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大多不以为意,鹤白丁却是认得这人的。
昨晚他一进门就看到了这老丈,年迈体衰弓着背,脸色灰白地捧着碗热茶驱寒。他想起自己入睡前仿佛还听到了隔壁几声沉重的咳嗽,恐怕就是这老人。
他打量了下那张此时显得精神矍铄的脸,心想既是个在病中的老头,也就不计较了。
潮湿的空气凝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外面仍在下雨,连绵的雨水从屋檐落下,跌在石阶上,不远处的山道上更是泥泞不堪。
满堂的客人坐着吃酒,并无空位,鹤白丁走向那柜檯后的掌柜,道:“备些酒菜,送上楼来。”
掌柜原本看着那老丈在发呆,听这话便连声答是,转过头,一见鹤白丁,竟脸色发僵:“您……”
鹤白丁正要回身往楼上走:“怎么?”
掌柜张着眼来来回回看他,半晌才期期艾艾道:“没、没事,您请……”
太过沉闷的天气令他有些烦躁,木梯扶手的漆面上结着细小的水珠,在下面待一刻便觉衣角能拧出水来。
他匆匆上楼,打开门,嗅着室内干燥平缓的气息,心情一松,往包袱里翻出戒道,解开刀鞘,细细擦拭刻着经文的刀身。
门外响起细微的脚步声,他听出是那店小二,应是来送酒菜的,但竟在外面踌躇了半天也不敢敲门,他不耐道:“进来!”
停了一会儿,小二这才慢吞吞推门而入,正与持刀坐在榻上的鹤白丁对上视线,登时慌张起来:“客官……您的菜……”说着抖抖索索放下饭菜,给桌上换了壶茶,便迅速跑走,连门也未关。
鹤白丁莫名其妙,心道怎么一个个看他跟看妖魔似的。
他心不在焉吃完饭,坐在榻边看向案几上的棋盘,拿起棋子敲了敲,耳边听到窗外的雨声,更觉无聊。
另一侧的书桌上叠着几本书卷,他走过去抽出一本翻开,权当解闷。本以为客栈店家备下的应是侠义话本之类的消遣物,再不济也该是经史子集,哪知入目却是满眼的佛经。
他看了几行便觉脑仁疼,又翻了下其他书,多是佛经故事,夹着本棋谱,几卷字帖。镇纸下面压了几张字,看着有些年头,纸张泛黄,仔细辨认上面的墨蹟,竟也是誊写的佛经。
他翻看半晌,想起昨夜的轻而慢的嗒嗒声响来,此刻满眼俱是佛语,连带着那脑子里的声音也越发像是老和尚的木鱼声,一下下敲在枯木上。
今夜颇为平静,外面雨势渐小,鹤白丁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看着床顶,听墙壁没什么动静,便安心闭上眼。
困倦之意慢慢笼住他的神智,他迷迷煳煳听见自己平缓的唿吸,靠窗那边却又传来了轻轻的木鱼声。嗒嗒两下,他只觉意识立刻清醒大半,眼睛疲惫地睁开一线,身体却还处在安睡的状态。
他模煳猜测是不是有人在敲窗,但室内忽然亮起一点光,然后是极细微的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朦胧的光晕从书桌上一圈圈扩大,终于现出一个渺渺的背影来。
他已察觉到这团白色的影子。换做平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拔出藏在枕下的刀,但现在整个人被奇妙的安宁感覆盖,竟提不起一点戒心防备。
这人影低头将灯火点起,便在满室的昏黄里坐下身,撩起袖子,只听得一片窸窣声,翻开了桌上的书卷,砚臺磨墨。
鹤白丁远远看着,恍惚觉得那烛火像隔了一层纱,什么都看不真切,包括这陌生人,书桌,甚至近在咫尺的床沿的雕花,都蒙上了雾气。
字已抄写完一张,这人拿起对着灯细看一番,放在旁边晾。
他奇怪眼前的陌生人为何闯入他房中,但又犹疑不定,只觉这人翻书拿笔的动作实在熟稔,如在自己家中一般悠闲自在,与其相比,他倒更似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这里明明是他的房间,他躺在那儿,反而像在窥视别人的生活。
烛火明明灭灭,在这颇为空旷的室内只亮起一角,鹤白丁躺在床帷的阴影里,奇异的倦意游走全身,如同沉在一片静水中。他反復提醒自己该起身问个究竟,但四肢已陷入沉眠,原本尚算清醒的意识也渐渐被暗色的烛影侵染。
甚至产生了幻觉。
他想看清些,刚勉强睁开眼,竟觉眼前一暗,房内瞬间变作无人的深夜,等他撑不住合下眼皮,那朦胧的烛光人影又一一浮现。
视觉随着跳动的烛火一明一暗,他终于抵不过睡意,昏沉沉闭上眼,向来敏锐的直觉迟钝地在耳边将细微的声响慢吞吞放大。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模煳感觉到这人缓口气,从桌前站起了身,又在房中踱步,慢慢向这边走来,伴随着衣物的窸窣声。
然后是一声极轻的“咦”。这人似乎才发现他,顿了片刻,他闭着的眼帘上忽然一亮,漆黑的视野里罩上橙色的光。
鹤白丁睁不开眼,但知道对方在观察他,并且举着灯细看,像是主人审视一名闯入家门的不速之客。
两人靠得很近,他隐约闻到了那衣袖间带着的轻微墨香。这人沉吟半晌,似不愿叫醒他,只转过身去,他便觉动作间有什么冷冰冰的物体轻轻蹭过他脸颊。对方已持灯走开,听那方向,应是去往窗边的矮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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