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欣佳妍低着头走着碎步走进去,行了跪叩大礼,然后按照规矩垂着眼睛跪在那里。
“起来吧。坐下说话。”康熙柔声说。又转头对着德妃说道,“你先到前头和你儿媳妇一处唠嗑唠嗑,朕问她们姐妹些话,一会就放她们到前头说话。”
刹那间,无声无息地,数双花盆底鞋从姐妹两眼前婀娜迤逦而过。
静悄悄地,屋子里宫女太监全部不见,只留下康熙和赵氏姐妹三人。
“朕赐你们坐,怎么不坐?”
赵佳妍偷瞧康熙。
——她终于明白过来什么叫做男人的气质、地位和个性。
没错,康熙是个麻子。但是没有人会注意到。
她现在觉得那些皇帝微服私访的电视剧统统是胡说八道。因为没有人像康熙。
没有人有这种独一无二,四十年君临天下培养出来的无俦气质。
说不出来,他的一切外表都淡了。只有一双炯炯眼神在那里。
赵佳欣扯了一下痴呆的妹妹,道声“谢皇上”,便垂首坐到了侧面预备好的一排软榻上面。
“康熙十一年八月,内务府正依例遴选秀女。朕听闻英吉利使臣到了广州,便御笔亲选了三十六名秀女,和十二对琵琶鞘,两百个琉璃鼻烟壶一起赠给英王。虽然远隔重洋,朕却一日都没有忘记过。——抬头,朕不会吃了你们。”
佳欣佳妍双双抬头直视。
康熙看着她们,面上有坦然霸道的赞赏之色。
“满汉通婚之事,自太宗世祖之年便大力推行。朕从前听南怀仁说,满汉通婚不仅是国之教化,异族相配所生的后代,更会健壮秀丽,与常人不类。今日一观,果然是朕平生所未见之少女。”康熙自然而然地将现代人的杂交论表达地清楚明晰,佳欣不仅在心中暗赞,却只能依足规矩谢恩。
凝视了两人一会,康熙不再赘言其它。“这是四贝勒送上来的描样。你们看看,是否是当日所见。如有出入,用那边案上的纸笔勾出。如正确无误,不必开口,朕便知道了。”
佳欣接过纹样,看了看,再递给佳妍。
佳妍皱着眉头细细查看。
康熙忽然又开口。“昨儿胤祥来说,劫掠你们的贼人已经捉到了,乃是一伙四处流窜的惯匪。山东道台正押解人犯至京斩决,还有些什物,也会一并呈送上来。到时候你们去认认罢。”
佳欣一怔。
劫掠她们的匪徒明明是随口诌出来的,胤祥如何抓得到?
刹那间明白过来。
胤祥在帮她们圆这个谎。
既然是惯匪,不在乎案子多一件少一件。至于物件,大内府馆,要多少自能找出多少西洋之物来。等到贼人斩首之后,她们的身份便板上钉钉,再无人能够怀疑。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帮她们?
“皇上。”佳妍施礼起身,走去笔墨处,在纸上略略修改了两处,呈回康熙手中。
康熙拿着纹样端详了一眼,便顺手放在了一边。
“你们见过德妃之后,就在宫里住一阵子。朕很喜欢你们年轻懂事,隔几日叫他们拟个封号递上来。你们也算是大清嫁出去的女儿所生后代,朕不会委屈了你们。朕看,就先封为县主吧。”
佳欣扯着佳妍从榻上滑到地上,叩头谢恩。
小命保住了。
看来康熙是想要除掉索额图了。
但在动手之前,为确保不至泄露,所以将她们二人留在宫中,算是变相软禁。
然而县主封号,佳欣心中盘算着,这算什么呢?
难道自己姐妹真的已经漂亮到了,任是谁都想捏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的程度?
和康熙的会面一共持续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吧,赵氏姐妹就被宫女引着,从屋子的另一边走去了前面的大厅。
德妃和四福晋正坐在一处说话,那日见过的十四格格也在。
德妃年轻时候想必样貌不差,只是年纪摆在那里,中年女人究竟是有了些老态,珠围翠绕之下还是生生被那拉氏含笑与十四格格靖琳比了下去。
“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佳欣佳妍双双见礼。
那拉氏微微笑起来。“额娘,两位赵姑娘会行一种西洋礼数,十分好看。”
知情识趣的赵氏姐妹花少不得又将屈膝礼表演一番。
德妃不是什么有野心的厉害人物,淡淡几句交谈之后,佳欣便看出来,她是认真贯彻明哲保身的一位妃嫔,而那拉氏的淡漠,其中恐怕也有受婆婆影响的成分。不过不争好过争,两位日后都是母仪天下之尊,这点淡淡的气度还是很合衬的。
可是为何这样一对淡漠的婆媳却在胤祥的婚事上,采取如此主动的姿态呢?
