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找巨兽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那便是找到亓笙。
自虎族族长过世之后,亓笙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他在虎族应该没有太大危险了才对,可从未见他报信回来过。
景昀原想先去一趟虎族,但半路却收到了狼渊的来信,竟是说亓笙在狼族坐客。
景昀这才一路赶到狼族,刚进王城,就被早已等候着的士兵拦住了。
“是狼族来的人吗?这里是王城,请下马。”
景昀掀开兜帽,露出一张俊雅非常的脸。随着脸部轮廓越发长开,他的眉眼更是有神,精神气也完全不同,不笑的时候带着几分禁、欲似的冰冷感,让人无端敬畏却又想要靠近。
长长的黑发随意笼在身后,用青色的发带系了。他抬眸扫了士兵一眼,那士兵还未来得及再说话,就听旁人“啊”地叫了一声。
士兵茫然低头,就见一条大蛇不知何时从景昀腰间探出头来。几人这才发现,景昀那看似花哨的腰带其实并不是腰带,而是软软缠着两条大蛇。
大蛇昂起脑袋,嘶嘶地吐着信子。几个士兵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有一个还算镇定,离远了些重新恭敬地道:“请问是提摩大人吗?”
景昀翻身下马,两条大蛇顿时掉在地上盘成一团竖起了上半身。
“我是。”景昀简单地道。
“族长已等候多时,请随我们来。”
那人让开一步伸手做请的动作,景昀轻轻扫了一下衣袖,那两条大蛇便迅速游走了。
围观众人皆是不敢上前,有些好奇又有些敬畏地看着景昀走进王城之中。
一个士兵悄声道:“那就是龙族的祭师?”
“我族祭师也很厉害!没人能跟得上他的速度!”
“那是当然,只是……我还从未见过能使唤动物之人,这人……也很厉害啊。”
又有士兵道:“何况他年纪还不大,怪不得我族要与龙族合作呢。”
景昀一路走一路将这些话听进了耳里,他表情不变,心里却偷偷松了口气。
虽说以后就是同盟族,但狼族本性狡猾好胜,到得人家的地盘难免不被来个下马威,他身为龙族祭师,若在这里摔个跟头恐怕对自己族内的影响也不好。
好在,他没给自己的族人丢脸。
等被带进王城中,又是一通长路绕来绕去,最终才到了族长平日办事的地方。
一个身影正从另一端骑马过来,马蹄声响亮,景昀还未回头看,就听身后一人大喊:“提摩!!”
那声音熟悉得很,景昀惊喜转头,来人已从马背上飞身扑了下来。
景昀眼前一黑,根本接不住亢奋无比的亓笙,这一下二人都朝后摔去,还好殿内一人飞身而出,快速地扶住了景昀,又将亓笙从景昀身上撕了下来。
“又在王城骑马。”狼羡皱着眉不悦道:“跟你说了多少次,这里不比龙族,没让你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
亓笙笑眯眯:“我是太心急了。”
说着转头抱住景昀,“提摩,我好想你!”
看到亓笙平安无事,景昀心里一块大石轰然落下。他欣慰地拍拍少年肩膀,“许久不见,长大了。”
“提摩也是。”亓笙双眼亮闪闪地看着他,“越来越好看!”
景昀耳朵一红,捏了一下亓笙的鼻子,“怎么跑到狼族来了?也不报个信,知道大家多担心吗?”
“抱歉……”亓笙在他怀里蹭了蹭,贪恋着这自小就熟悉的味道,说:“发生了一些事,我受了伤所以没能及时写信。”
“受伤了?!”景昀赶紧板住他肩膀,“哪里?严重不严重?”
“早就好了!”亓笙道:“两年前的事啦!”
二人热烈地说着,狼羡无语插话:“进去再说吧,站在这里不嫌累?”
景昀一时有些尴尬,“抱歉。”
狼羡无所谓地摆摆手,又看他一眼,“你变化挺大。”
景昀一愣,还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狼羡已经转身走了。
等进了殿内,狼渊正在看一些书信。大殿里气氛稍显沉闷。
景昀拉着亓笙,行礼道:“龙族祭师景昀,见过族长。”
狼渊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二人相牵的手,道:“亓笙,你又骑马了。”
亓笙举手,“保证没有下一次!”
狼渊无奈摇头,却没有追究这件事,道:“提摩大人专程前来,是打算带走亓笙?”
“眼下虎族已被破城,暂时不需要亓笙在外涉险了,我想带他离开。”他顿了顿,真诚道:“十分感谢族长这些年对亓笙的照顾,我代表龙族感谢你。”
狼渊表情高深莫测,又看还在亢奋中的亓笙,“亓笙,你打算怎么办?”
