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我再努力,设法令他们出来。”猿啸月搓搓手,再举起来,佳欣惊讶地看见人像图影都消失不见。“现在已经,可以藏起来。”
“小月最聪明,最厉害了!”佳欣忍不住亲了他额头一记,弄得猿啸月小脸飞红。“对了,今次随驾,还有谁去?”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猿啸月扳着手指头数。
哦,都是一群小孩子。今次去五台拜佛,时间短,也无甚要紧事,所以算是带小崽子们逛逛山水,不必带上成年皇子。至于胤祥,现在身为侍卫首领,恐怕以后无论老康走到哪里他都要随行了。
“佳欣姐姐,”猿啸月摇她,愁眉苦脸。“法海也去。”
“他是十四阿哥的老师,也兼着监督十五十六阿哥的功课,自然应该随行的。怎么了?你是为了他而如此不安?”
猿啸月摇摇头,难得见他神情如此成熟烦躁。“佳欣姐姐,我可否杀了他?”
佳欣吓得跳了起来。“你要杀他?”
“我推卦,知道我会被他杀死。”猿啸月露出悲哀神情。
“不会的!”佳欣紧紧拥住他,“怎么会呢?”
“若我死了,佳欣姐姐,想我不?”
“别瞎说。你不会死的。姐姐正想给你物色合适的女孩子成亲,你还要去接你师父出关,小月,你一定不会死。你功夫又好,人又机灵,天下万兽都会帮你,你怎么会死呢?法海……法海他是个文弱书生,你真的不要想太多啊!”
“佳欣姐姐,我知道。”猿啸月不再多语,只是看着她。过了半晌,忽然指着佳欣床头。“桃子,佳欣姐姐吃桃子。”
佳欣一看——是猕猴桃果汁啊,用个藤杯子装着,半是果肉,半是汁液,绿油油的煞是好看。尝了一口,冰糖加得刚刚好,酸甜适口。
这是佳欣坠崖初初认识这个猿猴样少年的那日,猿啸月做给佳欣喝的东西。
——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小月,你莫太担心了。我设法去见皇上,请求同行。我们不会分开的,小月,相信我。”佳欣抱着藤条杯子,柔柔地道。
猿啸月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看着佳欣将一杯果汁喝完,然后把杯子拿了回去。“我走啦。”他闷闷地说,回头恋恋不舍地再看了佳欣一眼,用力挥挥手。
一番耽搁,高婉儿那里是去不了了的,佳欣只要洗漱上床睡觉。
却一夜难眠,半梦半醒,第二日清早起来,头疼欲裂。
却不得不连轴转下去。
“主子去哪儿?”宫女已经很习惯佳欣天天出宫办事,跟个大老爷们一样的生活。
“宗人府。”
先遣人去通报十四阿哥,胤禵半晌没出来,佳欣等得不耐,几乎要自行叩门进去。
刚好胤禵急急忙忙赶了出来,将佳欣从侧门带进去。“你来得真巧啊。”胤禵苦着脸,搓着手。“看看我的眼睛——”
“都是血丝。怎么,昨晚没睡?”
“还不就是为了你嘱咐的事么。那个富察氏……哎。”
“她怎样了?”佳欣紧张地问。
“审了一夜,公刑私刑都动了,好不容易,终于让她掉了孩子。作孽啊!”胤禵不是什么伤春悲秋之人,能让他如此唏嘘,可想而知富察氏那种性格的烈女在堂上经受了什么。
“她人没事吧?”