——是了。应该是胤禛的主意。
他要将这个受尽皇上宠爱,却年纪尚幼的弟弟牢牢把握在身边,成为自己的臂膀和有生力量。
同样的,那位提出钮钴禄氏的惠妃,恐怕也是夺嫡九王中某某的母亲,一样是在为扳倒太子之后的上位,作着精心准备。
按照现在的态势,康熙再多活二十年的话,他们的一切野望全部泡汤。就算太子垮台,接替人选也会是胤祥无疑,不关八爷或者四爷什么事情。
究竟怎么了,这个历史?
聊了些会,忽然有宫女来通报,年氏进宫来,有急事要见四福晋。
德妃面上显出不悦之色。
那拉氏赶忙赔笑。“想来并不会有什么大事。额娘莫恼,媳妇这就去好好责备她们。”
“你有身子,别太操劳了,还是叫她们进来回话吧。”德妃脾气一闪而没,显出宽柔本色。
年氏急急忙忙,如丧考妣地跪在厅中,却望了望十四格格,咬唇不言。
“哟,我还有事,要去十五妹那里一趟,先告辞了。明日再来探两位洋美人罢。”靖琳识趣地告退。
“你究竟是怎么了?当着十四格格如此进退失矩?”那拉氏满面怒容,站起来大声呵责年氏。
年氏拼命摇头,泪珠滚滚而落。“有人闯入内院……爷受伤了,而……而……念慈小姐……中了一剑,血流不止,恐怕是……撑不下去了……爷嘱咐我来请福晋去见念慈小姐最后一面……还说千万不可声张……”年氏忽然膝行至德妃地下,抱住德妃的小腿痛哭出来。
那拉氏愣在当场,俏丽的脸庞上唰地失去血色,踉跄了半步。
宫女连忙过来扶住。
她似乎快要晕过去。还是德妃冷静,大声吩咐备轿,又打赏了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太监,嘱咐众人绝对不可传扬出去。
自然,纸包不住火,如此血案总会引起注意。但是在搞清楚事实真相预先排好对策之前,下人必须封口。待到拟好章程,下人们的口中,才会传出主子们希望他们传的话。
(1)
那拉氏先随年氏出宫。德妃迅往康熙处密奏请旨,两个时辰后亦秘密起驾前往四贝勒府。——念慈如何不干德妃之时,然而雍正,不,胤禛也同时受伤,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不单德妃,估摸着康熙晚间也会便服出宫探视。
所以德妃不知道是不放心也好,还是要随身监视也好,总之是将赵佳欣姐妹也一起带在了身边。
一入贝勒府,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紧张气氛。大内侍卫布防四周,数条大狼狗在四处巡视,偶尔发出低沉的吠声。毕竟,堂堂皇子遇刺,乃是大清国的耻辱,亦是惊天的逆案!
德妃的座驾为了避人耳目从边门进入,虽然出了大事,可雍府仍然显出井井有条的秩序来。下了车马,几顶小轿早在旁边迎候。老太监张慧安与两名大宫女随行,其余人等都原地侯命。
轿子进了中门,看见几名彪形大汉严密看守,四周房顶上亦有起伏人影卫护。那拉氏已经侯在花厅,直接将德妃接进了胤禛的书房。
胤禛正坐在书桌边,一身白色内衣,浓眉紧皱,一对眼睛,直似百丈深谭。
“孩儿不孝,累额娘牵挂了。”他起身行礼,显出腰腹洇着血色的绷带,德妃吓得忙冲过去扶起他,眼泪串串滚落。“怎么会这样……杀千刀的……”
那拉氏被她一逗,也止不住哭起来,勉强安慰。“娘娘……太医说爷身上这伤,口子虽长,却不很深,休养三五日便是无碍的……”她回头,望了一眼床上蒙着白布的人形,“可怜见的我的念慈妹子……我回家怎么向我阿玛额娘交待啊……”
德妃一悚。“你妹子……她死了?”
