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整治科克尔时诺林就狂欢过了,近乎拼尽全力的大笑喝酒庆祝,将所有怨气全都发泄,所以之后见他被整的毫无还手之力虽然也觉得解气,却并不像最开始那样激动。
不过看到科克尔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他还是挺高兴的。虽然他们的方法并未得到法律的许可,只能算私人寻仇,也没有任何人能代替执法部门成为惩恶扬善的英雄,可在诺林心中,雷哲就是他的英雄。
终端震动一声,诺林低头去看,是雷哲在数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够了吗?”
诺林轻轻笑了下,坚定地打下那一行字,按下发送键:“已经足够了。”
诺林现在只希望,在他成长到足以直面所有伤痛,可以内心毫无波动地回忆从前那些事情之前,不要再见到科克尔。
不过按照现在的状况来看,短时间内诺林也的确无法再见到他了。
三天后,联邦中心星系。
如果不是那标志性的一头红发,几乎没人能认出面前消沉颓废的年轻Alpha是昔日意气风发的奥古斯特家大少爷,科克尔下巴上已经长出了细密的胡茬,两眼下方乌青浓重,显然数日没有睡好。
森永里织失望的眼神和匆忙离开的背影无数次在他闭上眼时从脑中浮现,让科克尔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罪恶感,让他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睡,整个人狼狈地如同失业已久无家可归的无业游民。
登临前去提莫星的飞船之时,他收到了一个盒子,里面放着森永里织和他的订婚戒指,还有一封长长的书信。
那娟秀的字体他再熟悉不过,有被泪水打湿的痕迹。坐在舱室的床上,科克尔一句句地默默读着,看森永里织说出她得知他曾对诺林所作所为那一刻时深重的失望和唾弃,想要一段时间缓一缓,但就算如此,那个一向温柔的女人仍给了他最好的劝慰。
科克尔不得不承认,就像森永里织在信里说的那样,他造了一座牢笼,用幼年时母亲的歇斯底里精神错乱、缺少关怀的不幸和对幸福者的仇恨将自己死死困在原地,无法挣脱,只能让牢笼的栏杆将自己磨得鲜血淋漓,生出更多的阴郁和偏激。
他们的婚约取消了,可在信的最后,森永里织道:“时至今日,就算死刑犯在行刑前都有机会去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和审判,一次错误并不能决定之后全部的人生,只要你下定决心,认清自己的错误,真心实意地去改变,去忏悔,向受害者道歉,将自己从亲手制造的牢笼中解救出来,过程无疑是痛苦的,但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纵使已经不再有婚姻关系,我也希望你能够好好过下去,不要一直消沉,被仇恨蒙蔽双眼,从今以后,不要再像当初对待诺林那样,将恐惧和痛苦带给更多的人,包括你自己。”
在所有人都放弃他的时候,只有她说:试着做出改变吧,在一切都还不是无可挽回的时候。
科克尔沉默良久,他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盒子里,拿出曾经戴在森永里织无名指上的戒指,套在了自己小指上,稍微有点紧,但无所谓了。
戒指上似乎还带着熟悉的温度,飞船起飞的轻微震动让床头上的玻璃杯小幅度地摇晃几下,动力系统蓄能的闷响隐隐约约,科克尔垂眸看着同一只手上的对戒,闭上眼。
他知道他和森永里织——也许是唯一真心爱他的那个人,已经彻底没有可能了。
破产,离婚,身败名裂,就像当初雷哲打算的那样,科克尔经受了人生中最大的滑铁卢,从一个风光无限的青年才俊,落魄到了近乎一无所有。这到底是不是他应有的惩罚,或者惩罚足不足够,没人能说清楚。
但那封信到底让他真正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
不过最后科克尔有没有彻底悔悟,又会变成怎么样,是白手起家东山再起还是从此一蹶不振?除了他和森永里织,至少现在没人关心了,对于很多人来说,他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担上一声感叹,一个摇头,一句唏嘘,就被遗忘到了身后。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上流社会的人们忙着交际,工作,娱乐,没有谁会刻意关注偏远的提莫星上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亚尔林对科克尔的“流放”并未说明年限,长子在面对危难情况时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让他失望,多年来的悉心教导似乎仍然没能改变他遇事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性格。
确切的说,亚尔林心中隐隐有了接下来的打算——反正时间还长,他还年轻,可以再将他的Alpha女儿培养出来。
一件艺术品碎了,那就再换一件。
不过这次,他不会再犯曾经在科克尔身上犯下的错误了。
奥古斯特家族经历的风波不可能那么快就完全平息,亚尔林一边要收拾烂摊子一边要想方设法增加他的支持率,可谓劳神费心,饶是这样,他仍然抽出了几天时间,从中心星系赶来了洛米鲁兹。
给维拉送蛋糕过来的诺林从医院门口看到亚尔林时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将近日来因为疲倦和繁忙而有些气色不佳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问道:“爸爸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妈妈,今天是她四十岁生日。”亚尔林和诺林并排走进医院,问,“她情况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想到伯克教授说的那些话,诺林眼神不免黯淡些许,亚尔林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雷蒙德回去了吗?”
“嗯,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上周就走了,我多留几天好陪着妈妈,不然下次再来就得等到暑假了。”
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起科克尔,就像曾经还在农场每周视频时那样,聊着无关紧要的闲事,倒也平和。
走到病房门口时亚尔林停住脚步,诺林率先去问维拉愿不愿意让他进来,亚尔林从病房门上的窗口间朝里望着,只能看到一片床脚和靠在窗边的轮椅。
她会想要见他吗?
亚尔林不知道。
他等了一会儿,本以为这次依然会像从前那样被维拉拒绝,或者当成空气人,就见诺林从里面将门拉开,眼中带着轻微笑意,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进去。
让我进去?
亚尔林垂在身侧的手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地攥了下拳,不动神色地深吸口气,平复着隐约的激动,迈步走进病房。
他上次踏进这间病房还是揣着兴师问罪的愤怒心情和维拉说诺林未婚先孕又偷偷跑走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内疚,维拉的身体状况他也是清楚的,如果不是当时实在太过着急,他绝不可能就那样直截了当地刺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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