“没事就好了,唉。在堂上就想咬舌头了,回了监里又以头撞墙,只好给她戴了重枷。这会终于没力气闹,昏睡过去了。我正寻思着给她找个大夫呢,刚巧,你就来了。”
“快,我去看看。”
进了监室,佳欣几乎不想将视线放在地上那人身上。
真是……惨。
上身穿着衣裳,两手红肿得如猪手一般,还要被夹在大枷之中。下身光着,鲜血从下体流出来染得满地稻草都呈血红颜色。臀上已经被打得无一块完好皮肤,结痂血块挂在上面,大腿上都是青黑色痕迹。沿着衣裳往里看,鞭痕密布背脊之上,像紫色蛛网一般。
这个便是在胤祥佳妍大婚之礼上那个骄傲而妩媚的富察氏么?……佳欣暗自体会她带着身孕,带着小孩被大棒凌虐,在公堂上内外俱煎,身心齐痛的滋味。
指挥衙役解开大枷,佳欣蹲下去,轻轻拨开她凌乱的发丝。
面颊也是红肿的,看起来是被用什么东西掴过脸颊。额头上一块伤痕,可能是试图撞墙自尽所致。眼睛紧紧闭着,虽然在昏迷中,却也显出不安和愤怒的神气。
“不成不成。”佳欣要来热水,紧急处理了下她的下身,又取出随身丸药塞入富察氏口中。“我处理不来这些板伤鞭伤的,还是得找大夫。”
“这儿没这个规矩,不让找,要送棒创药还得家人自来。你就勉为其难一下罢。”胤禵无奈。
佳欣轻轻擦拭着富察氏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手指几乎颤抖。
用盐水替她下身消毒之时,晓娴痛醒了过来,勉强睁开红肿的眼睛。
“别怕。”佳欣柔声安慰。“我是来救你的——孩子丢了,还会再有;丈夫不爱自己,你自己更要加倍爱自己。设法活下去,才有将来——”她声音轻轻的,胤禵已经躲了出去,却仍然听到了她的讲话。
晓娴挣了一挣,呻吟伴着抽泣,片刻之后才能说出话来。
“你是……赵贵人?”
“是我。”佳欣点头。
陡然,富察晓娴如一头疯豹一般,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口咬在了佳欣手背上。
佳欣咬牙忍痛,也不叫唤,也不挣扎,任凭她用尽所有力气,直到嘶咬下来佳欣手背上一块皮肉,才放开了口。
佳欣吸气,反手握住自己手腕,额上沁出冷汗。“你这便满意了?”她声音颤抖,却尽力冷静。“公平了?消气了?报仇了?——不信我的话,你尽可以寻死,我保证不会再有人阻拦你!”
佳欣起身,转身而去。
富察晓娴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3)
佳欣满头冷汗地冲出监室,一头撞在胤禵的怀里。
“好疼……”
胤禵慌忙看她的手背。“怎么啦?天,该死,传太医——”
“神经,传太医到这里来吗?”佳欣咬牙忍痛,“先走吧,里面那个应该不会再要死要活的了……妈的,牙口真好!”
佳欣粗鲁的时候还是很粗鲁的。
本来打算再去别处转悠转悠的佳欣不得已回了宫,火速召太医包扎手上伤口。
上药的时候佳欣眼泪汪汪的,几乎哭出来,不过想想富察氏遭的那罪,心中还是比较平衡的。反思自己在富察氏面前的表现,佳欣忽然觉得得意:也许再修炼个一段时间,自己也会变成金风竹那样喜怒不形于色的酷姐姐吧?
不过手上还真他妈的痛啊……
因为手疼,连饭也吃不下去的佳欣刚想小睡一会,外面就通传说,襄贵人来了。
好嘛,昨夜欠你一次探访,今天找上门来了。
“赵姐姐这里,很是清雅不凡啊。”高婉儿喝着茶,举目四顾。
“是吗?”佳欣暗自佩服此女胡诌而面不改色的本事。要是她这间破屋子能算清雅,那从前的绛雪轩就是瑶池仙境了。
“虽然没什么陈设布置,却无人喧扰,所谓清。纵使占不上华丽侈靡,却处处方便起居,住着一定很是舒服,所谓雅。无论房子如何,最紧要还是人。这间屋子中住着姐姐,又如何当不起不凡二字?联起来,自是清雅不凡了。”
“妹妹好利的嘴。”佳欣不咸不淡刺她一句。“身子可也那么好?”
“还好。”婉儿一笑,也知道自己唇锋太盛,收敛了下。“在松林槐谷见到姐姐的时候,愚妹便知道姐姐非是人间凡品,没想到竟然有共沐皇恩,与姐姐结缘深交的机会。”
佳欣想到初见之时,自己是假冒的三小姐项于燕,而婉儿却是松林槐居中手腕玲珑的老板娘,不禁失笑。“缘分果然奇妙不可言。”
“明人不说暗话,姐姐昨日给我服下的药丸,有好有坏。”高婉儿啜了口茶,“昨夜忽然胎动,比平时烈了少许,是为不祥。可是今晨醒来,却觉耳清目明,体内真气运转自如,是为大吉。姐姐那枚药丸,才真是奇妙不可言呢!”
佳欣苦笑了笑。“你会武?”
