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啦!这是你们羽族的胎蛋,你们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狂奔出血池,我一个大步窜向祭坛边,抓住羽虹的手,正待叱喝,她却像是全然崩溃了一样,如同刚刚的阿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脑袋一醒,登时明白了她的用意。以理智上来看,她也应该发现了,连自保都成问题的我们,绝没可能把这些胎蛋安全带走,那么与其让这些孩子受到诅咒,变成堕落的邪恶生命,一出生就要被炼制为兽魔,还不如同为羽族的自己亲手让她们解脱……而这个做法,也正是当初卡翠娜对我的委托。
外头的蛇只爬行声越来越近,血池里外的两个女人却嚎啕大哭,我的心头也是一片混乱。
确实,照现实状况来看,我们没有其他的路可选,但是人类既然有智慧,能够思考,就应该能在任何最坏的情形下,努力使局面好一点吧?
(对了!也许……
我抢过羽虹手中的石头,用力砸破几个羽族胎蛋,和之前的混在一起,尽可能弄碎一点,然后将其余胎蛋全部抱起,分几批不同位置,全部沉入血池中。
如果顺利,九成的胎蛋都可以逃过一劫,虽然这拙劣的障眼法不保证有效,但至少我们努力过了。
做完这些,外头的蛇只爬行声已经清晰可闻,我一把拉起已经哭得昏了头的羽虹,手执百鬼丸,沿着阶梯就往外头冲。
运气还算不错,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只是几尾大蟒蛇,并非有灵智的蛇女。羽虹神智稍清,把满腔愤恨都出在这几尾蟒蛇上,以她主攻,我持神兵配合,很快就把几尾大蟒蛇一一了结。
尽量地远离红楼,才对我们有利,我还没想到怎么去解开那条锁链。百鬼丸是源自慈航静殿的神兵,本身也属于法器,只是我力量不足,它在我手上才只具锋锐,不具有神通,如果是被其他有足够修为的术者或武者掌握,应该可以配合剑上的灵力,斩开锁链咒力。
一时间想不出办法,我和羽虹唯有持续奔逃,想躲回原先藏身的地下密室,那里并不安全,但仓促间我想不出其他地方。
逃亡之路很快就被迫终止,一堆游走在地上的蛇群发现了我们,追了上来,同时发出嘶鸣声,招来帮手。
我们很快就被蛇群给前后围住,也有几个蛇女远远地赶过来,但却看不见娜塔莎、雅兰迦这两姐妹或者其余蛇族干部,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
(该不会……
虽然只是个三流的彆脚魔法师,但当我集中精神,仍感觉到些许魔力波动从西面传来。我故意往那边闯去,运足目力,隐隐约约见到一个巨型东西,约有十数尺高,体积庞大,看上去有些像是巨石像,但羽族应该没有这种东西。
(在施什么法术?真奇怪……
没时间看个仔细,我们已经和杀过来的蛇只交上手,百鬼丸虽然锋利,切蛇如同切菜,但面对密密麻麻的蛇群,我也不禁手软,羽虹那边更是不济,全然无复她刚才击杀敌人的刚勇,在两条巨蟒和一名蛇女的围攻下,险象环生。
“妈的,臭表子,你的功夫都到哪里去了?真的想死在这里吗?”
一句怒骂喊出口,我也只有苦笑。让羽虹实力衰弱,手脚无力,陷入这个窘境的人不就是我自己吗?除了怪自己作法自毙外,还能说些什么呢?
结果虽然不情愿,但敌人大半的攻势却由我来承担。倘使兽王拳力量不失,还可以一斗,但现在我却只想着怎么逃跑。
蛇群围得越来越密,激战中一个不慎,羽虹的小腿被毒蛇盘窜上去咬了一口,脚步踉跄,被那蛇女觑准机会,蛇尾猛地横扫,将她凌空打飞。
“啊!”