那拉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要为咱们姐妹做主啊!……”
一样是姐妹,赵佳欣和赵佳妍颇有些感同身受的滋味,站在一边默默不言。
“莫要这样。”胤禛一把搀起来那拉氏,又扶德妃坐下。“额娘出来是请了旨的?虽然已调了大内侍卫过来,可贼人看来很是熟悉此地地形和布防守卫,不可掉以轻心。现今儿子没事,额娘还是尽速回宫吧。一会儿子就递牌子进宫面见皇阿玛禀告此事,再去额娘那边请安。”
德妃知他谨慎,却母子连心,心痛难忍。“你身上带着伤,莫要如此奔波了。”
“不,儿子不进宫,皇阿玛必定会来探我,岂可让他老人家万乘之躯涉险?那才真是儿子罪该万死了。含笑,你送额娘回宫,莫要再哭哭啼啼,天塌下来也不能让人死复生,现在最紧要之事是找出凶手,查明真相,以慰念慈妹妹泉下之灵。”
一番话有礼又节,惹得佳欣对胤禛刮目相看起来。
能够在残酷的争斗中脱颖而出,绝对不是单凭运气就可以解释。
然而佳欣有点疑惑。为何胤禛的样子看起来,有过于狠毒的凌厉恨意在眼中?不过死了一个妻妹而已……不是更应该流露出警惕、惊惶和对于刺客潜入府邸的不安么?
倒有点像……有点像他根本明白凶手是谁,如何潜入一般。那恨意是有所指的。
但是指向谁呢?
那种近乎带着被背叛的感情的眼神?
佳欣强迫自己停止猜测。
从一个人的一举一动一个表情一声咳嗽里去探察他的情绪性格和心思,是佳欣强于常人的天赋,也是父母早亡之后被迫训练至炉火纯青的生存技艺。
但是这种技艺绝非完全正确。赵佳欣常常提醒自己,不要让这样的窥伺影响自己的生活,改变自己与身边人的相处。
德妃要走,佳欣佳妍不得不跟随回宫。
走出书房的门,忽然见到不远处一个背影。
那个人……他站在那里做什么呢?
纯白的衣裳,乌黑的发辫垂下来,颜色如此分明。
听湘雅说,是因为他尚未守满三年母孝,才可穿素白衣裳——佳欣的眼神不自觉地胶着在他身上。好奇怪的感觉。他和这环境这背景,格格不入。
放下轿帘的一刹那,一身白衣的胤祥忽然转身,朝着轿子的方向,微微一笑。
佳欣清楚听到身旁的佳妍一声极轻极轻的娇羞呼声。
她的心却忽然不受抑止地狂跳起来。
胤祥……胤祥!
这个妖怪,他这么笑,究竟是什么意思?
佳欣狂乱间恨不得自己从来都不曾试着去读过别人的眼神,恨不得自己懵懂无知到接受不到任何表情中的讯息,恨不得自己永远不会如此敏感如此锐利!
胤祥那个带笑的眼神,分分明明说了一句话。
“人是我杀的。”
是错觉。
是自己在胡思乱想,瞎编故事。
肯定是和索额图那件事情有关。肯定是的。
没有理由,胤祥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怎么可能呢?
赵佳欣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颠簸的小轿却让她无法入睡,差点要陷入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噩梦之中。
回到德妃所居的永和宫,已是暮色渐沉。
德妃坐了一会便犯了胃疼,宫女太监,忙碌成无头苍蝇一般。也没有人来管佳欣佳妍姐妹。她们回到分配给她们在偏偏偏殿的的一间半居所,遣走了两个看起来才七八岁大的分派来伺候她们的小宫女,胡乱吃了一点既不如酒楼里美味热乎,也不如胤禛府饭菜清淡纯朴的鸡鸭鱼肉……错,没有鱼,只有三种不同做法的鸭子一个鸡一个肉,也懒得找水洗脚,直接上床睡觉。
“姐啊,那个念慈就这样死掉啦……好可怜。”佳妍轻轻咬着佳欣的耳朵。
“所以,你如果不想像她一样死掉的话,就乖一点,不要去招惹那些人。”
“呵,姐,这可不怨我。穿越文里面的定律,女主是不去主动招惹什么人的,但是所有人都会来招惹女主。”
“我比较喜欢叫那些弱智女人为‘女猪’——对哦,说不定其实是别个女孩子穿越来这里,我们不过被时空隧道这类的东西顺道捎过来了而已!”佳欣津津有味地想象着。
“姐啊,神经啦,你跟我一样当真了,把那些穿越小说当真了啦,呵呵。”佳妍难得有机会嘲笑一次乃姐的思维混乱。
“唉。平行宇宙?……每人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历史?……嘿!”那堆哲学理论渐渐在她脑中清晰起来。“也许我们真的福大命大,在漩涡周围谨言慎行,却死不掉也未可知。然后在这个时代嫁人生子,寂寞终老……”
“姐,姐姐?”佳妍摇了摇佳欣,“别睡嘛,陪我聊聊天啊……姐姐,你说你和老四配一对,我和十三配一对好不好?”
