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大学生,二儿子不争气也就算了,丢人现眼也该丢远一点。
街坊的退休大妈那大嗓门,一个上午家属区的都知道了,她家饭饭在外面卖菜呢,明里说饭饭本事,暗里说他们亏待了这二儿子,好吃好用的都供着老大,二儿子就是外面捡来的。
李秀珍丢不起这脸,趁着休息日拉着范胜利过来了,她估摸着一定是小叔子挑唆的,饭饭那孩子死呆死呆的根本没这么多花花肠子。
但自己老公不做声,那是老公的弟弟,她就算是嫂子也不敢站在人家门口开骂。打饭饭就是打给这小叔子看的。
“跟我回去。”范胜利拍了拍身上的烟灰,冲着范杰低吼。
范杰捂着腮帮子,他活了两世也不明白,为什么父母要这么对他。他真的是这两位亲生的儿子吗?
若不是,那前世李秀珍这个病哪里疼,怎么就好意思一次次找他要钱?若是,为什么非要这么对他,死死将他踩在脚下,永世不翻身才算是父母对他的爱?
范国起也没法子,只是看着范杰。
见所有人都看着他,范杰硬着心说:“我不回去,开学了再回去。”
范胜利只是摇着头:“行,孩子大了管不动,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管不了。你怎么带的孩子。”
李秀珍在一边吼了起来,“我怎么着,你一天到晚跟野人似的不着家,我既要上班还要带着两孩子,你回家什么都不做,当老爷,如今到怪起我来了!”
“我每个月工资都给你了,也够花,你多给孩子两钱,他会去卖菜吗?你说你下个月我才给你的五百你花那里去了,饭饭连件新衣服都没,他能不着急?”
李秀珍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几只母鸡飞到一边咯咯地叫个不停。
“强强不是在外面念书吗?他一个月生活费一百,你就那么点破工资,还不够吃饭的!人家老杨家跟你一起进厂子的,别人家年都分了大房子,咱家还挤在一起,你自己亏心不亏心,你就赚那两钱还查我的账!”
范杰扭过头径直进了屋,他看够了,听够了。
李秀珍爱打牌,一开始不带彩,后来从小到大,输多赢少。
她又是个小气的人,自己私房钱是不能动的,范强的生活费不能少,唯一能动的就是伙食费和范杰的零用钱。只要她输了家里就不得安宁,砸锅摔碗的和范胜利闹,说白了,就是要钱,不想让范胜利查账。
两人离婚其实也是必然的,一个长期沉迷牌场,一个在外快活,这家是怎么都无法维持下去的。
李秀珍见范杰这次竟然不服软,一骨碌爬起来跟着范杰要进去,范胜利只是站在门口和范国起说:“饭饭就麻烦你了。”
说完,范胜利走了。李秀珍气得也没辙说:“你有本事一辈子别回家!我只当没生你!”
范杰自己拧了毛巾捂着腮帮子,这一巴掌将他打醒了,前世也是这样,他住了一个月,不知怎么的老娘一个人上了门,劈头盖脸就是骂,说他摔了家里的碗跑这里躲着,说他脾气大,要翻天。
范国起嫌烦躲出去了,范杰一人傻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任人打骂。湾子里的住户都跑来看热闹,范杰只能将头低着,恨不能钻到土里去。
范国起见大哥走了,也不和李秀珍纠缠,这泼货做姑娘的时候就出了名,他就不明白大哥看上这女人哪点了。
李秀珍也没答应范国起的邀请留下来吃饭,转身走了,今天还约了牌搭子,到点了。
范国起进了屋见范杰在哪里发呆,“你妈就那个脾气,哎,你少搭理她。”
“叔,我是她亲生的吗?”