“北地胭脂,会些护身本事,也是寻常。那日我在马上,见着姐姐奋力控马,却不得其门,姐姐当时神情凄惶,想是未曾注意到我。”
“哦……那日你也在?后来呢?影卫与骁骑营几乎全军覆没……”
“愚妹被王大人等下令,先回去寻求援兵了。结果援兵未到,却来了一纸征选入宫的旨意。”
“你心中不满?”这可怨不得我,佳欣心想,挑你入宫的,严格说起来,是金风竹前辈。
“怎会?人生各有际遇,能够入宫侍君,也算是常人不敢臆想的奢华了。”婉儿终于放下些紧绷的神色。“入宫之后的天地,未必比松林槐居要高深到哪里去。不过是自己做自己的事,自己求自己的福分罢了——宫中对姐姐的传言说得很难听,我却自有自己的分数在。只是姐姐赠药的这一出,到底是什么用意?猜不出来的话,我实在是寝食难安。”
“算我输给了你。”佳欣受不了这个小女孩的锋芒咄咄相逼。“你真的只有十八岁么?——我给你吃的药丸,的确是强身健体用的,稍微加了一些马齿荠的汁液,但绝对不会导致什么后果。”
“马齿荠……”婉儿沉吟片刻。“似乎十三福晋就是被人下的此毒?姐姐不会告诉我,我服的分量和十三福晋一模一样吧?”
“正是。”佳欣大方承认,倒要看她有何反应。
高婉儿冷哼了一声。“我大概算是明白了。赵姐姐挑人试验竟然挑到了我身上,小妹荣幸之至!”
“你莫要气。”佳欣淡淡地,“各人都有各人手段,我若是害了你,我也跑不脱。只能说今次我有些冒险,对你也有些不甚公平。至于利益干系,你我之间没有,也不会有。你在我面前无需假装柔弱,想来你也知道这一点,既然如此,今次就算我对不住了,一笔勾销,井河不犯何如?”
高婉儿沉默片刻,噗哧笑了出来。“一笔勾销可以,井河不犯却未免忒没意思了。这马齿荠显见着是害不了人了,姐姐不如跟我唠嗑唠嗑,还有什么可以害到无辜的胎儿?”
佳欣颇感意外,斟酌片刻,“你干爹莫汗儿……”
“我干爹是我干爹,我是我。”高婉儿抢道。“何况,现今我的干爹已经换了高廷秀高大人。”
她摆明立场,一清二白。
“呵,你韬光养晦得好好的,为何定要追根究底,不怕同我走得太近被人嚼舌根子么?”
“不怕。”高婉儿嫣然一笑。“可是荣主儿命我来结交姐姐的,我一个小小贵人,怎敢不从?何况,皇上也常常跟我提起姐姐,我多向姐姐学学女德女训,也是合该。现今我只向姐姐求教保胎安胎的法门,其他东西,跟我并无关系。”
嘿,这姑娘还蹬鼻子上脸了。佳欣苦笑。明摆着,她现在就是好奇,就要插一腿,但是这不表示她投靠了任何一方,她还是那个七窍玲珑的小掌柜。
“听好了。”佳欣吸气,“你养胎安胎之时,千万莫要吃一道菜。”
“什么?”
“那道菜是足月妇人用来引产的,十分凶险毒辣,吃后腹痛如绞,伴有水泻,而胎儿半日之内就可坠下。这道菜窑子里常用,你可能也听说过——”
佳欣还没说完,婉儿便抢先说了出来。“蓖麻油炒鸡蛋?!”
“正是。”佳欣舒了口气。“你听过?”
“松林槐居有不少不年轻的宫女嬷嬷们,我听她们提起过。”高婉儿紧皱眉头。“然而蓖麻油有股怪味,炒在菜中很难令人不觉,除非……”
“除非什么?”佳欣急急问。医术中可没有食谱——
“加入一些陈年黄酒,遮盖住那股味道。但是炒鸡蛋何必用到料酒?”
“若是虾仁炒鸡蛋的话,为了去除虾的腥气,就要加酒了。”佳欣豁然开朗。
“不过这酒,却估计要现买了。”高婉儿深思熟虑。“愈是宫中王府这等地方,厨房用的料酒愈是上等醇厚。而压制蓖麻油的气味,却非得用最普通的老酒,市面上二文钱一斤的那种。所以……”
“所以沽酒之人,必然可疑。”佳欣几乎笑了出来。
偷偷带几滴蓖麻油入厨房,容易。
然而要让厨师炒菜时候放弃府内的上等料酒,而选用低劣的老酒,这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了。
既然老酒气味独特,那么,也排除了料酒被人偷换的可能性——厨师那鼻子,跟狗似的,瞒得了谁瞒得了他么?
