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至情;
圆月或时缺,至情不可更。
羡君安貌,爱郎至诚心;
愿为箕扫妾,终身奉侍君。
文英看完,沉吟不语,秋香在旁,文英正去搂住亲嘴,秋香虽则久旷,也只推辞不允,连忙要走。
文英扯住道:「我有回诗一首,烦你带去,可少坐片时。」
便促笔立就五言诗一首,道:
金屋贮婵娟,富贵咸仰瞻;
百计每攀援,媒妁不能纤。
不惜千金躯,愿结鸾凤侣;
乡贤如孟光,裙布毋怏怏。
写毕,付与秋香带去不题。再说夫人因愿心未完,念念不忘,择八月初一日往酬神愿,接天表归来。到这日
备礼请神叫几乘轿,带几个使婢一齐都出,惟有小姐在家。
文英探知,锁了自己房门,步入小姐卧室。一见小姐,百般哄诱,便与小姐解衣就榻。扳起腿来,急急插进
,抽送百馀之外,正在极乐境界,肉肉心肝不绝於口。
不想天表先回,看见文英书房静锁,又见内厢房门紧闭,两人不见影响,惟秋香在面前。
天表心疑,遂问小姐那里去了?
秋香道:「方用过午膳进房去了。」
天表道:「那庞生何时出去?」
秋香道:「不知。」
天表道:「必是二人有私情。」
便令秋香看看守堂前,就勿勿走到小姐门首,寻条板缝去张,不是铺床之处,看不明白。
少顷,闻得男女音声,只见文英与侄女携手开门出来,天表大怒,喝道:「干得好事!」
吓得小姐掩面复进房中。天表把文英挥了几拳,道:「汝是秀士,必知礼着。这不是贾氏私衙,突入内室在
此何干?今我问汝,送官好否?」
文英道:「惟愿送官。」
(.)
天表道:「依你说来,我怕送官麽?我同你就去。」
忽夫人下轿,惊问何事?天表将丑事说了,又道:「闻得宗师考完已回省城,这光棍带到宗师那里去,先除
了名,再问一个大罪。」
文英自揣有愧,并不分剖。天表拽了文英出门,一路「奸贼」二字骂个不歇。街市人询问,天表便将此事细
说。那余五也知了风声,欲往刘家观望,又想道:「前日原是我指引去的,若惹到自己身上,便不得清净。」
天表一到道前,央人写了状纸,将文英拉进道门叫屈。
宗师正在堂上,听得叫喊,着人唤进便问:「何事?」
天表道:「为强jian室女的。」
就把状词呈上。宗师展开一看,状上写道:
具呈生员刘锦为强jian室女事:
侄女玉蓉,宦室名姝。劣生庞国俊,色中饿鬼。东家墙楼其处,千不思隔墙有耳。章台柳已折他人,漫道无
心插柳。绣房中强jian鸾凤,孽镜台前叩除袅獍。上告。
宗师至廷颇大有才能,决断如神。兼之清正慈祥,宽宏仁恕。
将状词看了,见是宦家子女,先人体面,心中便有宽宥之意。遂唤过文英问道:「汝名庞国俊,是上元县生员麽?」
文英道:「是。」
宗师道:「前日试卷我已超拔,看你堂堂仪表不像下品。当知礼法,何乃强jian宦家室女?当招律问罪。」
文英哀告道:「刘宅墙高数仞。若不是开门延纳,生员岂能飞入?此是私奸,实非强jian,况生员也是宦门旧
商,可怜两姓俱系宦家子女,尚未婚娶,与其打死案下,无宁笔下超生,强宗师怜宥。」
王宗师道:「强jian当拘刘氏执证,便见分明。」
随唤公差拘小姐到案前。
公差拘到,宗师道:「你叔子看你奸情是真是假?」
小姐跪着赧颜无话。宗师喝道:「奸情必有!想是和奸非强jian。」
小姐把楼前相见,两下传诗後又乔作医人探病的缘由告诉一番。
宗师道:「你两人该谨持理法,何为此非礼之事?」
小姐道:「望老爷仁慈曲庇,虽死不忘恩!」
天表跪在丹墀下,正欲上前强辩,被两个皂隶依旧扯下去。
宗师道:「你两人既能作诗,就此面试。文英将檐前蛛网悬蝶为题,小姐将堂上竹为题,各面试一首。」
文英遂信口吟道:
只因赋性大颠狂,游遍花间觅采香;
今日映投罗网内,翻身便作状元郎。
(.)
