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妈妈拽着少女的手臂冲我和姐姐说道:“你们的姑姑来啦,快过来,都过来,还不快点叫姑姑啊,快叫姑姑啊,你们这两个笨嘴的玩意啊,真不懂事!”
“姑姑好!”
“姑姑好!”我和姐姐怯生生地叫道。
“你瞅瞅,你瞅瞅!”望着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我,少女姑姑一脸不悦地冲着妈妈开了腔:“嫂子,你瞅瞅,你瞅瞅,你光顾着在单位里积极啦,看把孩子弄得,哪还有个人样啊,就跟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似的,唉,……”
“芳子啊,”妈妈狡辨道:“芳子啊,你哥哥他不在家,这家里家外的就我一个人,我还有病,身体不好,哪能顾得过来啊!哎哟,”说着说着,妈妈突然哭丧着阴沉沉的脸庞,一只肥手煞有介事地按在了额头上:“哎哟,哎哟,芳子啊,我好迷糊啊!”
说完,妈妈活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呼哧一声瘫倒在床铺上,有气无力地叹息起来:“芳子啊,你可来啦,我都要累死啦,快帮嫂子把衣服洗洗吧,家里的脏衣服都快堆成山啦,我都没有可换的衣服啦,唉,真累啊,……”
“嫂子,你歇着吧,我来干!”
言毕,姑姑放下行装,哗地一声掀开我家那口棺材般的大红柜,然后,伸出手去一把接着一把地将里面的破衣服、脏裤子、烂袜头一股脑地拽出来,抛撒到地板上,继尔又掀掉所有早已失去本色、揉搓的满是皱纹的大床单,落满尘土的地板中央立刻堆起一座五颜六色的小山丘。
望着眼前这座异味四溢的小山丘,姑姑转身走进了黑漆漆的厨房:“我的妈妈哟,这还叫厨房啊,这地方还能做饭啊,到处都是油乎乎的,摸哪哪粘手哇!
好家伙,这锅里的饭都馊啦,我的大侄和大侄女可是怎么吃下去的呢,竟然没吃坏肚子,真是老天爷养活啊,唉,傻子睡凉炕——全凭时气壮!“
“芳子啊,”仰躺在床铺上的妈妈假惺惺地说道:“你刚下火车,先歇歇吧,这些脏衣服明天再洗吧!”
“嫂子,没事,我不累!”
风尘仆仆地赶到我家的姑姑,一下火车便忙碌起来,姑姑有着永远也做不完的家务活,在我童年的心目中,可爱的姑姑已经成为我家完全免费的、却又非常尽职尽责的小保姆。
姑姑正值十八岁的豆冠年华,浑身上下充满着少女那迷人的勃勃生机。姑姑中等身材,体态略微有些发胖,肤色稍显黑沉,她梳着一对乌黑闪亮的粗辫子,方方正正的圆脸上镶嵌着一对不很出色的,但却非常慈祥和蔼的大眼睛。
多少有点让我遗憾的是,姑姑的两腮非常可笑地向外突起,但是,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审视姑姑的两腮,这种缺憾似乎给人一种端庄安祥的美感,反正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无论是从身材上还是从容貌上来品评,我圣母般的姑姑均没有达到窈窕淑女所应具备的那种极其刻苛的标准。但是,在我的心目中,姑姑永远都是世界上最美、最美的女人,因为我评价美女的标准绝对绝对不是只局限在一张漂亮的脸蛋上,如果只有漂亮脸蛋才可以称得上美女,那我认为她不是美女而是一只冷冰冰的花瓶。
姑姑最为出色的地方,最令我折服的地方是她那绝对超一流的女红,任何人一经欣赏过姑姑精心裁剪缝制出来的衣物,均无一例外地发出由衷地啧啧赞叹之声。
只要姑姑到来,只要姑姑来到我家,我和姐姐从此再也不会象囚犯一样被妈妈无情地,终日反锁在冷冷清清的、监狱般的屋子里;只要姑姑来到我家,我从此再也用不着上顿下顿地啃食着那比石块还要坚硬的冷馒头,并且,姑姑不仅仅只给我和姐姐烹调可口的饭菜,同时,还为我的女伴林红热饭盒;只要姑姑来到我家,她便一步不离地陪伴着我和姐姐在宿舍楼的院里子,自由自在地尽情玩耍;只要姑姑来到我家,我从此再也用不着穿那些扯掉半截袖子、缺少钮扣、撕开裤裆的脏衣裤;我爱姑姑,她给予了我母亲般的呵护,而这正是我目前最为缺少的,同时也正是我最为渴望的。