只要提审当日炒菜的厨师,幕后主使,便呼之欲出。
(4)
没料到在宫中居然能结交到高婉儿如此聪明有趣的人物。
佳欣坐在厨师面前的时候,暗自赞叹了一番——贵族出身的女子自然有贵族的知识和情趣,比如富察氏在狱中所说的那些文学武功;来自未来的佳欣佳妍自有来自未来的机巧和聪明;而高婉儿这样一个在客栈官场,明面暗里混得谙熟的人物,自然有她的一套见识。
厨师是满人,名字古怪,叫做阿稀泰;年纪不大,风度不错,一直矢口否认,直到佳欣拍拍手有人将他的妻儿老小一家串在绳子上似地带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老娘已经七十八岁,瞎了眼,颤巍巍地走在前面,听到他的声音便一声“儿啊”唱戏般地大哭起来。他老婆儿子也跟着嚎啕,抱在怀里的小女儿哭声尤其尖利。
此时押送的大汉手中蘸水皮鞭在空中呼啸地一挥,厨师的防线便完全崩溃。
“我说——是……是……黄公公……”他委顿在地,“我快要冻死的时候,是他救了我呀,滴水之恩,如何能够不报……娘啊,儿子害您受累了!”
胤祥在外面听得面色铁青。
敏妃生前一力提拔,从小带大自己的老太监,竟然会是幕后主使!
为的是什么?好心,还是坏意?
佳欣冷冷看着趴在地上痛哭的阿稀泰。“既然黄公公是你的恩人,你现在又卖了他,你还有脸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么?”
大好青年一脸鼻涕,闻言面上显出巨大的恐惧之色。
佳欣叹口气。“你的家人不会有事,十三爷会按你忽得急病之例给他们赡养之资。你们好歹也是正蓝旗下的奴才,你的儿子也是我大清将来的大好儿男——你明白了么?”
阿稀泰大吼一声,“不……”就想朝着佳欣扑过来。
边上的卫士岂能容他,一刀一剑即刻架在这位厨师的脖子之上。
“蠢材。”佳欣轻轻骂了一句,起身拂衣而去。
身后只听刀锋割破喉咙,与鲜血溅出的声音。老小妇孺,一例尖叫,鸡飞狗跳。
走出密室,胤祥等在那里。“跟他们说了么?那一家子一个也别放过。”他烦躁地握着佳欣的手。
佳欣一愣。“老人和孩子也……”
“自己的儿子,自己的父亲,当着自己的面被杀,二十年后,我寝食如何能够安定。”胤祥做了一个斩的手势。“人世无常,早死早超升的干净。”
佳欣无语。自己看起来已经够冷血冷肠,比起胤祥,却总还是自愧不如。
“现在怎么办?去找黄慧清?”
“希望风声还没走漏,否则的话,恐怕……”
胤祥担心得很有道理。
佳欣自从那年绛雪轩走水之后,终于又一次看见了活生生的火灾——黄慧清与福婶所居的那栋房子,眼睁睁当着两人的面,远远地燃起了熊熊大火。
胤祥叹了口气。
“要是黄慧清等人都烧死了,这件事……是否就变成了无头案?”佳欣眨眨眼睛。
胤祥还没回答,那边忽然有人来报。
“十四爷手札——”
胤禵写得很匆忙,大概意思就是,富察氏在狱中,原本已经燃起了求生意志,谁知数个时辰前忽然下身血崩,召医不及,气绝身亡。
佳欣愣在那里。
“血崩……应该不是人为,是天意了。”她咬着下唇。
就算现代科技,就算传世医书,也有解救不了的病症。比如这种完全没来由的血崩,除非是在现代病房中可以即刻输血,否则天夺你命,真的是顷刻之间而已。
“几颗梅子,换了数条性命。”胤祥一叹。“幸好小妍安然无事,幸好你一直在我身边。”
佳欣只有对着他,并对着自己苦笑。
此案就此了结。
佳欣回到宫中,同高婉儿说起时,实在是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
“姐姐莫要惆怅,现今这种状况,一切都因姐姐当时在十三阿哥府中,能够及时保住十三福晋的胎儿。设想若是当时福晋或肚中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血雨腥风,岂是现今可比?”
这倒也是。
“然而佳妍……十三福晋那孩子……唉。”佳欣叹口气。
经过此次险情,胎儿的位置,更为畸异,两只小脚直直对着妈妈的阴沪,离开生产还有两个多月,恐怕是再难调整了。
到时候,孩子生不下来事小/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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