刘小姐亦遂吟道:
缘筠劈破条条节,红线轻开眼眼奇;
只为爱花成格段,致令真节有参差。
王宗师听了赞叹不辍。见其供称俱未议婚,便道:「今日若据律法,通奸者杖八十。姑念天生一对才子佳人
,孔子道:『君子成|人之美。』吾今当权,何惜一屈法不以成|人美乎?」就当下判道:
审得庞国俊青矜才子,刘玉蓉红粉娇娃。诗咏楼前,欲赘相思寸念。病捱阃丙,谁怜儿女私心。兼母民之酬
愿,遂缔约於绣房边。叔子之归家,即遍访於户外,打散鸳鸯,不过直清理法,配成鸾凤,无非曲就名门,
欲开一面,直还假叁分法,从此两家偕姻眷,不须逾墙错||穴隙。
天表禀道:「大宗师如此垄断,则萧何法律何在?但非礼成婚,後人何以为训?」
王宗师道:「岂不闻,卓茂云律设大法,理顺人情死。他二人才貌双全,正是天生仙种。就令今日归家遂缔
良姻,成一场美事。」
天表不敢再执,一齐叩谢出来。众人见学道不问奸情反判为夫妇,皆以为异事,遂编成一个词儿道:
江南学宪王方便,首奸不把奸情断;
当堂几句撮空诗,对面两人供认案。
判成夫妻成姻眷,这样奇闻真罕见;
悔杀无端刘天表,不做人情反招怨。
《右调鹧鸪天》
当晚文英就与小姐成亲,惟有天表十分受气,对夫人道:「他两个做了夫妻,有何荣辱?我与你却脸面不光
。连那门首状元及第匾额,也玷辱了。我明早回庄去,永世不来。家中事体,让与这光棍主持罢。」
夫人道:「女婿是别姓,也不能代管事体。」
天表道:「既拜你做岳母,便是半子。你的私蓄日後自然与女儿女婿,终不肯分些与我。」不题。
且说文英甚感宗师之德,又闻试卷已经超拔,又得了娇妻,心中大喜。次早家中闻知,命余婆家僮挑行李一
同进来。有诗为证:
昨是偷香侣,今为坦腹郎;
行迹从此定,书剑尽收藏。
家僮歇了担,站在阶前,余婆见夫人道:「特来贺喜。」
天表听见大怒道:「今後你这老泼贱再进门来,把腿来打拆。」
家僮见他着恼,把舌伸出道:「新亲新眷就装出这副嘴脸。」
夫人劝开天表,家僮赶到夫人面前叩头,夫人起身把行李仔细一看,却是:
几卷残书,一方古砚。锦囊中叁尺瑶琴,铜鞘里七星宝剑,一柄玉壶,半箱残简,紫毡包装几件精致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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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绒毯裹一床半新铺盖。
未知天表後来有甚话说?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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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花丛(下)
花丛(下)
花丛(下)
第九回恨前仇纠党雪耻苦读书独立登科
诗曰:
书生未遇时,受人无限欺;
奸计纷投至,凶徒难展奇。
惟有苦攻书。预期折桂枝;
穹苍不负人,一举便成名。
话说宗师发案,文英是一等一名,天表是六等六名。文英听得案发,亲自往看,见自己高取,又见天表是末
等,心中欣喜。天表意气扬扬亦自去看,见文英是批首,自己六等,心内怡然,以等多者为高,只道有了科举。
又道:「我平日不肯读书,今突出一名科举偏是难我的事。」
你道天表为何等怂识优劣,只因他的秀才是乃兄在日所荐,自来专以告病游学为名。不想此番兴高,定要赴
考,依旧把衣巾送还。过了潮,宗师挂出牌来,限十六日发放江宁一郡秀才。
这日秀才齐集,取在前列者扬扬得意,取在後等者面如土,俱在堂前伺候发落。少刻宗师升堂,先发放府学
毕,随发放上元县第一。