自从轰轰烈的运动开始之后,妈妈对我完全失去了兴趣,全部身心、精力都投入到运动中去,使我陷入一种绝望的失落之中。姑姑的及时到来,便我从姑姑的身上,重新寻回了昔日的、充满母爱的幸福生活。
姑姑虽然身材较胖,可是做起家务活来手脚却让我无法相信地麻利,你看,姑姑拽过一把木椅子,非常灵巧地爬上高高的窗台上,一只手抓着暖气管,另一只手一刻不停地擦试着挂满尘土、已经折射不进一丝阳光的玻璃窗。
哇,姑姑爬高的本领原来比我还要高超啊,羡慕之余,我突然为姑姑担忧起来,望着站在窗框上的姑姑,我非常害怕她稍不留心,会失足跌落到楼底下去,就象前不久那个纵身跳到楼下去的卡斯特罗,也就是中国的“马特维耶夫”那样。但是,姑姑以她那敏捷的、无可挑剔的机敏动作证明了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擦拭完玻璃窗,姑姑又将两把木椅子叠架在一起,然后象个杂技团的演员似的,拎着一把长条帚非常轻巧地爬上木椅子,清除掉棚顶上那一块又一块让人生厌的灰蛛网;打扫完天棚,姑姑又将沉重的大木床掀个大肚朝天,将拥塞在床铺低下的碎纸片、破罐头瓶、饼干盒等等垃圾杂物一扫而光;最后,姑姑将厨房碗柜里面目皆非的锅碗瓢盆全部翻腾出来,进行彻底的清洗,无论是碗柜、铁锅、杯盘还是碗碟,凡是经过姑姑的巧手一番眼花缭乱的擦试之后,立刻放射出耀眼夺目的光泽,一个个露出喜滋滋的笑容。
经过姑姑秋风扫落叶般的拾掇,我家原本杂乱无章、布满灰尘的屋子,得到了彻底的改观,所有的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明亮的窗户闪烁着令人赏心悦目的光芒。
“大侄啊,快把你的破衣服脱下来,你看看,这衣服脏得都有臭味啦!”话音刚落,姑姑已经不容分说地开始剥掉我身上那散发着异味的脏衣服,然后,将刚刚晒干的,折叠得方方整整的衣服一一给我换穿上:“你瞅你弄的啊,嗯,跟个要饭花子差不了多少,简直就象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啊!”
我亲爱的姑姑哇,看你说的,还像什么啊,其实,我现在就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啦!
我亲爱的姑姑的到来,使好吃懒做的妈妈心花怒放,她从此完全彻底地从繁重的、琐碎的家务活中挣脱出来。
“芳子,把这个给我洗洗!”妈妈天天都要换下一堆又一堆的脏衣服,丢到水盆里,姑姑那双细嫩的手掌抓握着一件又一件永远也洗不完的衣服,姑姑的额头滴淌着如流的汗水,湿漉漉的衣物与木制搓衣板频繁地碰撞着,发出一阵阵让我无比心疼的、又让我心烦意乱的咔咔声。
“芳子,把这个也我给洗洗!”
姑姑这边还没有洗完,妈妈又将一堆脏衣服丢进了洗衣盆,甚至于自己换下来的内裤也让姑姑给她洗。
姑姑坐在厨房里,像个机器人似地揉搓着成山的衣服,而妈妈则无比悠闲地仰躺在刚刚铺垫上新床单的、软绵绵的、散发着香粉气味的床铺上,一边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浓茶,一面漫无目标的翻看着报纸。两只赤裸着的肥脚掌得意洋洋地相互擦摩着,发出诱人的哧哧声,看得我色心骤起,一对眼睛死死地盯着妈妈的白脚掌,真恨不得抱将过来,肆意啃咬一番。
我悄悄地溜到妈妈身旁,撒娇地将手伸进妈妈的酥胸里,妈妈挪移一下身子,以便我的抓摸,她爱怜地按揉着我的头发:“陆陆啊,你奶奶家人口多,”
我依在妈妈的怀里,美滋滋地抓摸着妈妈的豪||乳|,妈妈慢声细语地说道:“你奶奶家的粮食不够吃,你姑姑到咱家来,你奶奶家里可以省下一张嘴,农村人可能吃啦!”