范国起眼皮抖抖,转过身:“瞎琢磨什么,你爸妈拉扯你们两个孩子不容易,你安安心心念书,将来准有出息。”
☆、麻辣烫
范杰咬着牙,嘴里甜腥味久久不散,从小被教育着要尊敬父母,只要是父母长辈,就不能还手斗嘴,不然大帽子压得你一辈子抬不起头,唾沫星子也能喷死人。
如果这辈子他只能活三十年,怎么都得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过,也不枉活两世,眼见着他仍旧和以前那样,范杰心里堵得慌。
十八岁就是法定的成年人,他想要独立,不想与父母掺和,也无力去拯救父母的婚姻,不是他自私,他对那个家真心没有一点办法。
范国起劝了好几次,见范杰硬是死扛不低头回去认错,只当是小孩子闹脾气呢,也没在意,十七、八岁的半大小伙子别扭着呢。
只是眼瞅着快要到9月了,范国起坐不住了,打那天起大哥大嫂也没说接孩子回去,李秀珍甚至放话了,有本事自己去交学费!她不管了,只当没生这个儿子。范胜利也不支声,只顾着抽烟。
范国起一咬牙也来了脾气说,成,饭饭以后的事我包了。
9月1日,全国开学日,范国起送范杰去了学校,自己掏钱给孩子交了学费。
范杰将一个暑假赚到的钱给范国起,范国起只是说:“你留着,学费你别担心,叔帮你交,你啊,争口气!你妈……”
范国起闭了嘴,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范杰看着范国起的背影心里发酸,叔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可惜去世的太早,他一直就担心小叔的身体,那两个月的时间,他偷偷的将潭里的水运出来炒菜做饭,沏茶,只是叔好酒,又因他的事喝得更多。
每日里背着他偷偷揉着腹部,那是肝痛呢。
抓着书包带子,范杰往里走,正想着事,一条粗胳膊搂了过来,王宇笑嘻嘻地甩了个眼神:“饭饭,看看那是谁,怎么一听人说你暑假卖菜去了,见面都不打招呼。”
范杰顺着看过去,是班里的杨蕊,女孩子长得漂亮,说是校花也不为过,家里条件不错,据说她父亲自己做生意,人美嘴甜性格可爱,家里有钱,换句话说就是‘女神’。
范杰前世对杨蕊很上心,漂亮的女孩子谁不喜欢,杨蕊性子开朗,一笑两酒窝,多少男孩子就迷醉在那两个酒窝里淹死了还爬不起来。
范杰就是那爬不起来的其中之一。范杰的人生中奇葩就是一种常态,只是他以前不觉得,这辈子他明白了,不要以为眼前的人就跟自己想的那么,天真的只是自己,不是旁人。
他和杨蕊从初中开始就黏糊着,谁也没戳破那层窗户纸。范杰即便窝囊,但在学校里还算长得不错的,男孩子瘦高个子,衣着整洁,虽然成绩不算太好,但总有那么一两门是班里拔尖的。
盯着杨蕊好看的脸蛋,范杰眼色发暗。前世高三这年,他本来想和杨蕊告白的,谁知道和他拉扯了五年的女孩子,偷偷摸摸跟着另一位不起眼家里有钱的男生谈感情,两人双宿双飞最后一起读了大学,还出了国。
范杰一直没有处对象,多半也是放不下这位杨蕊,他耳朵根子软,只要对方给他打电话或者寄信,他就会心软,总觉着对方委屈,他还有希望,其实早在高三的时候,杨蕊就跟人好上了。
杨蕊恰巧回过头,看了范杰一眼,飞快地扭过头去,亲热地拉着闺蜜的胳膊走进教室。
范杰只是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买菜?”
“家属区,早就传遍了!”王宇的父亲和范杰的父亲是同事,还是一个科的,年龄相近,孩子们也差不多大,王宇和范杰又是从幼儿园开始的同园校友。
只是在范杰的记忆里,王宇对他是瞧不起的,李秀珍从小又管着不让他和王宇玩,原因就为了王宇的父亲有年和范胜利一起评先进,压过了范胜利多拿了20元奖金。
两人从小是校友,关系也曾亲密过,可若他和王宇在一起玩了,回家李秀珍便一通好骂,久了王宇觉着膈应,渐渐地两人都有心的避开对方。
今天王宇一反常态,亲亲热热地猴着他的脖子,“瞧你平时不吭声的,挺有能耐的。”
范杰只是笑笑,王宇在前世过得挺好,大学毕业那年出国读研,再也没回来过。王叔叔也顺风顺水的当了厂长助理,那一家比他们家过得幸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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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是最苦的一年,范杰并不是优等生,只是学校高三平行班的普通学生,他从没考虑过当年考试卷会不会还是那样的题目,考上X大,清X他就牛逼了。
他从来不是个乐观的人,总觉着不可能那么顺利,果然,半月考的卷子他就觉得和前世的不一样,成绩仍旧不拔尖。
范杰整日担心着叔叔的身体,琢磨怎样才能赚到钱。
这日叔叔院子里的葡萄熟了,正坐在院子里就着葡萄喝酒精呢,范杰起了心思,借口同学家想种葡萄,找叔叔范国起要了一段生枝种在空间里。
范国起去过几次大哥家,这范杰在他眼里再好也不是他儿子,若以前过继了倒也罢了,眼下这种情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从中挑事呢。
范胜利出差没在家,李秀珍也没心思管,正好出差的出差,不在家的不在家,她一个人高兴着呢,想着范杰住小叔子家正好,吃喝拉撒她不用管,可劲的打牌,根本就不想接范杰回来。