一声惨叫,但是还没落地,蛇尾就盘缠而来,将她卷住,重重勒紧。
情形变化太快,我来不及救援,眼看羽虹嘴角溢出血来,似是因为蛇尾的紧缠,内脏开始破裂,我不假思索,就把手中百鬼丸抛射了出去。
鲜血飞溅,毫无准头的一下掷剑,射中了旁边的巨蟒,但是蛇女的咽喉却开了个大洞,一个突然窜出来的黑影,在这关键时刻敏捷地扑到她身上,一口就咬断了她的咽喉。
蛇女发出了不甘心的哀嚎,抽搐着死去,我急奔过去抽出了剑,斩向她的蛇尾,把几乎昏死过去的羽虹救出来。
刚刚咬断蛇女咽喉,帮了我大忙的“恩人”配合我的动作,吐出灿烂火焰,将地上的蛇只变成滚跳火块,跟着才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则是看着牠,一时不能理解这陪阿雪打了几天游击战的伙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紫罗兰……”
第五章再施旧法
之前的一段时间里,紫罗兰和阿雪一起在楼城里打游击,弄得蛇族上下鸡犬不宁,后来阿雪失手被擒,紫罗兰却跑了不见踪影,气坏蛇族。这段时间里,这头通灵的龙豹就一直藏匿在楼城里,潜伏不出,当见到我和羽虹遇险,牠冲出来一口咬杀蛇女,喷火驱开蛇群,在其它蛇女们赶来前,带我们离开,躲到安全所在。
藏身之处是在已经倒塌毁坏的碧楼,那颓圮的废墟中,有不少的土石壁板碎块遮掩,从外头没法一眼看到里头来,但是里头却有一个小缝隙可以往外看。环顾四周,半腐败的食物、还算干净的饮水、不算狭窄的空间,是个很理想的藏身处。
从这边望出去,看到蛇族正在搬运着什么东西,一个个大箱子,不停往西边搬去,行色匆匆,搬运成员中甚至还有着戴上镣铐的别族奴隶,显示蛇族的急切心情。
“奇怪,蛇族这边居然会有外人进来?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因为要搜捕入侵者、进行法术仪式,使得蛇族目前人手不足,但眼下这景象还是让人颇费疑猜。
(该不会是知道三族要采取行动,所以准备先撤退了吧!
我这样想着,却找不到人商量。紫罗兰一带我们来到这个栖身所后,就高傲地从另外一边走了出去,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也不知道跑去哪里;至于羽虹,身心交瘁的她,在被带到这里后,就累瘫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两个人都不能算是战力,我因为兽王拳忽然失常,不适合与敌人硬碰硬对拼,羽虹则仍然被虫体所束缚……而照我的估计,即使解去虫体,她现在可能也只剩第三级力量,与我半斤八两,只是占招数和兽魔的便宜。
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等楼城这边乱起来了。但情势演变似乎超出掌握,说不定会演变成蛇族这边先发制人也不一定,而且,如果在战事爆发之前,我们先被发现了……我可不想变成填补血池水份的原料。
(他妈的,菲妮克丝那个烂表子,她送的附赠品一定有问题,不然好端端的兽王拳为什么会忽然消失了?
提到附赠品,我忽然想起她送的那个“从心所欲随身罐”这东西过去曾经两次派上用场,现在是不是也能变出什么好东西来扭转干坤呢?
从怀中取出罐子,我闭上眼睛,一面摇着罐子,一面祈祷,同时也诅咒菲妮克丝那个狡猾的女恶魔,过不多时,空无一物的罐子里忽然发出脆响,多出了什么东西。
我满心急切地用力摇了摇,把罐子里的东西弄出来,赫然摇出了一个尺寸比罐口要大的小木盒。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通过罐子口的?我非常纳闷,不过横竖这是恶魔的技术问题,不是我的,就不用多想了。
可是,虽然光线黯淡,这个小盒子我却越看越眼熟。本着怀疑的心往怀中一摸,差点没破口大骂出来,因为这小盒子前一刻还被我贴身收藏,就是前晚夜探羽族秘窟时,从水晶石里头取出来的东西。菲妮克丝这个礼物借花献佛,实而不费,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你个臭表子,用这种手段敷衍老子?
心里大骂,我俯身拾起盒子,哪知这个本来任我怎样使劲都打不开的木盒,居然“喀啦”一声打开了。淡淡光线照射下,里面放着一颗拇指般大、殷红如血的菱形宝石。
(那个女恶魔想暗示些什么?这颗石头帮得上我的忙吗?
心中存疑,我仔细看看这颗石头。不像是普通的红宝石,当我将之握在掌心,除了感觉到一股明显热流温暖手掌,也察觉了一道魔力波动,缓缓在空间中震荡涟漪。
是什么高性能的优质魔导石吗?但是,优质的魔法石,虽然能将通过的能量集中,甚至倍增效能,却都是辅助性的作用,必须是镶在某个强大神器上,才能产生效果,本身却没有什么杀伤力。我手边的神器就只有百鬼丸,难道是要我把宝石镶上去,威力大增的神剑就能够斩断锁链,救出阿雪吗?