豁——,听到妈妈这番无情无意的话,我突然讨厌起她了,我一把松开妈妈的酥||乳|。
“我可对得起你奶奶,我每年都给你奶奶家邮钱,还有许许多多的食品和衣服,没有我们,你奶奶家的人早就饿死、冻死啦!”
我从妈妈的怀里溜出来,我站起身来,默默地走出妈妈的屋子,我再也不想听妈妈的疯言疯语。
除了让姑姑没完没了地洗涤她的衣物,我那极其刁钻、苛刻的妈妈更热衷于让手红高超的姑姑给她缝制新衣服,每当发薪的时候,妈妈便一头钻进商场里发疯般地将一块又一块各种颜色的布料塞进她的手拎兜里,然后兴冲冲地跑回家来:“芳子,”妈妈把布料啪地一声甩到姑姑的眼前:“快,给我做件新衣服!”
姑姑放下其他的活计,默默地坐到缝纫机前,开始专心志致地给妈妈剪裁和缝制新衣服,经过一天的精心缝制,当姑姑将倾注着全部心血而完成的出色作品交给妈妈时,妈妈还未穿到身上试一试,便突然阴沉起可怕的脸庞,将新制缝出来的衣服往床铺上重重地一摔:“芳子,你这是咋搞的啊,你咋忘啦,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这种样式的衣服吗!”
“哦,”姑姑俯下身去拣起衣服二话不说,再次坐回到缝纫机旁:“嫂子,你别生气,我忙乎忘啦,如果你不喜欢,没相中,那我就重做!”
“姑姑,我的妈妈,她太不讲道理啦,好端端的衣服为什么非得要拆掉重做啊,这多累人啊!”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恨恨地对姑姑说道。
“唉,她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呗!随她去吧!谁让哥哥给俺娶了这样一个嫂子呢?”
“是的,姑姑,我妈妈不好,她很自私!”
“大侄啊,别说你啦,你的妈妈她心里没有任何人,包括你的爸爸,虽然说是两口子,可你的妈妈一点也不知道挂念你爸爸,记得你妈妈刚和你爸爸结婚的时候,我第一次来你家,你妈妈烧了一条鱼,她一个人把鱼肉吃个精光,只剩下一堆鱼骨头放在盘子里,我对她说:嫂子,为什么不给我哥留点鱼肉呢?你猜你妈妈是怎么说的?”
“她是怎么说的啊,姑姑!”
“你妈妈她说:芳子,你哥他爱吃鱼骨头。唉,当时我一听啊,那个气啊,就别提啦,你知道鱼肉好吃,谁不知道鱼肉好吃,谁爱唆啦鱼骨头啊,你的妈妈啊,真是世上少见啊,简直比西太后还要邪乎哇!”
“姑姑,妈妈总是欺侮你,你为什么还要给她做饭、洗衣服,做衣服,一天到晚不停地干这干那啊?”我突然想起妈妈背着姑姑对我讲的那些让我非常气愤的话。
“唉,傻小子,还不都是为了你!你以为我愿意住在你们家啊,我吃不上饭啦?”
“为了我?”听了姑姑的话,我顿时莫名其妙起来。
……
童年(三十)
“对,大侄啊,你不知道,这都是为了你啊,你奶奶心疼你,听说城里很乱,整天的武斗,你妈妈和你爸爸又装积极,没有时间照顾你,你奶奶急得连觉都睡不好哇。担心你没人照顾,吃饭没人给热、衣服破了没人给补,所以就打发我来照看照看你!唉,我可算是找到好差事喽!”
“奶奶!”听到姑姑的话,我心里暖洋洋的,又想起奶奶那慈祥的面容以及临别时那涟涟的泪水:“奶奶,奶奶,奶奶为什么想我啊!”
“废话,奶奶想你,都要想疯喽,可是,她有许多活要干,没有时间坐火车来看你,奶奶是非常非常地想你啊,有的时候一提起你,她就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哇、哭哇!呜呜呜,……”说着说着,姑姑非常好笑地学着奶奶的样子,擦抹着眼睛:“唉,我的大孙子,我的大孙子啊,呜呜呜,……”
奶奶,我对奶奶并没有太深的感清,这可能是奶奶很少来我家的缘故,相反,我对爷爷倒是情感极深,爷爷每年都要到我家,他待我极好,我要什么他便给我什么,说句实在话,在爷爷面前,我很幸福,我一点都不惧怕爷爷,甚至还敢大摇大摆地爬到他的脖子上去。
我望着飞针走线的姑姑,一脸茫然地问道:“姑姑,奶奶为什么要哭呢?”
