乐道的前提是没有好条件。大家都苦的时候,当然很容易快快乐乐的,吃个野菜可能也觉得是好东西,但要是隔壁天天大鱼大肉的,你怎么可能平淡的饿着肚子看书呢?鼻子也不能同意啊。我真心希望荀卿能够成为我的老师,但这与我能够带给他多少好处并没有冲突。人知道礼义廉耻、有自己的底线是好事情,可这和追求更好的生活没有冲突。”秦子楚辩解。
彰黎一琢磨,秦子楚的话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于是,他点点头叮嘱:“公子有所不知,此时的学子一直分成两种人。一种人读书就是为了追名逐利,另外一种,只要将知识和金钱地位挂边都觉得是侮辱。所以,公子日后说话还是要多加小心才好。”
秦子楚记住彰黎的提醒,点头感谢道:“多谢先生提醒。”
彰黎摆摆手:“我本以为自己此生要在赵国蹉跎了,认识公子之后,更是因为泄露了平原君的秘密而萌生过死志。若非公子开导,彰黎也不会现在还能坐在车厢里面和你谈天说地。公子等于救了彰黎一命,日后,彰黎愿为公子肝脑涂地以报恩情。”
“先生想太多了,你一个文士,若是我到了要让你肝脑涂地的地步,我也好不了的。咱们都好好活着,才能让你发挥最大的作用。”秦子楚扶起已经跪下的彰黎,笑着化解了眼前的情况。
秦子楚从来不觉得一个人报恩,非要连命都搭进去。
他也承受不起其他人的性命相筹,太沉重了,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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