便叫文英,文英上去,宗师展卷赞道:「你文章根极性理,禀经酌雅,开合起复,悉归於法,特为首拔。前
日之事,若非本道开例||穴就,恐你大有不便。今後须要珍重,努力攻书。」
文英再叁致谢,领了花红纸笔迎出大门。
天表等待多时才叫着他,他迎着笑脸过去,宗师见了大怒道:「为人轻狂,何曾亲见诗当。怪道你的文字就
如乌龟尿也比你还长。话不成话,字不成字,有面目列在学校,惟有捉奸事体是你惯家。」
随唤教上把他除名,立时逐出。此日天表被逐回家,十分忿恨。
前日因文英之气,今日受发落之辱,心上愈加怀愤。想了一夜,天明起来,请出考卷并银八钱,付与梓人刊
刻。两叁日板成刷印起来,又作几句不平的批语一并刻了,送与诸友。那批语上说道:
善相文者,必知文实可嘉而後嘉之,文实可贬而後贬之。不知相文者,大不然。如锦之试整文总不试四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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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字句句皆精,字字皆通,竟以六等见赐,锦其其心乎?今特梓而出之。广送在庠诸友一观,以扶公道。庶
几夭理人心犹存一脉耳。
刘锦自识
印完逐帖分开,写下几百张,着人沿路散去。有与他相好的,都来劝道:「吾兄此试其贫有屈,只是批语其
伤当事,万一宗师闻之,未必无事。」
天表心中犹愤愤不平。後来宗师果然知道了,出了火签立刻拘到案前。
宗师喝道:「不知死的,你自己胡言乱语还不知羞,反又刊刻广送。」
叫皂隶打了叁十板赶出。有些班役随他到家索包,只得对了一两二钱送他,才各散去。明早叫了一乘轿,抬
回庄去。也觉痛疼异常,将息了两月,方能如故。自觉无颜见人,只得静坐庄上,吃些清闲酒饭。
且说文英自考了批首,天表六等,心中称意。不料刻卷广送惹出祸来,更觉奇异。时桂花盛开,文英与小姐
步到芙蓉轩後花间赏玩。有词为证:
花则一名种分叁色,嫩红娇白妖黄。
正清耿佳景,旖旎非常,自然丰韵,开时不惹蜂乱蝶狂。
把酒独酌蟾光问光,神何属离光中央,
引骚人乘兴广赋诗章,几多才子争攀折,桓娥叁种清香。
状元是红黄,为榜眼白探花郎。
《右调金菊对芙蓉》
二人向芙蓉轩後看看,日色将午,方回房。夫人唤秋香接文英、小姐去用膳。
夫人对文英道:「我之倦倦相留者,意欲从容就此祖争,只为那厌物妒忌,不期宗师有此雅爱,不论奸情反
为媒妁,其仁人君子。可钦可敬。」
文英道:「这因文章之力,宗师先已属目,边值此事到前,便开恩於我。」
你看夫人见女婿取一名科举,领出花红纸笔,又见天表做出这丑事,愈敬重文英。
一日,文英往街上闲步,见一家门首撑起布篷,挨挤多人。文英看是相士。只见那壁上挂华两句诗:
识天下隐名宰相,如世上末遇英豪。
只见那相士又口中念着四句道:
石崇豪富范丹穷,早发甘罗晚太公;
彭祖寿高颜命短,六人俱在五忖。
这四句原是相士开口拦江网,指望聚集人来,便好得纸包骗分文。那相士也有眼力,在人丛中独向文英,把
他自上而下仔细相了道:「尊相眉目生得清秀,气宇轩昂,况又贵骨非凡,应在少年科甲,还有鼎甲之荣。
只是尊面有些黑气,日下恐有小人暗算,过了今年便交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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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英欣喜,包二钱银送他,欣欣回家。看见天表在厅前小遗,文英只得近前唱喏。他虽回一揖,其实愠见於
面。自此一来,再无回庄之念。想在家要与文英寻非生事,竟在家中往下。