“想你想的呗!”
“姑姑,奶奶咋这么想我呢?”
“唉,这个傻小子啊,”姑姑突然伸出热乎乎的手掌轻轻地拧了一下我的脸蛋:“你这个傻小子啊,什么也不懂,你是奶奶的大孙子啊,奶奶能不想你吗,嗯,你知道吗:老儿子,大孙子,那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啊,奶奶能不想你、疼你吗?”
噢,原来是这样,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作梦也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这般无比痴迷地、无比执着地想念我,疼爱我,并且,为我而哭鼻子。
“大侄啊,”姑姑继续说道:“等到过春节的时候,姑姑领你回老家过年去,到时候你就看到奶奶啦!”
“姑姑,奶奶好吗?”我怔怔地问道。
“嘿嘿,”姑姑一边认线一边说道:“好不好,等你看见就知道啦!”
“可是,姑姑,”我对姑姑说道:“妈妈不让我去啊,妈妈,”
“哼,”姑姑坚定地说道:“她不让去,那不好使,这次,我可是下定了决心,说什么也要把你接回老家去看看,让你认祖归根,你是我们老家的后代,怎么能忘了祖宗呢。我先来软的,跟你妈妈好好地商量,如果她软的不吃,我就跟她玩横的,别看姑姑总是迁就她,让着她,那是我不喜欢跟她一般见识,真的把我惹火了,有她好瞧的!”
“可是,姑姑,你有爷爷厉害吗?”我喃喃地说道:“妈妈很怕爷爷,可是,上次爷爷来的时候,妈妈就是不让我回老家,还没到年龄,就把我送到了学校,结果,爷爷没有把我接走!”
“嘻嘻,”姑姑笑了笑:“你爷爷最重男轻女,你妈妈对你爷爷有点意见,生你姐姐的时候,你妈妈让你奶奶给带,你奶奶是同意了,可是,你的爷爷说什么也不肯,说:如果你给我生了一个大孙子,我一天都不用你管,从小给你带到大。这事,你妈妈一直耿耿于怀,生了你以后,可能是故意跟你爷爷沤气,说什么也不让你回老家,更不用你奶奶给带。”
嘿嘿,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爷爷为什么会这样重男轻女呢,一个有鸡鸡的男孩难道就那么宝贵吗?想到此,我又自豪起来,我有一个小鸡鸡,所以,我是那么的了不起,我是爷爷、奶奶和妈妈拼命挣夺的稀世珍宝!
妈妈不仅让姑姑左一件右一件地给她自己缝制新衣服,还来者不拒地将单位里同事们的衣服、宿舍楼里比较要好的邻居们的衣服大包大揽地拿回家来让我可怜的姑姑给裁制,籍以让同事们以及邻居们领她的人情,从而达到借花献佛的目的。
望着越堆越高的各色布料,我可爱的姑姑毫无怨言,更没有表露出半点的为难之色,她终日默默地埋头缝制那些永远也缝制不完的衣服。看着大木柜上那小山丘般堆积着的布料我都为可怜的姑姑感到头疼,而姑姑那端庄秀美的脸庞上却毫无惧色。
她极有条理地、一丝不苟地,一针一线缝制着,那精益求精的认真劲就象是一个艺术家对待自己的艺术作品。一件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从姑姑的手中魔术般地变幻出来然后又被借花献佛的妈妈心满意足地送到她为了买好的同事及邻居手中,一片片赞叹之声响彻在宽阔的大走廊里,从此,姑姑高超的缝剪技艺在整个宿舍楼里家喻户晓,受到人们的由衷赞赏。
如此一来,求姑姑缝制衣服的人越来越多,姑姑也就越来越累。看着她飞针走线地一件接着一件地缝制着各种款式的新衣服简直比我玩游戏还要轻松、还要愉快,当做得兴起之时,姑姑竟然忘情地哼唱起优美流畅的歌曲,遗憾的很,我怎么也听不懂她唱的是些什么歌、哼的是些什么词。
夜晚,我和圣母般的姑姑同睡在一张木板床上,享受着一种从妈妈那里永远也寻觅不到的,极其特殊的温暖,经过一天毫无休止的劳作,疲惫不堪的姑姑睡得很沉很甜,发出轻轻的、幸福的鼾声。
可是,每当我翻动一下身体,变换一种睡姿,姑姑立刻便会使我无法想象地清醒过来,不厌其烦地整理着被我折腾得乱纷纷的棉被角,十分谨慎地将被我蹬踢到脚下的棉被重新覆盖到我的身上。
沉睡之后的我时常会做出一件令人极其难堪但却又无可奈何的、无法抑制的事情来:尿床。唉,在这里把自己这段如此光辉灿烂的历史讲出来可真有点让我无地自容啊。
每次尿床,我都会不可避免地遭至妈妈一番毫无情面的贬损,弄得我十分难堪。可是,当我在姑姑身旁发生这等尴尬之事时,姑姑会悄悄地将此事给我隐瞒起来,把我的那幅杰作——画满地图的大床单悄悄地塞到床板底下去,等妈妈上班后,姑姑再偷偷地把我的大作,掏出来在我的眼前顽皮地晃过来晃过去:“嘻嘻,这是谁干的好事啊,嗯?”