范国起想从中和稀泥,范杰最终是要回去的,但一次次都被李秀珍给骂了出来。他一张老脸也不是不要的,何必拿着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范杰回家这事就一直拖了下来。
这天范杰看着范国起捂着腹部蹲在一边,“叔,你是不是哪里疼,去医院看看。”
“我自个的身体我知道。”范国起摆了摆手,他一个人过日子自在,有钱买酒,没钱吃干饭,倒也逍遥。
范杰来了,他要张罗小伙子吃喝穿,还要交学费,这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叔,去看看吧,我这里有钱。”
“你那两钱自己留着,饭饭你真不想回去?”范国起岔开话题,他不是不想去医院,舍不得钱。
“叔……”范杰低下头,他和叔叔就算是亲戚,可父母在总不能一直让叔叔养着他,“叔,要不我不念了,明年会考完了……”
“你别起歪心思,好好念书,你出息了,我闭眼也安心。”
范杰没有接腔,心里有了主意。
找了个星期天,范杰死活将范国起拉倒了医院,“叔,我琢磨着在我们学校门口卖点吃的挺好,你看我们中午不能回家的同学很多,学校食堂的饭菜贵又不好吃,晚上还要上晚自习,我看很多人就在学校门口买吃的,也不要营业执照什么的,就要检查身体,看看有没有什么传染病,对自己负责,也要对别人负责么。”
范国起乐了:“卖吃的?你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那是你学校门口,我去买东西,你不是没脸……”
“没脸什么?叔,咱不偷不抢有啥没脸的!咱们卖麻辣烫串串,叔,我去念大学,学费……我不想为了学费被我爸妈捏着,我想自己挣钱,我能挣钱的,叔,你帮帮我吧。”
范杰说得是情真意切,他想着这年头做吃得最赚钱,入门低,再说叔叔家里不缺的就是菜,自己吃不完都白给别人家了,也没得句谢谢什么的。
范国起愣了,他此时才明白,范杰是铁了心不想回去,到现在他才认真的考虑其范杰的话,附近就有冷库,去哪里批肉食价格便宜,炉子家里有煤炉,山里有林子,就是要三轮车拖过去。
“你不怕难为情?”
范杰摇摇头,“叔,咱这是做生意!走走,检查身体去,叔,这次只有您能帮我了,我钱都交了……”
“做生意?你能耐啊,竟给我整什么新玩意,那东西有人吃吗?”范国起看着手里的检查单子,皱了皱眉,不办执照用得着来检查身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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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的人舌头灵,范国起是个‘酒鬼’自然也是吃货,听了范杰的话,也琢磨起来,不出几天,硬是被他琢磨出底料的材料。
范杰尝过之后挑起了大拇指,“叔,就是这个味,不过加点药材怎么样。”
范国起家里有些他平日里收集的古书,上面写了些方子之类的东西,范国起身体不好,家里穷从这书上自学了些看病的手艺,范杰要看他也没多想将书给了范杰,范杰倒是如获至宝,上课也偷偷看,总算在王宇这位‘文言文高手’的帮助下啃完了全书,琢磨出点东西。
等到身体检查结果出来,范杰和范国起松了口气,范国起就是肝部有脂肪肝趋势,也不是肝炎,都是喝酒闹得,只要有所节制会有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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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台子唱戏,台子范国起搭起来,他又犹豫了,城里孩子好面子,虽然饭饭念的高中不是重点,可里面的同学都是街坊邻居,万一传到大哥大嫂耳朵里,他这个当叔叔的丢了侄子的脸面,这事怎么想怎么糟心。
范杰态度坚定,这摊子一定要摆,他连学校门口小卖铺都谈好了,晚上就把煤炉子放那边,也不用来回的拉。每个月给对方二十元钱,第一个月的钱都给了,这戏不能不唱!
范国起叹了口气,总觉着饭饭变了,外表还是那么瘦弱,小细白胳膊,薄脸皮,双眼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时候跟兔子一样,怎么瓤子变了呢,年纪不大,脾气拧着呢。
出摊的第一天,范国起特地收拾了自己,穿着干净衣服,又将定做的玻璃柜子擦得干干净净推去校门口,见着范杰穿着蓝白色运动服跑过来,老脸有些泛红。
范国起准备了两种汤底料,一种麻辣红油,一种是药材白汤。单说这白汤是用牛腿骨熬得,牛骨头一直就不值钱,冷库那边也是半卖半送,用他们的话说放在那里占地方耗电。
白汤汤汁浓厚,又加了好几味的药材提味,一揭开锅盖子便引得一群学生娃子口水翻滚,围了上来。
红油汤麻辣鲜香,花椒特有的香气勾得人恨不得从胃里伸出爪子来要吃的。
☆、炸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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