好点子,但我就必须冲下山去,说不定还要冲出羑里,直去到南蛮边境,才能找到有足够技术的工房,来完成这需要相当铸炼、魔法水准的神兵改造。以现在来说,这办法根本缓不济急嘛。
(妈的……什么烂办法……
牢牢握着宝石,我想着许多可能性,或许我想的方向偏了也不一定,因为这颗宝石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过去我曾看过类似的东西,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是某个魔法道具店吗?还是阿里布达魔法学院的作品展?
不过,至少盒子被打开了,总不算一无所获……
正自沉思,忽然旁边传来一阵细细的急促呼吸,转头一看,羽虹抱着小腿,蜷缩在一角,额头直冒汗,似乎相当痛苦。我登时想起,她刚刚战斗时被蛇咬了一口,又没做什么处理,现下多半是出问题了。
不多说废话,我窜近过去,也不顾她的挣扎,一把握住她脚踝,将细嫩光滑的小腿提了起来。
羽虹的身上,始终只披着白澜熊送的那件披风,被我这样用力握踝一提,姿势就非常尴尬,两瓣圆翘的小屁股露出来不说,被迫大张的两腿间,娇嫩的花唇仍闪着半干珠露,性感撩人之至。
“你……”
“少废话,我们是什么关系、现在是什么情形,你自己清楚。除非你主动求我上,不然我不会碰你的。”
做着这样的保证,我掏出一把小刀,先在那已经发黑的伤口上划十字,跟着便将那条粉致小腿放在嘴边,老大不情愿地帮她吸吐毒液。在南蛮行走的旅人,每个都会带一些救命药草,其中自然有针对蛇毒的魔法特效药,我帮羽虹敷上了药,也亏得她内功底子不错,一直有在运功抗毒,不然拖了这么久才处理,腿早就废了。
整个过程异样的沉默,羽虹既然肯合作,不趁机往我脸上踹一脚;我便也没有利用她两腿分张的机会,把手指伸到那粉红色的娇艳蜜肉里头搅动。但或许因为太闷了,我忍不住开口说话。
“其实我真不了解你们,孩子不是你生的,蛋也不是你下的,用得着这么牺牲吗?”
“你不了解,是因为你不懂得爱,所以也不会为了所爱的东西牺牲,只能用卑鄙的手段来掠取……”
有好一阵子没听到她这么强硬的语气了,我瞥向她,看看她还有什么批评话语可以说。羽虹似乎在避免与我的翻脸,转开目光的同时,也换了话题。
“就算我不了解,你这种千金小姐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道:“要不是出身名门,有一流的师父,又有光之神宫当靠山,有可能让你这么天真地去玩正义游戏吗?你一定很后悔吧?如果不是为了来南蛮当正义使者,你这愚蠢的小妞现在还可以整天和姐姐搞同性恋咧!”
我知道这番话非常毒辣,所以在一口气说完后,立刻提防羽虹将羞愤转为实际行动,退了两步。
但羽虹却没有如我预期中的发怒,只是把两手摊放在膝上,像是想些什么东西似的,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道:“愚蠢吗?或许是这样子吧……”
“咦?”
“我也……不喜欢整天这样说啊。你以为我和姐姐都不知道吗?你们总是在背后嘲笑我们,把我们看成两个没脑子的呆女孩。就连方师哥……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一定也把我们当成那种殉道狂了,看他那种眼神……我知道的。”
开始只是啜泣,但说到最后,羽虹哭了出来,道:“可是,没有办法啊,如果连正义会获得最后胜利这种事情都不能相信,那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该相信什么而活下去了……”
以这一句话为开端,我接触到了羽虹内心始终不为人知的一部份,那是一直隐藏在她娇蛮少女外表下,最深沉的一面,也让我明白到,为何在过去这些天里,她身上有那么多的不协调?为何她的坚强和抵抗力会一再出乎我预期?又为何总为了令我出奇的理由而崩溃屈服?
“方师兄说,阿里布达王国没有一个叫蓝鵰的教头,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军官,可是听你的说话,你应该还是个受过教育的贵族吧?”
“嗯,是啊,你不是吗?”