我惭愧地低下头去,灼热的脸蛋能烤熟鸡蛋,姑姑爱怜地拍拍我的脑袋瓜:“大侄啊,脸红什么啊,没事,姑姑这就把它洗干净!”
说完,姑姑已经将被尿液浸透的大床单扔进硕大的洗衣盆里然后坐到小方椅上咔咔咔地揉搓起来。为了防备我旧病复发,每天晚上临睡前,姑姑都要督促我把尿排净再上床睡觉,深夜,姑姑预感到我应该到了排尿的时刻,她悄悄地爬起来轻轻拍打着我的额头:“哎,哎,哎,大侄啊,醒一醒,醒一醒,快点起来尿尿吧。”
“嗯,嗯,我困,我困啊!”
“来,大侄啊,尿完尿再接着睡!”
姑姑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把依然睡意朦胧的我搀扶住,拎起早已准备在床边的小痰盂,然后一把掏出我的小鸡鸡,嘴里还不停地轻声嘘嘘着:“大侄啊,尿,尿,快尿,快尿哇!”
我最为可亲可敬的姑姑,没有一个地方与妈妈相同,造物主仿佛故意将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女性放在我的面前让我品评谁好谁赖、谁是谁非,于好吃懒做的妈妈正好相反,姑姑在饮食上没有任何特殊的嗜好。
“芳子啊,今天咱们吃什么?”妈妈问姑姑道。
“什么好吃赖吃的,能填饱肚子就行呗!”姑姑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哎呀,这几天我的胃口不太好,嘴里没味,不知道吃点什么好,芳子,你去市场买菜吧,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
妈妈将买菜的竹蓝子递到姑姑的手上,姑姑捏着妈妈塞给她的钞票默默地走下楼去,当她再次推门进屋时,妈妈接过菜蓝子仔细地察看着:“哎哟,芳子啊,看你都买回些什么破玩意啊,这都是谁也不要的破烂菜啊!”
“嫂子,这菜最便宜,把烂叶摘掉还是可以照样吃啊,将就着点吧,现在的日子不好过,那点工资得算计着花,别尽想着吃这吃那的啦,眼瞅着快到冬天啦,留着点钱给孩子们买几件过冬的衣服吧!”
“哼,这咋吃啊!”在饮食上妈妈从来不肯“将就着点”,只见她哗地一声将姑姑买回来的极其廉价的蔬菜倾倒进厨房的垃圾桶里然后一脸不悦地亲自下楼买菜。
“唉,”姑姑最反感食不厌精的妈妈,望着妈妈的背影,姑姑恨恨地嘀咕道:“唉,就知道吃、吃、吃,……”
“喂,芳子!”妈妈突然兴冲冲地返回来:“芳子啊,太好啦,太好啦,市场有卖猪头的啦,快,快,你快点排队去!”
“嫂子,那,那,”望着妈妈口水直流的丑态,姑姑哭笑不得地说道:“嫂子,那玩意买回来可怎么收拾啊!”
“好弄,只要你排队给我买回来,剩下的事就用不着你操心啦,我收拾,我收拾,我来收拾!”
姑姑在潮水般涌动着的人流中一会被捅挤到一边,一会/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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