那文英是个聪明人,见他颜色不悦,便逆来顺受,分外小心谦敬。这天表包藏祸心,只是要害文英。
适有一人来拜,道是天表密举是上渠虎山。天表出迎,竟携手到静密之处坐下。
天表道:「弟与你无有不解之仇,意欲设计害他,兄可为弟谋之。」
虎山道:「他有了科举,若不及时下手,此气何由得出?不若纠集党伴,在门首伺候,待他出来打得半死便了。」
天表道:「此计大妙。」
两人计定,天表就回庄上。凡是牧牛牧羊种田种园的村夫,一齐唤来。顷刻聚了五六十人,天表取银二两买
了酒肉佳肴款待众人。
酒至半酣,天表道:「我与小庞仇深切齿,明日你们随我入城守在我家门首,看他出来着实打他一顿,我才
少息其耻。」
众人满口应诺。
次早,天表领众人来到城中,又去寻那卖肉的王八、杀狗的朱七、卖俏的顾阿祖,皆是无徒光棍。
朱七道:「既有此事,须多邀人日夜把守。」
天表道:「我昨日在南庄带五六十人在此,今欲借重叁位为统领。」
就取出叁封银送与叁人。朱七就挺身如报父仇,派叁十人管大门,又派叁十人管园门。排列已完,天表趋进
家中。听得书声,天表心生一计诱他出门,就走到书房。
见了文英,两人坐下,天表道:「今日是迎城隍会,我进城来一路真正好看,特来约你去看。」
文英道:「侄愿闭门读书,不喜路途挨挤,不敢相陪。」
天表见哄不出,只得到夫人里边去了。文英馆中一个小名阿王,他偶然出门,见四下俱是人排着,悄悄来说。
文英想道:「莫非这奸棍要来害我?」
又见秋香来说道:「我在月台上,望见园门外崎十馀人,不知何故?」
文英大惊,侯内厢,把前後门之故与小姐说了,便道:「定是天表要来害我,我今远遁几时,待秋闱得意,
他自然顺从。若只庭不出,万一夜间捱入,其奸谋来侍。我想王年伯现今告假在家,满城皆畏惧他,不如
修书一函达他。」
遂举笔写道:
旬馀不及走候,鄙衷负歉。兹有奸棍刘天表毒如蛇,聚集六十馀凶,把持前後门来害小侄。恐黑夜潜窜入
内,便堕其术中矣!敢求年伯尊舆黄盖并盛,使叁四人来到妻家,小侄闪身而出,庶可免此厄耳。特此走恳
王老年伯大人尊前。
写完即忙对园唤人持去。文英把衣服书籍收拾了,进与小姐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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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含泪不舍,文英道:「我今一去,那光棍自扫兴而退,日後我偶来仍可相亲,只是权作躲避之策。」
忽见一人步入,文英伸头一望,却是轿伞到了。
忙与小姐挥泪作别,趋走出来,将书籍衣包放在轿内,文英便入轿坐下。轿前黄盖,轿旁家人随行,抬出大
门而去。那班奸棍晓得是本城王乡宦,眼睁睁不敢动手。
再说天表坐了半日,又到书房来寻文英,却是锁扣。进门一问,并不见踪影。慌忙赶出门首问那些人道:「
你们守了多时,曾见一後生溜出麽?」
众人道:「但见王乡宦抬进抬出,何曾见是後生?」
天表道:「毕竟这乖贼放走了,你们且散去,只是空劳众位。」
那文英坐了轿,来见年伯,王乡宦正色道:「年侄前程万里,怎把身置在险地,况秋闱在迩,尤宜刻志攻书。」
文英致谢道:「若非年伯雅爱,几为棍徒所辱。」
话毕就回家,见母将前杓说,母亲大惊。
文英道:「科场在迩,欲把经书时文二叁场之类,预为温习,只是没有幽静之处。忽闻得张、任二友俱有科
举,在一个古寺内肄业,我不若往昭二人,同他们作伴。」
便寻到古寺内,见垂杨清溪,果是个幽静寺院。有唐诗一律为证: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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