“滚远点。”
“老四很有王者之风啊,十三就帅得不成|人样。嘻嘻,来了这里快一个礼拜了,还没见过八爷十四爷他们……他们很多拥趸的啊!姐,别睡嘛……”
“再烦我,我就踢你下床!”
“嘻嘻,姐姐你是不是想姐夫了啊……来,给我摸摸你的胸,看看小了没有……哎呀!别,别,好姐姐……啊,好痒……”
(2)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看看天色,恐怕已经快正午的样子,不知道佳妍如何,反正佳欣是被饿醒的。
两个小宫女显然是来叫过她们,看她们睡得熟就回去了。脸盆架上有干净的水,虽然凉了,却勉强可用。桌子上有半温的茶和几样干点心。
“怎么这皇宫里似乎比雍和宫还自由啊?”佳妍伸了个娇俏的懒腰。
“估计是……德妃娘娘真的病倒了。”
“啊?”
“不然不会把我们撂在这儿不闻不问。奇怪呀,德妃病倒了,堂堂一个宫里总该有管事的人啊?——哎,你……叫春月是吧,过来过来。”
小小小宫女刚巧从门口走过来,手里端着午膳。佳欣看她小小年纪端了一大盘东西,赶忙接过来。
“两位姑娘吉祥……”
“得了,别吉祥了。我问你啊,德妃娘娘怎么啦?”
“娘娘胃疼了一夜,今早吃完点心后吐了,听说还有血丝。前头乱着哪。”小姑娘口齿伶俐。
“那现在谁在主理永和宫啊?就没有个嫔啊贵人啊之类的么?”
“是袁贵主儿和十四格格。”小姑娘有点胆怯地看着她们,无辜的大眼睛睁得溜圆。
佳欣叹口气。“行啦,你也许吃饭吧。”
“两位姑娘有事大声叫我一声就行了,我和春雪两个就住在旁边。”小姑娘福了一福,打个呵欠走人了。
“奇怪。”佳欣一边吃着有点凉了的饭菜,一边抱怨。“难道是那位十四格格有意要忽略咱们?”
“忽略咱们好啊。以前湘雅天天来,虽然热情,可还是有点烦人。现在没人管,多自由啊。”
“没人管可也没事做。我看你下午喊不喊闷。”
佳欣的判断非常正确。
过了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时辰,把整个房间每样东西都研究了一遍的佳妍就愁眉苦脸地抱着佳欣的脖子。
“姐,好想看电视看漫画上网打电玩哦。第一次那么闷哎。”
佳欣低头看书,不理会她。
“姐,这竖过来没标点的书真的那么好看吗?我怎么觉得你好久都没翻过页啦?”
佳欣看了一眼越来越恢复活泼本性的妹妹。“不看书还能干嘛?——要不,你去那里练毛笔字吧。”
“好啊!”佳妍竟然满口答应,倒是出乎了佳欣意料。
半分钟后,佳妍提着一大张宣纸站在佳欣面前。
佳欣抬头一看,噗哧笑出来。
原来佳妍写了大大的“无聊”两个字。
“无聊那怎么办?要不,睡午觉去?”佳欣故意说。
“才不要,我们昨天晚上睡了至少十二小时哎!哪里还睡得着,我精神不要太好哦!姐姐姐姐,我们出去逛逛吧,屋子里好闷好闷啊!”
佳欣看了看外面天色,忽然冷笑了一下。“好。我们就出去逛逛。”她重音咬在“就”字上,语气奇怪。
佳妍嘟着嘴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自己,无辜地摊摊手。
“先梳头穿衣服!总不能这样出去吧。”佳欣雷厉风行地把佳妍拉到了妆镜之前。
两个小姑娘穿/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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