“恩?”亓笙一愣,刚想说我当然要跟提摩走的,提摩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可一抬头对上狼渊的眸子,那理所当然的话居然在喉咙里卡了一下,就是说不出口。
“呃……”亓笙犹豫了一下,“现、现在不是还有许多事要做吗?不如,我帮忙做一些事吧。”
他转头看景昀,“提摩哥,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不回去?”景昀皱眉,“现在世道这么乱,前头又要打仗了,你能帮上什么?”
“怎么不能了。”亓笙有些不高兴,“在虎族我也探听了不少消息,不是都让狼渊写信告诉族长了吗?我也没给你们添麻烦……”
“胡闹!”景昀打断他的话,“你自己都说你受伤了,现在虎族也没你什么事了,跟我回家。”
他说着又道:“狼族族长的名字是你能随便叫的?我教过你什么?”
“狼渊怎么了,他刚跟我见面的时候还骗我说他姓良呢,他自己的姓都可以随便改,我这么叫有什么关系?”
狼羡在旁边很不给面子的噗了一声。
狼渊有些无奈,道:“提摩大人,名字这事我是允许了的。”
景昀皱眉,看到亓笙无事是心里的安心,和知道他受过伤心里的着急混淆在一起,他只想让这人立刻回家好好待着,哪里都不要去。
可眼前的少年显然越发有自己的见解了,再不是以前说什么听什么的小孩儿了。
亓笙甩开景昀的手,躲到狼羡身后,“我不回去,你要是没事要交给我做,那……那我就在狼族多玩一阵。”
景昀气急:“你……”
狼羡赶紧劝道:“提摩大人别动气,你这一路也累了,不如先休息吧?”
景昀盯了亓笙半响,最终只得先点头,被侍女领着下去休息了。
等到景昀走远,亓笙坐在身后椅子上皱眉,“这么久不见,提摩哥不疼我了。”
狼羡看他,“要换做是我,废话都不说直接拎着你就走了。你以为就你那点本事,他还能架不住你?我看提摩大人已经很善解人意了。”
“……”亓笙不高兴,扁嘴巴,“亏我昨晚兴奋地睡不着,一直等着他……”
结果一见面就被训了一顿,真是一点都不愉快。
狼渊看他一眼,“为什么不想走?”
亓笙揉了揉脖子,“那什么……明明是你不想我走,干嘛不直接说出来。”
狼渊一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你走?”
“是,你没说。你把所有的话都写脸上了。”亓笙顿了顿,站起来,“那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行,我这就跟提摩回去。”
“站住。”狼渊呵斥一声,半响,忍不住勾起嘴角,眼底淌出笑意来,“就你机灵。过来,陪我一会儿。”
亓笙一乐,蹦蹦哒哒地过去了。
这王城里众人早就习惯了二人相处模式。没有谁觉得这不对。
狼羡叹气一声,转身朝外去,找人端了些吃食一路去了景昀休息的地方。
狼渊也算有心,给景昀安排的屋子鸟语花香,四周竹林环绕,很有在龙族的感觉。
景昀正坐在窗边发呆。就见院前绕过几个人来,狼羡远远冲他打招呼,“提摩大人,在下专程给你送东西来了。”
景昀起身打开门,道了谢,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等侍女都离开了,狼羡坐下来说:“提摩大人若心有不快,不妨说出来,咱们之间也懒得猜来猜去了。”
景昀看他一眼,开门见山道:“狼族族长和亓笙是什么关系?”
狼羡一笑,倒了杯茶,“提摩大人果然眼力非凡,比起几年前更加敏锐许多了。依你看,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亓笙不过是在虎族潜伏了一段时间,为何会受伤,又来到这狼族?”
狼羡道:“我正是要来为大人解释这段事情的。”
事情还要从两年前虎族族长被害后说起。
当天夜里亓笙和狼渊回房收拾了东西准备趁夜离开,没想到刚出了大门就被人拦住了。拦人的正是长情楼管事单远。
他依然笑得和蔼,整个人仿佛普通的生意人,可他身后站着的却都是虎族士兵。
“二位准备去哪儿?”他慢悠悠地说着,又看了一眼狼渊,“大个子,说吧,你究竟是谁?”
