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诵得空的那天,就去了东方极苦之境,那时候,宿遗已经勉强能坐着。
就那样看着蓝衣仙君朝自己走来,没去迎,实在没这个力气。
逢诵手上拿着一瓶灵药,依旧是一身蓝衣,款款走到宿遗面前,将药递到宿遗嘴边。
宿遗吃了,身上的伤痛减轻不少,忍不住一笑:“老君有心了。”
宿遗身上的伤是锁魂钉和天雷带来的,一般的丹药没有作用,这灵药,想必是老君专门为他练的,亦或是逢诵去请求的。
无论是哪一种,昔日风光无限时,众仙趋之若鹜,如今一无所有时也只剩下曾经的蓝衣少年以及恼他毁了数次丹炉的太上老君。
“有用便好。”逢诵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转到宿遗身后为他簪发,锁魂钉的伤一碰就疼,逢诵的动作十分轻柔小心。
“你这是刚回来吗?”宿遗挑起话头问。
“嗯,你还好吗?”逢诵简单的点点头,问他近况。
逢诵从前从不主动问他如何,这回想必是担心坏了:“一切都好。”宿遗勾唇一笑,抓着逢诵的手,头自然往他肩头靠去。
宿遗有伤,逢诵不敢动,任由他靠着。谁料宿遗自己不满足于靠着,抬手将逢诵越搂越紧。
“你有伤,别乱动。”逢诵终究是出言制止他。
宿遗也不放手,继续搂着他:“有你陪着,这些伤算什么,倒是你,收拾我与父帝的烂摊子,累不累?”
逢诵摇头,也不再忌讳,拉起宿遗的手握着。
看着紧握的两手,宿遗会心一笑,一双丹凤眼含情的望了过去:“你是不是想听那几日的事情?”那几日,自然是他被长息单独召回的时日。
逢诵一顿,摇摇头道:“你别伤神了。”
逢诵是担心他追忆旧事心伤,但那些他已经释怀了,只是仔细说来,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想了想,宿遗捡重要的说:“如今我心上已空,没装那些了,不过有一点,虽然不想承认,但折欲,确实是我亲兄,父帝与那狐后佩灵之子,这一切都是情仇牵扯,你别介意。”
逢诵听得心头一颤,他曾暗自猜测折欲的身份,那被遮掩的真身,却不想,竟是天帝灼华之子,他与宿遗,是手足相残。
“结识折欲的那两百年我并不知道这件事,直到那次欢乐宴,我注意到狐后看父帝的眼神,才有了猜测,后来我从盈泽墟回太子宫见到言和,得知父帝去了昆仑山,才坐实了,曾经想不通的一切,就都想通了。”宿遗的目光深远,一点一点的讲着,逢诵也听得仔细。
“从前折欲对我笑,总是笑的暖,但我也见过转身后的他,脸上是面无表情。”
“逢诵,我不知道父帝的事他参与了几分,可是,逢诵。。。”
“我真的做错了事情。”
这件错事,足够宿遗痛苦很久,很久。
“一切,有我。”
淡淡莉香凑近,宿遗觉得,他要醉在这清冷的声线里。
极苦之地,其苦有二,其一是一无所有,萧瑟荒凉,寸草不生,其二是此地汇集六界之苦,在此地的活物,无论是神是妖或者是人,会时常深夜梦魇,对世间或者旁人的疾苦感同身受,一不小心便再也醒不过来。
宿遗要在这里久待,逢诵便为他造了一间竹屋,屋内陈设,是宿遗要求的,仿的不是孤芳自赏,不是水天一色,仿照的是从前逢诵在盈泽墟的住处。
造房于逢诵来说,十分简单,手一挥便能落成的事,他偏偏亲力亲为了,他造的乐意,倒把宿遗看的心疼。
造好后,宿遗就拉着逢诵到一旁,为他抹去额间的汗:“逢诵仙君如此体贴周到,宿遗心中欢喜的紧,真是越发钦佩了。”挺着一口官腔,逢诵却听出了里面的揶揄。
逢诵只道:“你喜欢便好。”
逢诵以为宿遗说的是这竹屋,宿遗却是一语双关。
“诶,逢诵仙君如此纵容迁就,宿遗心生倾慕,可怎么是好?”宿遗又如常的开着玩笑。
从前宿遗有时会半认真半玩笑的说着这些暧昧不明的话,每回都引得逢诵皱眉喝止,这一回,逢诵一改前态:“得你倾慕,是逢诵的荣幸。”
丹凤眼望着逢诵,竟然呆了,宿遗惊的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逢诵从没拒绝过他什么,连亲昵的抱着都不曾拒绝,唯独对他撩人之言十分避讳,现如今,连这个也不避讳了。
宿遗心神不定,问:“逢诵,你会做太子吗?”
似乎没想到宿遗会突然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后肯定的道:“不会。”
宿遗笑了,一颗心放下来,逢诵说的话,他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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