受教育并不是普及权利,除了贵族,只有一定富裕程度的平民百姓,才有能力支付高额学费,这一点各国皆然。
“不是……一开始的时候不是。凤凰岛消失,羽族分崩离析以后,就没有哪一个族人过过好日子,我和姐姐当然也不例外。”
“我们两姐妹一出生就没有见过父母,到现在也不知道父母是什么人……或许早就在某个地方遇害了吧。抚养我和姐姐的,是一群羽族的长辈,她们发现了放在门口的竹篮,里面有我和姐姐,还有我们母亲的留书……那时候很多这种事的,因为自己成了被追踪的目标,把孩子托给深山中的族人后,自己再度成为诱饵地离开,牺牲自我,让女儿在同胞的守护下平安成长。”
彷佛沉浸在回忆中,羽虹的话不再带着哭音,只是幽幽地道:“我和姐姐并不是那边收养的第一对,当然也不是最后一对。一直到我们两岁为止,那里有过好几十个小姐妹,大家没有什么时间玩,因为要躲避追踪,几乎每隔几天都要在山里秘密逃亡,不然就会给兽人们发现。每次如果逃不出去了,就牺牲一位同胞,带着一个抽签抽中的小姐妹,当诱饵去诱开敌人。”
想起卡翠娜自我牺牲,掩护羽虹的那一幕,我不难想象当时的情境。
“所谓的生命,就只是不断地逃亡、躲藏、牺牲,然后再一次地逃亡……我和姐姐就偷偷发誓,长大以后一定只能追人,再也不要被人追了。那时候,每次要抽签,我们都吓得不得了,可是从来都没有人逃避,因为能够为了群体的延续,牺牲自我,是很光荣的事。我们也从来不曾失去希望,长辈们总是反复地说,邪不胜正,总有一天,我们会等到公理和正义重新伸张于南蛮,让罪恶得到应有惩罚,羽族重获光明新生。”
羽虹道:“你觉得很傻对不对?我们那个时候就这样觉得了。那种连小孩子都骗不过的梦话……谁会相信啊?如果神明和正义真的能得到伸张,让羽族重获光明新生,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羽族平平安安?妈妈不会和我们分开,我们也不用每次抽签都做恶梦,到现在,每天早上醒来,还在害怕一睁眼就变成了兽人的俘虏……”
我无言以对。这种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也许这女孩并不需要我说些什么,她只是不希望一直到死都还给人留着错误印象。
“可是,不相信又能怎样呢?到后来,我们也认真地这样祈祷,因为如果连邪不胜正、正义一定会获得最后胜利,这样的梦都不能相信,那我们该去哪里找寻希望?该用什么理由告诉自己为什么还要活下去?”
声音不大,少女看似平静的诉说里,却包含着数不清的伤痛,从她越抓越紧的手指,我就可以感受到她的竭力压抑。
“逃不掉的终究是逃不掉。两岁那年,我抽签抽中了,要由我出去当诱饵,姐姐不愿意和我分开,就和我一起离开,没多久就被兽人抓住……我们都很害怕,可是,我们真的很好运,因为兽人们把我们交给奴隶商人时,刚好师父经过,救了我和姐姐,收我们为徒,教我们武功,让我们在人类世界得到新生。”
羽虹吸了一口气,伸手抹去面上泪痕,道:“师父希望我们把不愉快的童年忘记,我和姐姐也一直想忘记,可是越想忘掉就越忘不掉。最后,我和姐姐就以贯彻正义为目标,缉捕犯人。我并不相信这件事,可是,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人,一定还有些孩子期盼着明天正义就会降临,把今日的恶梦扭转。虽然我和姐姐没福气做着这样的美梦,但至少我们可以帮别的孩子圆梦,让他们睡个好觉。”
明明知道自己所相信的东西很可笑,却要整日重复着连自己也不信的谎言,就这么样地活下去,这是一种怎么样的人生?她又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孩?
这应该是与我无关的问题,可是……
“我们羽族,好象不停地在重复同样的人生,不断地为下一代牺牲掉上一代的生命,每个人都把希望放在未来,借着吞噬掉母亲、族人的性命来得到生存。可是,为什么每个人牺牲之前不先想一想被留下的人呢?为什么妈妈和卡翠娜姨娘牺牲之前不先问问我呢?我宁愿和她们一起被抓走,也不要独自获救,一个人孤零零地幸存。我本来是最讨厌这种做法,来这之前还和姐姐发誓过,绝不再让人这样牺牲了的……”
少女晶莹的泪珠,在苍白的脸颊上,划出让人心碎的痕迹。将这些从未愈合的伤口暴露出来,她应该是很伤心的,但为何……我好象看见她在微笑?
“哈……不过,这些都已经没有关系了。回羑里帮/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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