原来狼渊在前线混入虎族士兵里,佯装受伤进了后方供受伤士兵养伤的地方。在那里,他怂恿了一群士兵逃离,他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边关。一路回到虎城前,他才将人一个个打晕过去,然后报告了虎城的看守,将自己的身份调换成了前来追逃兵的人。
在狼渊的计划里,那几个一路带着伤奔波了这么远的路回来的人,最后又被自己重击过,应当是活不了多久。却没想到有一个活了回来,将事情始末一说,他便漏了馅。
而这单远刚好是虎族安巡的手下,这长情楼真正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是一直颇有野心的安巡。
得知真相后,单远并没有急着抓捕狼渊。而是想看看他想做什么,结果没想到就出了王城着火的事。
亓笙率先出来说:“火不是我们放的,我们是无辜的。”
可这时候谁还相信呢?于是亓笙和狼渊就要被抓,狼渊是逃得出去的,可带着亓笙就麻烦了一些,亓笙帮狼渊挡了刀子,吼:“你走!别管我!”
他虽觉得自己也被狼渊骗了,但对方始终没有露出过恶意,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反而自己才是心里有鬼的那一个,总不能连累了狼渊。
别看亓笙年纪小,一个人拖住一群人居然还有几分本事。
狼渊不能在这里暴露了身份,否则会出大事,只得先行离开,再想办法救亓笙出来。却不想虎族之人竟很是残忍,将亓笙抓回后连续施刑拷问,等他在第三天终于引开看守进去救人时,亓笙只剩半条命了。
好不容易带亓笙逃离虎族,虎族因为族长暴毙已经开始动乱。沿路据说安巡不日就会回到虎族,狼渊知道,别人不认得自己,安巡却一定认得自己。
那个人在狼族埋伏这么久,如今自己总算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也算是不白来一趟。
于是他不做迟疑,很快带了亓笙回了狼族,找了最好的大夫诊治。亓笙连续发高烧,几次半夜差点没了呼吸,又生生被拉回来。
狼渊守了他一个多月,直到他的身体终于平稳下来,开始恢复健康,才松了口气。
亓笙光养伤就养了半年之久,一年后才真正恢复健康。那些严酷的拷问伤及了他的筋脉,好在他还年轻,底子也不差,恢复的还好。若是换做成年人,恐怕这一生都废了。
狼渊心里有愧,于是亓笙养伤期间的衣食住行全都是他亲手伺候,要去哪儿也是狼渊抱着,养伤半年中几乎没让他下过地,就一直那么抱着。
这二人的感情自然也就无与伦比的亲密了。
☆、第七十一章婚约
景昀听狼羡说完,心里竟是一阵后怕。这其中只要有一个差池,恐怕亓笙的命就保不住了。他忍不住有些怨狼渊,若不是他想潜入虎族,也不会给亓笙招来麻烦,可回头再想想,若狼渊没有去过虎族,照单远那样有心机的人,迟早也会发现亓笙的问题。到时候或许亓笙就这么死在虎族城里,也没人知道,更没人救得了。
于是景昀又有些庆幸,幸好去得人是狼渊。
“亓笙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了。”狼羡劝他,“就和几年前你也是个倔脾气的小鬼一样,谁说都不听,那时候龙翎又拿你如何了?有将你关在龙族吗?”
景昀没答话,沉默半响,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跟亓笙好好谈一谈。”
狼羡起身,“这样才对吗,你既然将他当做亲弟弟般照顾,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
他说着伸手戳了戳景昀的额头,见景昀茫然捂着脑袋看他,笑道:“你这模样到也比几年前可爱不少,就别拿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教训亓笙了。”
景昀顿了顿,看他,“之前你说我和以前不同了……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这几人都认识失忆前的他,在龙族时龙翎虽也常常跟自己讲以前的事,可自己始终想不起什么来,或许从其他人口中听听自己的过往,能有所不同?
狼羡摸了摸下巴,“恩……以前的你虽然表面看上去温温和和的,但其实心硬得要命。”
“心……硬?”
“你对你自己要做的事十分坚持。”狼羡道:“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想知道什么,但你身上有一股冲劲,一股……就是死也对想知道的事不会放手的感觉。让人会觉得很可怕。”
景昀愣住了。他觉得这和龙翎口中形容的自己完全不一样。
龙翎总是说自己犟脾气,也不听话,但听话的时候很可爱,也很为人着想。他总说自己很温柔,对珍惜的人十倍百倍的好,爱恨分明。
可听狼羡说起来,好像龙翎对自己的形容全都……太过委婉了?
“也不是说那是坏事。”狼羡看他愣愣地,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只是对一些事太执着了,执着不是坏事,可若是忘记了本心,最终伤害的只会是自己。”
景昀似懂非懂,想了想问:“我以前……很坚决吗?”
失忆之后他常常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也时常找不准自己的位置。
一个人从小到大的经验、经历会教给人如何去成长,去选择的方法。可当他忘记了这些,他面对所有的事情时只会茫然,然后下意识地去听从别人的指挥,下意识地去从别人的眼中寻找自己的位置。
这也就成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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